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雯雯說罷,想了想又道:“你傳信給趙南嘉,讓她去查查趙家在東宜縣的旁支,是不是為了建別院強占了平民的永業(yè)田。田地一事,關乎民生根本,陛下決不允許有人越過這根線的?!?p> 韓家與趙家現在還相差很遠,韓盼盼高嫁進去,難保不會受到為難。能傳信過去,讓趙家記下這份功,以后的日子會好過些。
這個道理韓盼盼顯然也明白。
“姐姐,我……”
韓雯雯制止了他后面的話:“我們家底蘊雖然不如趙家,可是景成這一朝,并不會比她們家差。你不必妄自菲薄,只安心做你的當家主夫便好,剩下的有我們呢?!?p> “只是,”韓雯雯話鋒一轉,“盼盼,我作為天子近臣,若是將來,趙南嘉讓你從我這里刺探圣意,你又待如何?一邊是妻主,一邊是母族,你又要如何選擇?”
“我……”韓盼盼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么。
“罷了,希望不要有這一天吧?!?p> 傍晚時分,趙府收到了韓府的信箋,指名交給趙南嘉。趙府的下人都知道,韓家的公子與自家小姐有婚約,不敢怠慢,信箋迅速送到了趙南嘉手中。
趙南嘉原本以為不過是表情意的話罷了,沒想到拆開后,卻引出了下午未竟的話題。趙南嘉神色嚴肅,拿著信箋尋趙晉。
趙晉也被上面說的事情驚到。
強占土地與欺男霸女性質不同,后者不過是紈绔惡霸,前者可是明晃晃地動搖國之根本。
看到信箋上說,東宜縣的趙氏族人,為了建別院強占永業(yè)田,趙晉驚得一身冷汗,更別提還鬧出了人命官司。
而縣衙判決被州府改判,這必定是州府之中有人動了手腳。
從皇帝拆了崔、趙、楊三家的婚約來看,必不希望看到士族在地方上做大,趙氏這是成了出頭鳥了。
趙晉急忙找來趙風,商議半晌,決定先傳信回鄉(xiāng),讓家主出面還了永業(yè)田,補償殷家的損失,再撤銷到州府的訴狀,把此事平息下去。
真的能平息下去嗎?
這個案子的第一經手人,原東宜縣令衛(wèi)執(zhí)蕓,早已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便將抵達京城。衛(wèi)執(zhí)蕓是衛(wèi)家嫡支嫡長女,是皇后衛(wèi)蘊冬的長姐,必然要被元晗召見,她會怎么說?
但補救的動作還是要做,京城趙府的家仆,快馬加鞭向金陵而去。
趙晉心有余悸:“嘉兒,這次多虧了有韓氏送來的消息。天子近臣,果然靈通。”
先前對琰州韓氏門第上那一點點的不滿,也已經煙消云散。門第低一點算什么,殊不見楊氏甚至是薛氏那樣的家族,也對此一無所知嗎?
從元晗聽到韓雯雯說的案子后,就打算以此為突破口,敲打這些士族們,未必沒有替韓盼盼爭取地位的意思。
這樣的家族里,總有些內宅的彎彎繞繞。韓盼盼的出身也確實低了,若是能通過這件事,讓趙家人看到韓氏的潛力,真正能提攜扶持,才是元晗最想看到的。
靜溫坊,楊茵的別院。
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開了些驅寒安神的藥。楊素素問了半天,楊崇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不慎落水的。楊素素無奈,只能囑咐他好好休息,才和楊茵一同回府去。
對于趙府,平息強占民田的影響是頭等大事,而對楊府來說,元晗有意將皇子許配給楊素素,才是最大的事。
楊業(yè)聽說后難掩驚訝,楊素素因著有楊茵送張疏柳的空當,與元晗的對話,并不像楊業(yè)那么驚訝。
“大姐,你是說陛下有意將十九皇子許配給我?”
楊茵點頭:“韓掌固的船上也是空著的,為什么偏偏讓你載十九皇子?”
楊素素答不上來。劃船的時候她并沒有多想,眾目睽睽之下,船上又有侍衛(wèi),也不需要避嫌。
現在被楊茵挑明,自己也覺出不對來。今日船上的人,都是未婚夫妻,到了她這里搭上了一位皇子,難道真的是十九皇子?
想到十九皇子嬌憨天真的模樣,楊素素頓時感覺有些臉紅。
她的這點變化,都看在楊業(yè)的眼中。如果楊素素一直科舉不中,娶了十九皇子是最好的選擇。
駙馬都尉雖然是個虛職,但卻有了授官的資格,若是有機會,能與科舉的進士們有相同的起點。可以說,元晗替楊素素考慮頗多。
“素素,你也不必太在意,陛下的心思不是我們能妄自揣測的,你還如以前一般便好?!?p> 楊素素應是。
“還有崇兒今日怎么落水了?還是陛下親自救上來的?”楊業(yè)又問。
說起這事,楊素素也是不解:“崇兒說是他自己看風景太過入神,才不慎落水的。若是幾年前還有可能,近幾年崇兒穩(wěn)重了不少,我覺得他落水有其它緣由?!?p> 但是能有什么緣由,楊素素也說不上來。當時畫舫上只有楊崇和青嵐兩個人,而且兩人之間距離甚遠,沒可能是青嵐動的手。
究竟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楊崇自己知道了。
夜深人靜,楊崇滿腦子都是云岫那張臉,那張和他自己,足足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他的確是在畫舫上看風景,湖面上沒有游人。一葉小舟飄來,上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公子,他遠眺著湖心的小船,問身邊年長的宮侍:“我們能不能和陛下一起劃船?”
年長的宮侍搖頭:“陛下船上有趙才人和十七皇子,十九皇子都只能和楊小姐共乘一船了?!?p> 年輕公子失望地垂下頭,年長的宮侍安慰道:“待陛下回宮,在太液湖,多的是機會陪你劃船?!?p> 這番安慰令年輕公子復又高興起來,他們后面的話楊崇沒有聽清,只覺心亂如麻。
年輕公子看上去尚未及笄,不像是后宮的君侍。但話中的意思,又與元晗很親密,那便是御前的人。
這樣與自己相似的臉,日日陪伴在她身邊。楊崇不敢再想,急忙把這樣不合時宜的念頭甩出去。
他說的自己不慎落水的確是實話,可是究竟是什么擾亂了他的思緒,卻是不能讓別人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