第三章 茶屋

　　宮墻內(nèi)

　　許盈盈端著托盤走不快，但還是跟上了熟門熟路、健步如飛的上官翼。

　　在四壁齊整高大的宮墻間七拐八進(jìn)，走了有半炷香的功夫也不見個人影來去，卻在轉(zhuǎn)過一道影壁之后，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片池塘，和池邊臨水搭建的竹木小屋，門上的小匾額，寫著一個單字，“茶”。

　　茶屋遠(yuǎn)看給人一種水邊涼亭的感覺，因為三面幾近開敞，月白色輕麻垂幔，垂幔之間嵌著兩串用形狀各異、小巧光滑的彩石串成的珠簾，在微風(fēng)里細(xì)細(xì)晃動，發(fā)出獨特的琳瑯碰撞，就著水面的反射，遠(yuǎn)近聽來，都是悅心的剔透。

　　許盈盈驚異這別致和精巧，一時間局促地?zé)o所適從，端著托盤的手莫名冒出汗來。

　　上官翼立在水邊定住，手掌指向茶屋，回身示意，“許大夫，請?！?p>　　看著例行公事的上官翼說完便轉(zhuǎn)身大步往回走，許盈盈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地喊：“唉，你，站住！”

　　上官翼幾乎沒有被人這樣招呼過，心中大為不悅，沖著禮數(shù)如此簡慢的許盈盈一側(cè)身，挑了眉毛問：“許大夫，是在叫本官嗎？”

　　“是呀，這兒只有你我，當(dāng)然是叫你?。　笨粗瞎僖硪粍硬粍恿⒃谠?，許盈盈又服軟了，接著說：“這兒，我不熟，一會兒喝完茶我怕.....”

　　“你怕會迷路啊？”

　　“是??！”見對方語氣仍然一臉不屑，許盈盈繼續(xù)說，“這里的墻圍子、高屋子，拱房頂?shù)模铱粗疾畈欢喟?，怎么記得住嘛。?p>　　她故意在帝京長大的上官翼面前，任憑自己的山野土話放出來，看著他臉上一陣鄙夷飄過，心下得意，忍不住沖著上官翼笑起來。

　　“還是有勞上官大人噢，進(jìn)來等一下子我呀?！闭f完，她諂媚地朝著上官翼，將手里的托盤朝茶屋方向指了指，立起一根食指，“只一下子，就好?！?p>　　上官翼看著眼前這個顴骨泛紅、眉飛色舞的小個子醫(yī)官，端著托盤，祈求地前傾著上半身望著自己，內(nèi)心驀地被戳了一下——這，分明還是個孩子啊。

　　想到家中的妹妹上官希，比這個小醫(yī)官只小了一歲，此刻正何等的閑散自在而金尊玉貴，服侍的婆子丫頭，十來個都不止，而眼前這個個頭比上官希還矮半寸的小醫(yī)官，只為了三餐生計，從小便在鳳燕苦苦修習(xí)，身為孤兒卻性子活潑開朗，全然看不到生活給與的任何凄苦印記，如今被燕娥指派到宮中辦事，提早學(xué)著迎接宮中服侍的各種不易。

　　上官翼腦海里回映著許盈盈一干人等的履歷文書，不禁心生不忍。

　　他略松了些不耐煩的自己，低頭朝小茶屋走著，嘴上依舊掛著勉為其難而不開口回應(yīng)，走近茶屋卻不抬腳上臺階，依舊板正地握著佩刀，立在入口。

　　“上官大人？”許盈盈走過他身邊，嬌俏地說，“您請進(jìn)來坐吧，我來泡茶?！闭f著，蹦上臺階，臉頰笑得發(fā)酸，心花怒放的連帽子也跟著一歪。

　　“我有佩刀在身，不方便閑坐。”上官翼雖然這么說著，卻被許盈盈雀躍地動作感染，一邊看向她回答，一邊不自覺地也轉(zhuǎn)身跟著緩緩上了臺階。不過他依舊立在門邊，耳邊聽著琳瑯細(xì)瑣，心情一舒，生殺予奪之日常暫時遠(yuǎn)離了他。

　　上官翼暗暗做了個冗長的呼吸，側(cè)臉看了眼幾案上兩套茶具和墻上有一幅與垂幔等尺寸的水墨畫軸，立刻察覺其中的一套茶具，白瓷墨彩正好輝映著水墨畫軸。

　　這茶屋，他也是第一次走進(jìn)來細(xì)細(xì)端瞧，心中猜想許盈盈是否明白道理。

　　將乘著藥盞的托盤放在桌上，許盈盈扶正了帽子，盥了手，拿起一套青瓷茶具，開始凝神靜氣地烹茶，上官翼見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嘴角一絲贊許滑過。

　　許盈盈細(xì)細(xì)捧了茶盞，放在茶爐邊的小托盤上，穩(wěn)穩(wěn)呈到始終站在門邊的上官翼近前，低聲說：“大人，請用茶?！?p>　　大概是茶藝的熏習(xí)，送茶過來的許盈盈，全無方才的古靈精怪、滿口山野腔調(diào)，文靜地讓上官翼感到不適應(yīng)地一愣。

　　他右手拿起溫?zé)徇m度的茶盞，放在口鼻前，心內(nèi)更是詫異?！@孩子看著沒什么正形，倒是懂點茶道。

　　為此，上官翼看了一眼規(guī)矩奉茶的許盈盈，正想問，是不是在鳳燕經(jīng)常奉茶給師父師娘，卻見她轉(zhuǎn)身走去茶爐邊坐下，只拿起煮茶的清水啜飲。

　　本能警覺，上官翼將茶盞移開唇邊，問：“許大夫，怎得不吃茶？”

　　“哦，”許盈盈看向他，澀澀地一笑，兩眼瞇成彎月的形狀，桃紅色上唇微微一翹。

　　“我是醫(yī)者，時常要嘗試、辨析藥材，如今又在這‘天天要摸一下腦袋再睡覺’的地方做事，更加不敢懈怠，所以，還是喝清水，就好了。”

　　上官翼內(nèi)心繼續(xù)贊許，面上仍然傲慢一笑，“呵，沒看出來，你還記性很好啊，我說的你一字不落，都記得！”

　　許盈盈聽到一直沒個好臉色的上官翼竟然在夸贊自己，立刻感到周身上下翻騰著細(xì)碎小歡樂，壓根沒聽出他的揶揄之意，經(jīng)不住沖著他，嬌俏一笑，脫口而出，“那當(dāng)然！小女子不才，就是過目不忘的本事，很是了得！”

　　“哦，小女子.....”上官翼咽下口中的茶，再次打量起搖頭晃腦的許盈盈。

　　許盈盈急忙用手指摁住嘴巴，自己也吃了一驚，隨即神色得意，歪著頭、繼續(xù)笑。

　　“上官大人一向明目達(dá)聰，難道沒有看出來呀！”

　　“你沒有耳洞！”上官翼避開自己的失誤，冷冷地看向別處，直截了當(dāng)說出自己的判斷。

　　停了停，他轉(zhuǎn)回頭看向許盈盈，繼續(xù)解釋。

　　“開始看身形懷疑過，做為年滿十八的我朝男子，你，太單薄了！”本來他想說，肩頸纖細(xì)、手腕又軟、還細(xì)腰，不過面對這個有些癡憨傻樣子、半大不小的女孩子，上官翼不知秉性，習(xí)慣性的減言少語，只說“太單薄”概括了。

　　緊接著，上官翼語氣突然謹(jǐn)慎起來，“不過，你這，，，算是欺瞞圣上吧？”

　　“師父，應(yīng)該會稟明圣上吧！”一時間吃不準(zhǔn)的許盈盈也心虛的說。同時，借機(jī)定睛看向低頭不語的上官翼，心里稱贊：大哥哥言語談吐，還是那么穩(wěn)重周到！

　　片刻，許盈盈故意問：“大人，要是圣上真的怪罪，你會不會抓我進(jìn)大牢??？”

　　上官翼走到茶爐邊，放下茶盞，冷冷地答，會！

　　許盈盈一邊接著倒茶，一邊默默抿著嘴，笑。

　　上官翼看著低頭發(fā)笑的許盈盈，不解地問：“你笑什么？看著，許大夫這是一點不害怕的樣子！”

　　“我會輕功啊。要真的逃跑，大人你未必能抓得到我?！?p>　　許盈盈得意地回答，并走過來重新遞上茶盞，語氣一沉，繼續(xù)說，“這是二泡的茶，你嘗嘗，和剛才的應(yīng)該不一樣?！?p>　　“你會輕功啊？”上官翼看著眼前這個小個子，不禁起了恭敬心，“那必然師承鳳逍遙。你若得他七分真?zhèn)鳎话闳舜_是未必能得手。”

　　“那是！”許盈盈仰頭看著近前的上官翼，傲嬌起來，“就算真被捉了，我可還有必殺技哦?！?p>　　“哦？”端著茶盞正要品飲的上官翼，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鄙夷，輕蔑一哼，“什么必殺技！”

　　許盈盈喜滋滋地兩手背在身后，一聳肩膀。“我的盛世美顏??！”

　　上官翼壓根不好奇許盈盈的“必殺技”，細(xì)細(xì)品了一口茶，正想說，果然好茶，口感中去了苦味、異常的茶香里含著清甜，沒有料到許盈盈竟然在他面前，喜氣盈腮地說自己“盛世美顏”，他一時間失控，一口茶不及咽下，直接噴了出來。

　　幾乎一滴不漏，正好全噴在仰頭立在他身前的許盈盈的臉上。

　　“?。　痹S盈盈大叫一聲，本能的跳開，氣急敗壞地沖著上官翼大叫，“外！你怎么搞的？”。

　　“對，對不住了，許大夫?！边B自己也嚇了一跳的上官翼，徒勞地將手捂在臉前的半空中，試圖接住剛剛噴出去的茶水一般。

　　他大步走到桌旁，放下茶盞，伸手進(jìn)腰間抽出絲巾帕，拿在手里，看著臉上滴水的許盈盈，正氣惱地看向自己，一時間，他想上前擦拭也不好、不上前擦拭也不好。

　　立在茶屋正當(dāng)中的許盈盈，一把攫了疊的四四方方的絲巾帕，麻利地一抖，然后敷在臉上，內(nèi)心吃驚：哎呀，好高級的絲絹，還有個蘭草刺繡。大哥哥，真是個精致的體面人！

　　隔著絲質(zhì)的空隙，她模糊能看著對面立著的上官翼，一臉尷尬地歪頭看向茶爐，緊閉雙唇、耳根發(fā)紅，全無一直以來的肅殺和凌厲，她突然得意地一樂，氣惱一股腦不見了。

　　“許大夫，”看著許盈盈擦拭，莫名少了怒氣，上官翼行拱手禮，開口道：“千萬恕在下唐突?！?p>　　許盈盈也沒了方才的神氣活現(xiàn)，默默用絲巾帕按壓著鼻邊和下巴上的水漬，動作中反倒多了幾分女孩子應(yīng)有的文靜。

　　“我就那么丑嗎？駭你要這樣！”

　　“不是?！鄙瞎僖砑泵[手，“許大夫，挺好看的?！?p>　　“切！騙小姑娘的臭男人?！痹S盈盈看他著急托詞，沒好氣地一撇嘴，沖上官翼毫不留情的遞了個白眼。

　　“臭，臭男人？“上官翼的生活里，很少聽過這樣的粗話，他仿佛真的隱約聞到自己身邊的臭氣一般，一時間語塞，只好正色道：”許大夫，真的挺好看，在下不是騙小，小姑娘的?！?p>　　許盈盈見他正一本正經(jīng)地想復(fù)述自己的粗話，便不耐煩地在空中揮著潮濕的絲巾帕，讓他停止笨拙的學(xué)嘴。

　　這種市井粗話，只有從市井小民口頭溜出來才有味道，讓一個世家子弟“之乎者也”式的復(fù)述，聽完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

　　許盈盈斜眼瞪著囁嚅、結(jié)巴的上官翼，學(xué)著他一貫的不屑，沖著墻上的水墨畫，說道：“唉！就你這種，只要我想要，分分鐘麻翻你、讓你欲仙欲死，懂嗎？”說完，沖著他，一仰臉，以示傲慢。

　　一時紅了臉、把持不住的上官翼，突然仰頭朝天、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幾下看著許盈盈仿佛孩童般透徹的雙眸里，仍然閃爍得意之色，試圖恢復(fù)一貫威儀的他，依舊用右手捂著笑個不停的嘴邊，甚至眼淚擠出了眼眶。

　　他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如此開懷，因為在御前當(dāng)差，所聞所見，都是出手狠辣的刺客、殺手。

　　每每當(dāng)值，必須十萬分的小心，因為稍有疏忽，斷手?jǐn)嗄_、或者死掉的那個人，便是他自己，而眼前這個清瘦又張狂的小醫(yī)女，在他面前，放肆到全無宮規(guī)禮數(shù)，開口便是他相對陌生的市井粗俗。這一切讓看慣了深宮之內(nèi)，個個為自保而竭力掩藏自己的上官翼，突然眼前一亮，進(jìn)而跟著許盈盈的說笑，徹底釋放了多年來那根繃緊的心弦。

　　他默默看著跟著他也在笑的許盈盈，不施脂粉而潤白、兩頰透著健康的淡粉色，帽圈下的前額平整白皙，斜入兩鬢的眉毛根根分明，時而彎月時而細(xì)長的眼睛，閃著黑白分明的水影看向自己，驀地心里說，嗯，確實是，“盛世美顏”。

　　竭力收住了笑，上官翼輕嘆一聲，對著許盈盈拱手認(rèn)真行了禮，道：“之前是在下唐突，因見許醫(yī)官年輕，多有疑慮、怠慢，請受在下一拜。”

　　“免了免了！”許盈盈見肅穆的上官翼被自己逗樂，便繼續(xù)調(diào)笑他，“哦，搞半天，上官大人是不信我的道行嘍？”

　　“不敢?！鄙瞎僖砣匀宦杂修揶?，“你的道，，道行必是有過人之處，否則玄武娘也不會派你進(jìn)宮伺候。”

　　“只是，你這個年紀(jì)，”上官翼斟酌著措辭，接著說，“會知道那個什么，哦，你知道‘欲仙欲死’嗎？”。其實，此刻的他更是在好奇，像上官希這樣年紀(jì)的女孩子，真的已經(jīng)了解男女之事嗎？

　　“哎呦，還是小看我！”許盈盈略帶著氣說，“我雖年輕，不過做為醫(yī)者，好歹我也是解剖了大小十幾具尸體、救治過男女病患將近半百的，知道嗎？”

　　說完，她示威般的沖上官翼一挑眉毛，然后覺得口干舌燥，轉(zhuǎn)身端起水杯，仰頭對著面露尷尬和意外的上官翼，繼續(xù)說，“我不是饞男人的身子，就你們這些個男人，在我眼里，不過是一堆會喘氣兒的肉體，而已！”說罷，湊上水杯，解渴。

　　誰知這時，上官翼又被這氣焰囂張的小醫(yī)女引逗得忍俊不禁，接著她粗俗話頭，學(xué)嘴道：“哦，那你老是偷偷看我，不是饞我的身子吧！”

　　許盈盈半口水不及咽下，聽到上官翼竟能學(xué)自己，說出此等粗話，吃驚地將半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所幸，上官翼及時后退半步、舉手臂擋住了直沖過來的水。

　　“咦？”他不禁嫌棄的沉吟道，“你當(dāng)心點。今天這是，，，快把巾帕給我用?！?p>　　許盈盈被自己口中的水直嗆到喉嚨，放了杯子、低頭輕咳，說，不給！

　　然后，麻溜地將巾帕塞進(jìn)胸前的內(nèi)袋里，沖著走上前伸手的上官翼拍了拍胸口，意思是，有本事你上來取??！

　　上官翼見狀，抿著嘴、甩了護(hù)腕上的水滴，低聲道，“那是在下的巾帕，適才借于你擦拭。眼下當(dāng)差，這護(hù)腕濕了，，，”說到這里，他半命令地說，“你快些還給我！”

　　許盈盈聽著上官翼急了，口中“你”、“我”的稱呼起來，便內(nèi)心發(fā)笑，全不理睬他的不悅，忽地上前，一把拉住舉在半空中討要巾帕的手臂，一面提起自己的衣襜下擺，用內(nèi)側(cè)的白麻襯里，認(rèn)真擦拭起她艷羨很久的官服。

　　被突然拽住的上官翼，急急想撤回手，卻看到歪著小腦袋、用眼眉斜上挑，看向自己的許盈盈，示意不要亂動地一蹙眉頭、眼眸的水影里滿是晶瑩閃爍的小嬌媚。

　　一個瞬間，上官翼連氣息都凝住了。

　　許盈盈低頭繼續(xù)輕快地擦著上官翼的護(hù)腕和上面精美的扣飾。

　　“大人的這身官服，一定很貴吧！”她兀自說著。

　　上官翼匆忙避開她這張瞬息萬變的臉，更不敢看向被她拉住的手臂，只好扭頭看向屋子的一角，不言語。

　　許盈盈借機(jī)也不放手，用力感知著手中上官翼緊繃的肌肉力量，一邊細(xì)細(xì)擦拭，一邊接著問：“大人婚配了吧，家里的大夫人一定很賢惠吧?！?p>　　上官翼繼續(xù)沉默不語，卻將目光默默移向許盈盈頭上的帽子，漿挺的帽圈上，有幾些略圓的小水印，想來是自己噴的茶水漬。

　　“大人不說話，是被我嚇到了嗎？“許盈盈再次眼眉挑著，看向上官翼。

　　上官翼根本不敢再對視，那是他無力駕馭的，只低眉看著自己的護(hù)腕，說：“你這個醫(yī)女，真的是，古怪得很！”他本來想說”古靈精怪“，但那樣顯得有褒獎?wù){(diào)笑之意，所以改口，竭力讓自己變得嚴(yán)厲而不可進(jìn)犯。

　　畢竟男女獨處而這樣拉拉扯扯，有違他的道德邊界，盡管對方是個醫(yī)女。

　　許盈盈看著日光折射里，上官翼那口玉白等長的牙齒，突然想起大師兄在鳳燕山莊時的話：“盈盈日后的夫君，我?guī)湍闾簟５谜夷欠N牙齒玉白等長的人，因為這樣的人，子孫滿堂哦?！闭f完，幾個人跟著他一起笑。

　　知道是大師兄燕筱宗初看《麻衣神相》，便借機(jī)取笑自己長大了，當(dāng)時的許盈盈只“哼”了一聲，也不故作氣惱來掩飾自己兩頰的翻紅發(fā)熱，抬手撐著額角，繼續(xù)看自己的書。

　　她知道，自己距離帝京的大哥哥，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