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寬言（中）
寬禮抬頭看了一眼黃莫英，黃莫英也正向他投來一個狠霸的眼神，寬禮知道此事不能善罷，心里暗暗嘆息一聲，心想既是寬言硬要插手，這同門情義不顧也罷。
想到此節(jié)，他狠一狠心，便從周鎧身后站出來，道：“二師兄，你好?！?p> 寬言這才收起之前的無禮狀，站直身子，又把寬言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才道：“寬禮，你回山去吧，本門本派的事還忙不過來，還是不便蹚別人家的渾水了吧。”他說話甚響，話中的挑釁之意已甚是明顯。
寬禮正待說話，黃莫英冷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雨還沒停，你自個要去淋雨倒也沒人攔你，拉上你的師弟出門，豈不是讓你的師弟白白遭罪？我說，出家人行此舉，怕是有些不善吧？”說完，他身形一動，已站在了與寬禮并肩的位置。
寥寥數(shù)句話的工夫，雙方已經(jīng)撕破了臉皮。
寬言把目光從師弟身上移到黃莫英的臉上，沉聲道：“若是雨停了，不知施主是否便不再多作阻攔了呢？”黃莫英毫不示弱地盯著他的雙目，道：“我可以不做阻攔，但若是你的師弟并不同意呢？”
聞言，寬言眼中一成不變的神色終于閃爍了一下，似是被戳中了痛處。他垂下了眼簾，緩緩道：“寬禮，你說吧?！甭曇粢演^之前輕了許多。
寬禮口型一動，卻又沒即刻作聲，過了半晌，才道：“師兄，給岑掌門祝壽也是武林中的大事，又不是有違俠義之道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阻撓，你……”
“夠了！”寬言忽然低喝道，打斷了他的話。此時他的嗓音已較之前更為低沉：“師父的遺訓(xùn)，不可恃強凌弱，亦不可攀附強勢。五臺派向來不自居尊榮，但更不會去向別的門派跪伏。你我都是師父一手帶大的，師父尚未圓寂之時寺里的香火尚在日益繁盛，難道他一離去我們便要將五臺山雙手奉獻，作壽禮嗎？作泰山、崆峒的附庸嗎？你對不起師父，這還不叫違背俠義之道嗎？”
寬禮見他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甚是害怕，自從前任掌門圓寂，這幾年五臺派已經(jīng)亂成一團，大師兄寬澤已經(jīng)手握掌門令牌，攝取掌門之位，但二師兄寬言的支持者在門中仍不在少數(shù)。
寬澤暗中串通泰山、崆峒等在江湖中頗有地位的門派，意圖完全掌控五臺派。但寬言平素雖不與他在明面上作對，甚至還奉寬澤為掌門，但每當(dāng)門中大事牽扯上了泰山、崆峒等門派，寬言便會極力從中作梗。
再過半個月便是泰山派掌門岑無岳的大壽之日，寬澤自己要時刻提防對自己的掌門之位虎視眈眈的寬言，便讓寬禮代趨山東獻上壽禮。擔(dān)憂寬言會出面阻撓的寬澤特意在寬禮動身前半月暗中邀請了佩遠宗等宗派中的強手前來五臺山做客，明為請客，實則是請他們陪同一道前往泰山，以防不測。
寬禮心中畏懼，一時便沒了計較，只支支吾吾地道：“師兄，你還是別為難了?！?p> 寬言眼神一凝，心想此時趁他六神無主，倒好得手一些。想到此處，忽地探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寬禮見他動手，下意識地一晃肩，意圖擺脫他的手，不料寬言倏地變抓為掌，只聽“啪”的一聲，已重重地給了寬禮一個耳光。寬禮忙噔噔噔后退幾步。
“他媽的！”一聲爆喝在寬言一側(cè)響起，一個身影已經(jīng)躥至他身前丈許，寬言識得他是陜西東山派的杜銘，知道是個勁敵，當(dāng)即展開五臺山的伏魔掌法，不料杜銘手上無物，袖中卻有寒光閃動，到得寬言近前時，杜銘手中已握了一柄匕首。
寬言情急變招，身形向后退去，不料背后也襲來一道凌厲的掌風(fēng)，隱然帶有逼人之氣，寬言知道那是佩遠宗的劍掌，那掌風(fēng)的厲害，實不下于尋常的刀劍。當(dāng)下只好用足跟在墻上一點，身體騰躍而起，堪堪避過了兩人的夾擊。
適才出手的正是黃莫英，此時他一掌未得手，另一只手已接過周鎧遞來的劍。寬言方站穩(wěn)身子，黃莫英的劍已直取其喉，與此同時，杜銘的匕首也已追至。
寬言無法可取，只得盡力向一側(cè)避去，終于“噗”的一聲，杜銘手中的匕首沒入了他的右胸。
寬言向后跌退幾步，那匕首從他胸口抽出，鮮血從傷口直涌出來。他忍住劇痛，弓著腰站在地上，左手捂著傷口。好在黃莫英知道自己以兩人斗他，多少丟了些光彩，見他已受傷，便罷手不斗。
他將劍遞還給周鎧，慢慢地向?qū)捬怎馊ィΦ溃骸皩捬源髱?，得罪了?！?p> 一個稚嫩的身音從一旁傳來：“兩個打一個，你們倒羞也不羞？”啪的一聲，從寬言進廟來起便一直站在翊龍身邊的那個瘦削男子給了翊龍一個耳刮子，角落頓時沒了聲響。
寬言口中喘著氣道：“我看……欺負一個孩子……是夠羞的……”
周鎧冷笑道：“一大一小，倒是一樣的腐臭。這個時候，你嘴巴再厲害些也沒有用了。倒不如給自己念個經(jīng)超度一下。啊！”周鎧突然大叫一聲，此時已經(jīng)放松警惕的另外六人才注意到寬言忽地像一頭豹子一般沖向了門邊。周鎧此時離得最近，手中劍徑刺向他背心，寬言卻似乎早有料及，劍到之時，右腿彈踢而起，正中周鎧手腕，那柄劍便脫手而出。
這一番手腳反應(yīng)，實是快速絕倫，比之與黃杜二人相斗時更靈敏了許多。
寬言落下的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跺，身體便掠出了門外。
“他走不遠，追！”除了那個瘦削男子還留在翊龍邊上以外，其余六人紛紛追了出去。
寬言奔出殿外數(shù)丈，左腳在一個水坑處一點，只見泥水飛濺而起，他的背影便又奔出四五丈之外。六人在這水洼處處的山路上，奔跑大大滯緩，竟被受了傷的寬言甩在后頭老遠。
留在廟里的翊龍見六人接連追了出去，忽然抓起瘦削男子的一只手，用盡力氣咬了下去。瘦削男子反應(yīng)極快，翊龍的牙齒還剛觸到他手背，他的手背已反揮出去，一下便把翊龍的頭扇得向后仰去。
“奶奶的！”他一手抓住翊龍的脖子，便要將他甩出去。不料后頸一痛，已被人從身后重重擊了一拳。他松開翊龍待要回身，偷襲之人已經(jīng)點了他的穴道，他頓時全身酸軟地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