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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轍之盈翼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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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8-19上架
  • 295740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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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情毒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3730 2020-08-18 18:06:15

  雨后,上官府,小花廳

  面容僵硬的上官翼收了左手,回身面向府院中的一顆老榆樹,停止了失控地呵斥,微微含胸、背著手,立在那里不動。

  細雨后的秋爽,并未帶給許盈盈太多愉悅。她右手護著被打的手臂,一時間沒能從方才自己的驚呼聲中鎮(zhèn)定下來,委屈和氣惱讓她潤白的面色,異常地漲紅,好像暑熱沒有褪去的屋檐。

  整個下午,她腦子一直嗡嗡亂響。

  先是大管家上官禮帶著家丁沖進她的臥房搜檢,然后是面對大夫人慕容禮英的厲聲質(zhì)問,最后等來家主上官翼這嫌惡的一掌。

  所幸,上官翼突然對許盈盈出手的那一刻,上官希起身,從身后攬住了全無防備的她。幾天后她才明白,上官翼當時,是故意沖著她妹妹上官希的方向去的。——他斷定,身形高壯的上官希,出于本能會接住此時孱弱的許盈盈,避免跌倒摔傷。

  許盈盈不看任何人,因為正在向小花廳逐漸聚集過來的人,沒一個能夠幫到她。

  她輕輕撫著她的上官希以示寬慰,“我沒事。”她低聲說,卻眼神愣愣地看向前方這個袍袖還在顫抖的男人,心下凄涼起來。

  “上官大人如此待我,如果你能好過些,那就這樣吧?!彼f道,以為上官翼會厲聲斥責幾句,而讓出挽留的機會。

  但是,他一動不動,所有人都一動不動。

  上官希吃驚地發(fā)現(xiàn),看上去平靜的許盈盈,開始打哆嗦,包括她的牙齒,因為她聽到了口中的“咯咯”聲。

  “盈盈,我送,,,”跟著許盈盈離開的她,只說了半句,便被身后的上官翼喝住。

  上官翼豎著眉目、臉色青灰,低吼,“送什么送,讓她自己走!

  許盈盈聽聞,只覺得心內(nèi)“哐啷”一聲,仿佛一個精致的大花瓶,碎在了地上。

  這時,大管家上官禮繞著小花廳周圍,輕輕在身側揮手,驅趕著躲在粗大廊柱間偷窺的下人,眾人三兩一撮的,帶著或私語,或嘲笑、或驚恐、或搖頭的背影,開始作鳥獸散。

  許盈盈知道,這就是世間的人們,對待身側旁人的突變而有的正常反應。此時不會有人代替她拆解,更沒人上來幫她分辨,眼角處,連面色仍然帶著西北干澀的小翠,也兀自低頭走開。

  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來到南角門的時候,耳邊還伴著大夫人慕容禮英如玉器琳瑯的柔聲,依舊是豪不掩飾的鄙夷。

  “唉,這山里來的姑娘,怎么就能隨便進得上官府?”

  “都散了吧。”她最后略提高的音調(diào)里,帶著她獨有的嬌音,連同她絕美的容貌一起,刺穿了此時許盈盈。

  日頭熱烘烘,還在頭頂無情地懸著,許盈盈走出院墻異常高聳的上官府,跨出相對看起來低矮些的南角門,身后的門毫不猶豫地“哐啷”一聲,關上了。聽到門閂聲,她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一眼,門邊的石雕裝飾,腦子里一時間卡住了,完全想不起來上官翼曾告訴她,這蘭草雕刻是他祖母喜愛的紋飾。

  處于意外、震驚中的普通人,都會短暫的進入一段“木僵期”,許盈盈也一樣。

  她無目的地拖著腳跟,走在人跡逐漸稀落的戎銘街,挨打的手臂已經(jīng)不再突突地跳著,只留下陣陣熱辣的腫脹感。

  這條因上官府擴建而新辟的戎銘街,以及街上鋪設的堪比長街的厚重大石磚,讓這個時候的許盈盈,徹底理解了,朝廷命官的尊貴,以及自己與這尊貴之間的懸殊。

  不過,即便她看清了,她仍然不愿相信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這個雨后放晴的下午,剛剛綻放的初夏艷陽,靠著廊柱看初霽的她,突然看到小月洞門里,上官禮表情嚴厲地帶著府院里她一個都不認識的家丁,沉重紛亂地沖著她疾走過來,她除了一臉茫然地問,怎么了?便再無任何辦法應對他的戾氣。

  一貫溫厚的上官翼,沖她的突然一掌,像重復不變的舂米錘,不停捶打著此刻的許盈盈,讓她艱難忍耐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不安。

  她知道,體內(nèi)的情毒,即將發(fā)作,心內(nèi)又是焦急、又是氣惱——焦急的是不能再嘔出藥湯,氣惱的是制毒之人何其陰狠,要對她下此毒手。

  走到城西百源堂附近的吉成街,天邊已經(jīng)冒出焰紅的晚霞色。

  許盈盈面色慘白,體力不支而一直哆嗦的雙腿,虛浮的每一腳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掌握不了重心。她顧不上粗糙的墻皮膈手,用力扶著街邊小巷的墻,竭力撇開腦中關于上官翼的任何,一步步挪著,以確保自己到達百源堂的時候,不要被鋪面伙計,看出自己的這副落魄。

  畢竟,在百源堂,誰都知道,上官翼毫不掩飾地寵溺于她,全然不似在官府、驛站之時。許盈盈后來想,大概是,百源堂的上客房里獨有的凈習香、也或者是當時這里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讓緊繃心弦的上官翼,徹底放松心界,活得更像他自己本來的樣子——那個對她言語溫熱、眉目含笑的“大哥哥”。

  許盈盈還是忍不住心中叫喚了一聲,“他,真的會這樣對我?。俊?p>  遠遠看到百源堂黑色的墻頂磚,許盈盈失控地將一口藥湯嘔了出來,因為心念里的上官翼,徹底攪擾了她的全副身心。

  壓抑半晌的羞辱和不甘心,也隨著嘔吐物一起爆發(fā),兩腿一軟,許盈盈緩緩靠著墻、歪在角落,她的手臂一節(jié)節(jié)地摩擦著墻皮,再次像妖獸一般突突跳著,生疼難忍,更加提醒著她——上官大人,今日當眾的無情,亦或者他本來就如師娘口中的那么無情,只是之前因為有求與她,而顯得、讓她以為,他是個情深意切之人。

  軟靠在墻邊的許盈盈,隱約聽到灰墻的另一邊,有鼓樂之聲,是這家人請的樂手和小戲吧,他們這是有多美好的日子啊!

  想到這里,她微微笑起來,嘴角掛著凄慘,在最后清楚的意識里,聽到了馬蹄聲在墻壁上的回音,然后是一個男人的大手。仍然在笑的許盈盈,順著手臂側仰看上去,心里突然一怔。

  “你是,,,?”

  柳繼,籌謀數(shù)月的事,果然等到了一個入口。

  .

  申時,書樓,二樓內(nèi)室

  讓許盈盈醒過來的,是胃里翻江倒海的不安。

  周遭非常靜謐,她正要睜開眼睛,卻聞到淡淡的書墨氣,心內(nèi)思量,這里不是百源堂的上客房吧?——沒有一丁點的藥香!

  她顧不上許多,先調(diào)息片刻,晚上還有事情,等著她去完成。

  正當許盈盈要睜眼準備起身,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大步走來,不禁讓許盈盈內(nèi)心一驚,本能地將手掌放平。

  步幅很大,是個高大的男人,百源堂里,沒有這樣的人!

  “會是誰!”許盈盈問自己。她保持著安臥的姿態(tài),靜觀其變。

  柳繼送走他北城守軍里熟識的醫(yī)官之后,去了藥鋪照方取藥,但始終心里七上八下,正在思忖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原來柳繼只是計劃接近這女人,熟識之后,了解其行蹤、落腳處即可。

  但看到許盈盈在小巷里暈厥,他當時以為是這女人可能懷孕了,躊躇不前地擔心起來。

  他的計劃里,可千萬不能有小孩!

  柳繼知道,這是他的軟肋。

  他雖然沒有婚娶,更沒有接觸過女色,但是他知道,孩子是他唯一會影響到他的計劃的因素。

  每當上司盧海印的小兒子,站在營房門口等候父親,孩童獨有的清澈和熱切,讓柳繼時刻憤怒的內(nèi)心,就那么瞬間化掉了。

  抱起孩童嬌嫩的小身軀,任憑他的口水噴濺著,沖他說話,多數(shù)他都聽不懂,卻內(nèi)心渴望與孩童更親近些。

  柳繼認為,孩子,就是用來鼓勵殘忍世間的大人們,努力活下去的動力。

  因為這個緣由,柳繼知道,他會對這個女人下不去手,哪怕這個孩子是上官翼的。

  結果醫(yī)官說,這女人“中毒不淺”,眼下這一時半刻,倒還真想不出一個妥當?shù)目山庵ā?p>  柳繼先是得意地心內(nèi)一松,沒孩子!然后又急急地問,可活命否?

  醫(yī)官回,以在下經(jīng)驗,此毒若調(diào)理周到,倒也不會立即斃命;但不解此毒,此生也是要被寒暑交加的痛苦,折磨到生不如死。

  “不能讓這女人,半截死掉。”他冷靜地思忖著,走進許盈盈安睡的內(nèi)室,取下敷在她額頭上的濕巾帕,仍然是熱的。

  “怎么搞的,熱度沒有退?。俊绷^煩躁著,內(nèi)心在計劃等許盈盈清醒之后,如何與她對談,畢竟他事前的計劃只是跟蹤,不是幫她養(yǎng)病。

  正午,正在北城吃飯的柳繼,得到上官府內(nèi)的密報。事出突然,他沒時間先回家和成媽談及此事,便急急策馬從北城的營房趕往上官府附近的小路。

  當時的柳繼,只是希望趕在許盈盈淹沒在長街的人海里之前,確認她的去向和落腳點,畢竟他之前沒見過許盈盈。所以死盯著南角門里走出來的一個女子,衣著樸素、面容慘淡,他根據(jù)體量和容貌的描述,推測此人便是被上官翼趕走的許盈盈,那個近幾日名滿帝京的醫(yī)女。

  此刻,端坐許盈盈對面,柳繼輕輕將巾帕換了個面,敷上。他緊急改變著對策,計算著如何讓這出戲,唱的又好聽又好看。

  突然,他看到許盈盈微微一抽,兩眼圓睜、驚恐地看向自己,這樣的猝不及防,讓正在搜腸刮肚的柳繼,也嚇了一跳。

  陌生的兩個人,就這樣,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彼此呆滯了片刻——時間越久越容易暴露心跡。

  “你是誰!”許盈盈撐起上半身,先開口警覺地問。

  “姑娘莫慌,在下柳繼??吹侥愕乖趬叄?,,,因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只好先安置在這個小書樓。”一口氣說了預先想好的說辭,柳繼有些氣急,停住了。

  許盈盈略略緩和的眉頭,坐直身體正要言謝,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燥熱——熱情毒已發(fā)作?!半y道,下午的藥全吐光了嗎?”許盈盈默默對自己說。

  “姑娘,你,,,你是不是有重病在身?”柳繼問。

  他推斷這女人并不知道醫(yī)官曾經(jīng)來過,遂假意問尋,看她自己是否能有解毒的法子或者藥方。

  許盈盈垂下眼眉,掩飾著內(nèi)心的復雜,說:“是柳公子啊,那小女子多謝柳公子搭救?!?p>  她想了想,繼續(xù)說:“我是個中毒之人,雖不是疫毒,但也不能在此多做停留?!闭f罷,許盈盈探身看向腳榻上的繡鞋。

  柳繼見狀,忙起身退后正欲回避,卻見許盈盈,剛從羅漢床上站起,便眼珠朝上一翻,口中“呃”的一聲,再次歪倒在床鋪上。

  之后的半個時辰,許盈盈渾身大汗不止,雙唇仿佛被燒干了一般,裂開來,當她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身體像淹在水里一般,小衣完全濕透。身上蓋著原本松軟的錦被,此時仿佛一塊蒸籠緹布,全數(shù)壓向濕噠噠的自己。

  “好希望大哥哥,能在身邊啊?!痹S盈盈眼角凄楚起來。

怡章魚

情,有毒,唯一傷到人心。   開始寫《車轍》,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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