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泥為衣,青石為碑,為你筑起一方矮小的墳?zāi)埂?p> 月光清清冷冷,攬月吟風(fēng)不用人,一眼望去像是把那藍(lán)黑色的天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紗衣,扯不去,理一理還不亂。
湖面波瀾都沒有浮現(xiàn),只依稀倒映著一輪皎潔的朔月,就如同那鏡中困著的靈魂,徘徊在無邊無垠的花海之中,享受著自由的靈魂世界。
如今這局面已經(jīng)變了,奈落身邊沒有了分身,除去桔梗和草太體內(nèi)的四魂碎片,其余碎片都已經(jīng)融成了半個小球。
捏了捏這半顆剔透的四魂之玉,透過它的玉體,還能見到一絲絲月光,這玉的成色是極好的,只是它非善即惡,不能留在這世間。
何況四魂之玉本就不該是此世的東西,它早該和翠子大人一同燒成灰燼。
懷里縮著一團(tuán)軟乎乎的東西,迷迷糊糊醒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草太趴在自己懷里睡得正香。奈落離開以后不久,草太便從昏睡之中清醒過來,她和殺生丸兩人為神樂與神無挖了一座小小的墳?zāi)梗宴R子埋在了那泥土之中,四方神明都將為她們祈福。
等到犬夜叉幾人醒來后,戈薇和殺生丸才帶著草太一起順著奈落逃離的方向追上去,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山腳,夜里天氣涼,戈薇和草太都是怕冷的,索性今夜在此停留。
于是乎,戈薇抱著草太,殺生丸倚著阿哞,用尾巴把戈薇和草太卷在里邊暖和暖和。
“啊…這毛茸茸的尾巴可真舒服……”
夜里忽然醒來,似乎是被一場夢喚醒的。夢里朦朦朧朧的,看不清周圍的東西,只覺得有人一直牽著自己的手,軟軟糯糯的觸感,有些發(fā)涼,像是個小孩子的手,但并不是草太。
“睡不著了?”
回過頭,即便沉沒在夜色里,也依舊能清晰地看見那雙清澈而深邃的金色瞳孔。
殺生丸伸手把人拉到自己懷里,那尾巴卻把草太卷得遠(yuǎn)遠(yuǎn)的。戈薇兩手扒著殺生丸的手臂,捏了捏手臂上結(jié)實的肌肉,抬眼落入他深海般的眸中。
戈薇:“不太困了…夢到了好多事情。”
他眉目一挑,說:“說來聽聽?”
“唔…”倚著身后這溫暖寬厚的胸膛,全身心都被籠罩在一片柔光之中,戈薇抬頭望了望那撥開了云層的月,月暈泛著淡淡的乳黃色,“神樂似乎托夢給我了,她說…能在黑暗中遇見光明,就已經(jīng)足夠了?!?p> 提到神樂與神無,戈薇還是忍不住那哭意,酸酸楚楚地籠在心頭,總是過意不去。感知到纏著自己的手臂緊了緊,戈薇不覺拿臉蹭了蹭殺生丸的衣襟,這舉動雖甚輕微,可殺生丸卻是被她撩動了心。
他雙指撩撥著她頸間貼著的發(fā)絲,捏在指間摩挲,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掠過她脖子間那彎藍(lán)色的月牙痕跡之時,心中不覺回憶起最初與她同行時的種種,無法琢磨透的光芒點(diǎn)綴在他眼底,柔柔地蕩漾起漣漪來。
“還有呢?”
戈薇:“還有…我夢到我被人牽著手,不是你也不是草太,軟軟涼涼的,感覺像是個小孩子…”
說著,她還照著夢中的感覺捏了捏殺生丸的手掌,被她的手指摁住的肌膚變得溫?zé)?,殺生丸坐起身來,把她的身子掰正了?p> 他有些較真地問她:“沒有夢到我?”
被問到,戈薇又做出一臉深思的表情,說:“以前有夢到過,最近沒有喔!”
殺生丸挑了挑眉,那有些鋒利卻修飾著他眼眶的眉,好似在追問戈薇。
戈薇聳了聳肩,說道:“以前想得多嘛,總覺得你討厭我,不想靠近我,何況我害你丟了一條手臂,良心有點(diǎn)不安呢…”
她頓了頓。
一抹淺淺的帶著些許安然與欣然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彎彎地?fù)P起一些弧度,她說道:“人是日思夜想才會做夢,你就在這里,叫我夢什么?”
黎明起了風(fēng),把殺生丸身后的銀絲籠絡(luò)在了兩人之間,一雙金橙的眸子忽閃了一秒,又很快被他那常年四季的淡然覆蓋了去。
“喔?!?p> 戈薇有些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對于殺生丸發(fā)出的這聲“喔”,像是見了鬼一般,而后又聽殺生丸在她身后輕聲輕語道:“原來如此,所以在夢里找不到你?!?p> 戈薇:“誒?殺生丸殿下也會做夢嗎?”
“…”殺生丸嘆了口氣,“妖也是要睡覺的?!?p> 戈薇歪了歪頭,一抹晨光不知不覺爬上了她的臉頰,也許是被這霞光呼喚,戈薇轉(zhuǎn)頭之時,眸中被這清晨山谷里的第一縷晨光染上了金色,有那么些許,她的瞳孔也如殺生丸一樣金橙橙的。
“天亮了呢…”
這真是難得一見的畫面,牽著手走在一起的竟然不是殺生丸與戈薇,這倆人中間還插了個人?!乍一看,原來是草太,左右各牽著自家姐姐和未來姐夫,這也算是草太的人生巔峰了吧?能被殺生丸這么個難以親近的大妖怪牽著走。
三人一獸,方行至一處河塘,瞧見幾個老翁正坐在塘邊垂釣,這天氣還夠涼爽,雖說大體在冬季,可這兒卻不似那般冷,一時不知到了哪里,索性前去打聽一二。
戈薇的步伐放輕了些,草太見姐姐走得躡手躡腳,也就乖乖放緩了步子,只有殺生丸一人懶得注意這些,他愛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
戈薇是不想驚擾那些眼看就要上鉤吃食的魚兒,可無奈殺生丸那雙黑靴踩在枯葉上的喳喳聲響著實夠大,這水里的魚才剛剛靠近,又被這動靜給嚇了回去。
“喂!白頭發(fā)的!你把我的魚給嚇跑了!”
戈薇和草太紛紛心驚一跳,撇眼看看殺生丸,那張俊臉如期黑了下去,殺生丸正要爆發(fā),戈薇見勢一人擋在殺生丸面前,嘿嘿賠笑幾聲,對那大爺說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大爺!跑了的魚我給你們捉回來,別和他生氣!”
那幾個大爺這才瞇了瞇眼睛看清楚了來人,一個巫女,帶了個小男孩,還有一個是……
“妖怪??。⊙职。。 ?p> 一聽殺生丸是妖怪,那幾人紛紛扔下魚竿撒腿就要逃,戈薇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拉住那離他們最近的老大爺,大聲和他們解釋道:“不吃人不吃人的??!”
“別跑?。∥医o你們捉魚來!”
……
幾聲木魚聲“咚咚”敲響,地上擺著個鐵桶,桶里裝著幾條黑魚。
這好歹也是戈薇和草太也一身濕漉漉的衣裳換來的幾條大肥魚,為了補(bǔ)償村民們備受驚嚇和跑了魚的那場鬧劇,戈薇帶著草太一起親自下水摸魚,殺生丸那臉皮子薄的怎會親自下水?只站在岸邊動動手指把魚趕過來。
戈薇和草太換了身和服,被水浸濕的衣裳已經(jīng)晾在了外頭,天氣涼不說,但至少還有幾縷陽光,干柴點(diǎn)上火,總也能把衣裳烘干。
戈薇把殺生丸“訓(xùn)斥”了一頓,說是訓(xùn)斥,也不過是好聲好氣加撒嬌,才把這事兒給擋了和事佬圓了過去,說什么殺生丸一點(diǎn)也不懂人情,以后怎么和她一起生活。
別的話沒用,這話倒是說得通殺生丸,但凡只要和戈薇搭邊的,殺生丸就不會不聽進(jìn)心里去。
手里捧著姜茶,肩頭披著床小毯子,這寒冬臘月的往水里蹦,要不是為了向那幾個被嚇壞了的村民表現(xiàn)表現(xiàn)誠意,她才不會這么鞠躬盡瘁呢。
但這一切,都還得感謝某位坐在一旁委屈巴巴又生悶氣的銀發(fā)犬妖。
“我說殺生丸殿下吶…”
“碰——”
話還沒說完,兩人齊刷刷地望向門口,那幾個村民捧著大大小小的碟子進(jìn)了屋,這理由盛著的都是一些暖胃的食物,還白花花地冒著熱氣,聞著還挺香,看樣子是剛出爐。
為首的人看起來比較伶牙俐齒,招呼起人來也不畏畏縮縮的,他把東西放在戈薇和草太面前的小桌子上,摸了摸后腦勺說道:“當(dāng)時太害怕了,沒搞清楚狀況,既然巫女大人和善良的犬妖大人,不如在我們這小村莊休息幾日…”
“喂喂…老三,說重點(diǎn)啊……”
身后那幾人推搡著他,看幾人的面色,似乎是有事相求。
殺生丸這回倒是敏感了些,一眼看穿面前這幾人心事重重,有事相求卻又難以開口,便冷著語調(diào)說道:“有事快說?!?p> “喂,殺生丸殿下…”戈薇扯了扯殺生丸的衣袖。
“??!是、是!犬妖大人…”那些人被殺生丸吼怕了,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咽了口唾沫繼續(xù)說道,“咱們村子雖小,但一直有一座小祠堂,祠堂里供奉著村子的幸物,名叫——長生燭。”
傳聞長生燭,點(diǎn)燃便是永世不滅,一旦滅,則人間陪葬。那長生燭乃是以千千萬人骨燒灼凝固為燭身,一剪燈草,用狐火點(diǎn)燃,供奉在此世世代代。
長生燭沒有人特定守護(hù),生活在此的村民,都有責(zé)任守護(hù)長生燭,不為自己生于人間,更為萬物生于人間。
長生燭不息,則萬物永恒。
“前些日子,我記得也有好一陣了,村里突然來了個小女孩,五六歲年紀(jì),一身破破爛爛,我們收養(yǎng)了她,最近她好些了,但村子里卻發(fā)生了一些怪事…”
戈薇:“什么怪事?”
村民有些苦悶地說:“最近時常有妖怪出沒,不用想就知道是打的長生燭的主意,除去保佑人間平安,這長生燭還能使人長生不老呢!我們都奇怪啊,那孩子來之前,可沒什么妖怪想來偷長生燭,那孩子來了之后,這妖怪就頻繁出現(xiàn)了?!?p> 草太:“那她會不會是妖怪?”
“喲!說到點(diǎn)了?!贝迕駠@了口氣,“我們正是這么想,可那小女孩又實在可憐,咱們也沒下得去手,現(xiàn)在巫女大人和犬妖大人都在,不如行行好幫幫咱們?!?p> 戈薇與殺生丸對視了一眼,又轉(zhuǎn)頭對村民們說道:“那孩子在哪里?能帶我們?nèi)ヒ娨娝矗俊?p> 村民連連點(diǎn)頭,可又隨即浮上一絲難色,說:“可以是可以,可這會兒她興許跟著女人們出去砍柴了,那孩子可能干了呢!”
戈薇:“這樣啊…那……”
村民:“三位客人先休息休息,一會兒她們回來了,咱們再帶各位去見見她。”
戈薇“嗯”了聲,那幾人便退出了屋子。屋里熏了香,不濃烈也不算太過清淡,像是幽幽的甘菊香味,不催眠也不激奮人。
草太吃了幾塊糕點(diǎn),一路走來他也算是精疲力盡,被奈落注入了瘴氣的四魂碎片在他體內(nèi)剝奪著靈氣,這還得虧神樂把他送回了戈薇身邊,每天用她的靈力抑制著他體內(nèi)瘴氣,才得以與奈落的控制抗衡。
即便不愿意接受,但只要四魂之玉完成,那一天總會到來,如果那時還有別的辦法的話,倒是更好的選擇…
“這里妖氣的確很重?!?p> 衣衫響動,原是殺生丸起了身,沉淀如海般的金眸之中似乎掠過絲絲危險的氣息,不過很快又暗了下去。
殺生丸回眸垂下眼簾,對戈薇說道:“都是些雜碎?!?p> 草太:“那妖怪會吃人嘛?”
他目光又轉(zhuǎn)向草太,卻并未停留多久,又轉(zhuǎn)過眼來,說:“沒人敢吃你。”
“剛才,他們說長生燭在小祠堂對吧?”戈薇站起身來,火紅的裙擺拖在地上,“我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這傳聞中的長生燭?!?p> “誒?姐姐和殺生丸哥哥不吃點(diǎn)東西嗎?”草太指了指小桌子上的盤子,望一眼,這些點(diǎn)心大多被他掃光了大半。
戈薇俯身摸了摸草太的小腦袋,說道:“草太愛吃就多吃點(diǎn),快快長身體,姐姐和殺生丸殿下不愛吃這些?!?p> “喔……”草太眼底的光暗了暗,又立刻抬起頭來,“那你們要快點(diǎn)回來哦!”
“嗯!”
與殺生丸并肩走在外頭,路過田地時,這倆人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主要還是因為殺生丸這一頭銀發(fā)過于打眼,何況看他這模樣,一眼就知道是個妖怪。
去小祠堂的路有些距離,得繞過稻田,再跨過一條不寬的小溪,進(jìn)到一個狹小的山洞里,才能找到那座小祠堂。
戈薇正出著神,忽然聽到身旁殺生丸開口說道:“天生牙救不了他。”
“那又如何?”
那光穿越過了云海,落入了她眸中的琥珀里,在她眸底點(diǎn)亮一抹金光,將那漸漸高升的紅日映入眼簾。
她總是這樣不屈不撓,倔強(qiáng)什么呢。
殺生丸看向她時,戈薇那眼角已經(jīng)不知不覺彎了起來,孰不知她在為什么而發(fā)笑,卻又笑得如此凄婉哀傷。
別人興許不懂,可殺生丸是懂的。又或者他曾經(jīng)不懂,但他現(xiàn)在懂了。
人總是害怕離別,他何嘗不是呢?有些東西還未觸碰得到,就飄飄然地離開了,就像神樂和神無那樣,化作了風(fēng),你抓不著,也追不上。
“我知道救不了他,四魂之玉一旦完成,就是草太死的時候…”她語氣之中聽不出憂傷,換而一語平淡,卻堪比那滿面愁容,“所以,我不會讓他死掉,寧可不讓四魂之玉完成,我也不想用任何人的性命來彌補(bǔ)我的過錯?!?p> 殺生丸:“如此…也罷。但愿你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后悔,你所希望的,我都會支持你?!?p> 她轉(zhuǎn)頭看向殺生丸,嘴角微微浮起笑意,背著那金燦燦的陽光,她在他眼中更有光亮。
“謝謝你,殺生丸…”目光落在殺生丸那左臂上,戈薇輕輕執(zhí)起殺生丸的手,“等一切結(jié)束,我就永遠(yuǎn)陪在殺生丸殿下身邊,烙印不會消失,我也不會。”
殺生丸:“是么,那我應(yīng)該好好期待一下?”
“或許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