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大人在王氏內(nèi)部并不算是核心了?!?p> 王林諷刺一笑:“算什么核心,下官不過是個庶出女兒的后代,怎么能與嫡支媲美。若不是青州官場需要下官打點,恐怕在自己治下出了什么事,下官都無從得知?!?p> “有時候,無知也是福氣。”
元晗不再多說,繼續(xù)騎馬前行。又走了半日,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派去探路的禁軍回報:“殿下,前方已經(jīng)到了。”
王林舉目眺望,除了一片黑壓壓的樹木,什么都看不見。元晗點點頭,隨著禁軍走了幾里路,前方赫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人,俱都裝備整齊。
府兵中一人抱拳站出來:“稟報殿下,青州府兵已經(jīng)整裝完成,請殿下示下?!?p> 黑暗中看不清人臉,只能聽見元晗輕聲道:“動手吧。”
眼前黑壓壓的府兵翻身上馬,朝著前方飛馳而去,居然動靜極小,像是要打伏擊的樣子。
王林感覺自己當初得知王氏私自制鹽販鹽時,那種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又回來了。元晗帶著府兵悄悄埋伏,里面必然是什么她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府兵們疾行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前方忽然火光大盛,喊殺聲震天。王林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殿下,這是?”
元晗看她一眼:“王大人隨本王去看看便知。”
落后的幾人行馬不快,喊殺聲哭嚎聲都漸漸微弱下去,元晗才趕到。方才的府兵將領(lǐng)此刻不再壓低聲音,大聲道:“青州折沖府左果毅都尉鄭聰稟報殿下,抓獲管事十人,護衛(wèi)隊五十人,礦工數(shù)百人,繳獲鐵礦精鐵無數(shù),請殿下查閱?!?p> 王林看了看這場面,明顯比鹽礦的規(guī)模大的多,又聽鄭聰稟報鐵礦和精鐵,如何不明白這是一處私采的鐵礦山?
私采鐵礦等同于謀反,而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甚至可能還一直在替她們打掩護。王林面色灰敗,滿眼絕望。
元晗也揚聲道:“諸位辛苦了,本王定向朝廷為諸位請功?!?p> 回應(yīng)她的,是山呼般的“謝安親王殿下”。
王氏的鐵證已經(jīng)到手,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尚未達成。
周圍都是府兵押解俘虜,收繳戰(zhàn)利品的聲音,王林似乎什么都聽不見,她滿心里都是家里的母親父親,正夫和女兒們的影子。她們明明與王氏的這些腌臜事無關(guān),卻要受到牽連。
王林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姓氏。
元晗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無聲地崩潰。只有在絕望中給出的一點希望,才會被人牢牢抓住。
“王大人。”
元晗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周圍的喧鬧,直直擊中了她。王林抬頭,元晗面帶微笑,如同出發(fā)前那般:“本王想四處走走,不知王大人可有興致作陪?”
王林頓時一個激靈,她對于安親王還有用。從安親王帶上她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還有一點價值,只是不知道代價是什么。但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王林覺得,什么代價都是值得的。
“下官自當奉陪?!?p> 元晗轉(zhuǎn)身向著旁邊走去,王林立即跟上,二人走了很遠,連礦場里的火光都變得影影綽綽,元晗才在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
接近夏日,山里的夜風仍有些涼,二人就這么站著,空氣里彌漫著山風送來的各種蟲鳴聲還有植物的味道。
王林心里十分忐忑,又不敢貿(mào)然開口。
元晗又等了會兒,望著遠處的礦場:“王大人真的不知道這處鐵礦?”
王林立即跪倒在地:“下官當真不知。在下官治下發(fā)生這種事,下官甘愿受罰?!?p> 元晗“嘖”了一聲:“這個礦場隸屬于王氏,可不是你一句受罰就能免的。”
“下官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王林以額觸地,“只求殿下能保住下官的家眷們?!?p> “有了這樣的鐵證,王氏已是大廈將傾,你還能為本王做些什么呢?”
話里聽上去無情,可是卻還有余地。王林知道,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向元晗說明自己的價值,她這一支血脈,必將隨著王氏一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下官直言,請殿下勿怪。當今四大士族,建陽衛(wèi)氏是殿下夫家,揚州崔氏一脈純臣,桐山張氏地位不保,唯有青州王氏不能為殿下所用,是個潛在的威脅。”
元晗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王林果然是個聰明人。
又聽她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王氏私采鐵礦,以謀反論處,不再是殿下的威脅。但王氏作為士族之首這么多年,仍有許多散落各處的勢力。殿下需要有個王氏的人,把這些勢力整合起來,為殿下所用。王倩雖然投入殿下門下,但血緣太遠且年紀太輕。殿下需要的人,與嫡支有更近的血緣,在王氏內(nèi)部有一定資歷與地位,還要能為殿下所用。這個人,唯有下官,是不二人選?!?p> 元晗微微點頭,這正是她所想。王氏這個士族之首一旦徹底落敗,建陽衛(wèi)氏必然會頂替王氏的位置。衛(wèi)蘊冬是她的正君,將來外戚干政的隱患,元晗不得不防。
所以讓王氏死而不僵,甚至為己所用,乃是上策。原本希望通過王倩這一支分裂王氏,達到這樣的目的??墒侵芷谔L,變數(shù)太多。
而徐王二族的紛爭挑起,有了這樣卓越的成效,元晗非常滿意。
伸手扶起王林:“王大人愛民如子,本王在青州已經(jīng)聽過不少傳聞。和王大人聊過一番后,更是對王大人的能力與才華產(chǎn)生了欽佩。這樣的人才,若是為家族連累,不能為國效力,實乃大周憾事。”
聽到元晗這么說,王林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汗?jié)裰匾隆?p> “本王只是個親王,與當年的博穆親王豫親王康親王相比,在朝中的勢力微弱,可能要委屈王大人了?!?p> 只要元晗能保住她這一支的血脈,委屈算什么。
“本王會在母皇面前陳情,為王大人爭取到流放的判罰。王大人放心,你和家眷們的安全,本王會想辦法。只需王大人委屈到大赦天下時,自然能返回原籍。到時候這青州,還要有勞王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