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我又站在了花嶺山的密林里,怎么也走不出去。原本在身邊的裴言不知所蹤,林子里一雙巨大的眼睛像是克蘇魯般的存在,目光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我驚出冷汗,像一只無頭的蒼蠅東躲西`藏,忽然世明出現(xiàn)在不遠處,他憂傷的問我,阿然,你忘了我了么?
然后他的身軀被克蘇魯眼睛摧毀一點點`化成了齏粉,這一幕幾乎將我的身心摧毀,我跑向世明,想要伸手抓`住他,可是連一抹灰都沒有剩下。那眼睛看見了我,向我逼近,忽然一雙大手抓`住我,躲過了那眼睛的攻擊藏身一顆樹的后面,我抬眼一看,是李廣`安,他溫柔地笑著,一雙`修`長的大手伸向我,眼帶笑意說,莫怕,然后捂住我的口鼻,越捂越緊,越捂越緊,就在我一口氣不來,要昏死過去的時候,有人不?;蝿游业募绨?。一睜眼,絹兒焦急地喊著我。
“小`姐,小`姐!你醒醒!”
我一口氣順過來,在床`上緩了許久。絹兒給我沏了一碗茶,淡淡的春茶飲下幾口,心神才算穩(wěn)了下來。
那日我們狼狽跑到花嶺縣到現(xiàn)在已有兩旬,這兩旬大半時間纏`綿床榻,背上的傷口化膿發(fā)炎,高燒不退,一直迷迷糊糊,持續(xù)燒了有七八日方才穩(wěn)了下來。待我穩(wěn)當些,裴言便每日過來,在我精神頭尚好的時候同我說話,海量信息搞得我壓力山大。
那日,戴老三和他娘召集一干人開了個村`民代`表大`會,戴老三娘力排眾議決定殺了裴言和我毀尸滅`口。至于小丸子,原本是要活捉交于貨主的,結果因為飲過人血的赤頡只認一主,他們也決定殺掉取眼尾作罷。
原本我還疑惑這群山里的強人搞了這么多年綁`架殺`害保護級野生動物的勾當自己褲子都快穿不上了為什么不接受裴言的條件,之后裴言說的事才讓我略略窺得事情全貌的一二。
七年`前,花嶺縣上過一道折子,折子上呈的是花嶺處理不了的事,那便是消失了近三百年的四村術士重新與佘國官方聯(lián)`系上了。
要說四村術士,不得不說這個時空九州土地上的上古神話傳說。傳說九州八荒之前,天地原本混沌一片,乾氣為陽,坤虛為陰,混沌中誕生了乾帝和坤后。他們神通廣大變化無窮,可如山川高`聳,能似河流奔騰。他們捏山造川,創(chuàng)造了九州八荒,在沒有盡頭的時光中存在了不知多久。有一天坤后感到寂寞,她以血為魂,感應宇宙之能,竟自己孕育出了一腹后人,這一腹后人有三千,全部為女性,她的后人憑著不死不滅之身和單性繁殖的能力在九州八荒開枝散葉,建立了龐大的母系國度,此外坤后還誕下三千獸,三千禽散與九州八荒,這些獸與禽也同樣不死不滅、單性繁殖。因坤后誕下的后代強大的繁殖能力,導致九州八荒日漸枯竭。乾帝雖然不死不滅,但卻無法以自身的能力造出骨血。他便以細沙黃泥為胚,淬之以真火,再灌以乾帝精魄,創(chuàng)造了三千泥人。這三千泥人雖有強`健的體魄和無窮的力量,但如乾帝一般無法繁育后人。當乾帝耗盡精魄造就三千個泥人后,他向坤后發(fā)起了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持續(xù)了三千年,乾帝雖取得了勝利,但那三千泥人也折損過半,而他也因消耗了所有的精魄而日漸衰弱。有一日,一場戰(zhàn)役結束后,一個泥人在戰(zhàn)場上被坤后后人俘獲,半年后,他帶著其中一個坤后后人回到了乾帝身邊,三年后,這個坤后的后人誕下了一個男嬰,便是最早的九州初民。
之后,乾帝一鼓作氣在嶺北一役后勢`如`破`竹,打敗了坤后。他將她的尸首分別置于南精海,北烏山,東肇灣,西祁峰,此后,坤后的后人便失去了不死不滅之身和單性繁殖的能力。只能通`過與乾帝所塑的泥人結合延續(xù)血脈,這就使得九州初民在廣大的九州土地上開枝散葉,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廣泛的父系文明,坤后的純血后人亦不復存在。乾帝在九州初民遍撒大地后,與坤后的軀干化作儀山,鎮(zhèn)守九州八荒。原本坤后留下了感應力很強的巫族,在南荒荒蠻的土地上建立了母系政`權,可隨著巫族的血統(tǒng)也被不斷地稀釋,南荒的女元首大抵和某教的轉`世一樣,都是徒擔虛名的傀儡罷了?,F(xiàn)在南荒的國主,姓胡也有兩百多年,母系巫族日漸式微。
四村術士傳說是九州初民業(yè)良的后人。業(yè)良據(jù)說活了一千歲,也有人說他就是第一個九州初民,他在乾帝的麾下成為消滅坤后的大將,就是他攜坤后的尸身奔走九州四方去進行了凈化和掩埋。待坤后死后,他建立四村,捕殺坤后誕下的獸與禽,那一共六千小怪獸在業(yè)良死時幾乎全部滅絕,神話書中沒細說,但這赤頡可能就是漏網(wǎng)之魚。
在此之后,四村的術士利`用術法神隱而去,日常只零星的派有術士游方以及處理兩州境內的各種異事。七年`前,原本與世隔絕的四村忽然派了人到花嶺縣,說二`十`年間國本將動`搖,歲星之精于南,既出。要求花嶺縣幫忙緝拿四村一百一十八名叛`徒,四村出山協(xié)助佘國延續(xù)國祚。
這出人出力還不討好的事情,花嶺縣的官老`爺自是不能自掏腰包幫忙抓人,便一紙折書遞奏朝`廷。當時皇帝老`爺還正和貴妃你儂我儂,哪里有心情管這無稽的折子,便交給大司徒處理,大司徒從國庫里批了五千兩出來“剿叛滅匪”,花嶺縣老`爺捧著官銀這么些年,始終沒有找到叛匪的落腳地。而那日我同裴言在那破舊村落里的遇見的那一波強人,就是這些“叛匪”。
結巴那里,裴言知曉了一些四村往事。四村世代在做天演靈術以及除祟的工作。究竟傳承多久,結巴也不知道。四村中,真正世代傳承的術士并不多,只有一百多人,而結巴戴老三他們這些在四村做日常種地除祟工作的人,全都是嶺南一帶漢南、宕州二府的流民或孤兒,四村術士會在游方的時候招攬這些流民孤兒送回四村,在四村落腳后,教授種地除祟等技能,然后留在四村做服`務工作,統(tǒng)稱協(xié)人。
戴老三他娘戴于氏當時懷著他的時候在宕州府外乞討,遇到了四村的一個在外游方的術士,那術士救下母`子二人并送去了四村。戴老三從小在四村出生,和村中的術士后人一并長大,他娘原只做些種菜漿洗的活計,因為人聰慧伶俐手腳靈健,便也隨著四村的學`習`班學習了靈術和除祟的本領。像戴老三母`子這樣的異鄉(xiāng)協(xié)人,很少有能學得了靈術的頭腦,而戴于氏天生通竅,學的比有些本村的術士后人還要快。很快四村也委以她重任,擔任靈術工作,她在那一代靈術者中堪稱翹楚。戴老三雖沒有他娘靈醒,在除祟工作中也展現(xiàn)了極高的天賦。除祟工作有一個大任,就是每十年要隨村中大術士進花嶺山中捕殺一只年歲超過八百的赤頡。過程就是天演者推演周天算好赤頡方位,靈術者布陣引赤頡上鉤,除祟者們一頓悶棍搞死赤頡取了眼睛和尾巴完`事。
原本他們就該這樣平平淡淡刷妖獸日常度過一生,哪知十多年`前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改變了戴老三及結巴他們這一群一百多除祟者的命運。
近千年來,四村的術士們?yōu)榱吮3盅y(tǒng)純正鮮少與外界通婚。到了近幾百年,由于長期血緣封閉,近親通婚,人口不增反減。四村術士們便開始走出四村,招來流民孤寡為協(xié)人維持四村的勞動力人口。
即使這樣,四村術士為了不稀釋血統(tǒng)依然拒絕和外界有血緣交換,他們招來的協(xié)人那更是通婚大禁忌。
戴于氏甫到四村,因大著肚子不便住在協(xié)人營地,便寄住在一位術士家中。這家有一女兒,名喚巧娘,比戴老三年長七八歲。戴老三生下后,巧娘一直幫著戴于氏照顧他,直到戴于氏漸漸在四村開始做靈術工作,四村便將術士家旁邊一間小屋分給他們母`子居住。巧娘自小將戴老三當?shù)躟弟一般疼愛,那一家人同戴老三母`子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戴老三因從小生在四村,與結巴他們總是有些不同。協(xié)人營地的人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術士的人,而四村的術士們大多又瞧不上他們母`子。和善的巧娘一家人,成了戴老三最要好的朋友。經(jīng)年相處之下,戴老三漸漸對巧娘情根深重。巧娘長成,十九歲嫁入四村另一術士家。戴老三那時還小,巧娘出嫁前他哭了一鼻子,讓巧娘等他長大,巧娘也只當他是孩子話,摸`摸`他的頭。原本兩人也以為只是年少時的羈絆,哪知之后竟然牽絆半生。
巧娘嫁入那術士家,好日子沒過多久,丈夫便露`出了本性。那是個好酒之徒,酒酣耳熱之后動輒對巧娘拳`腳相加。每每回到娘家,少年戴老三看到巧娘又添新傷,便跑去找巧娘的丈夫麻煩。而隨著年齡漸長,戴于氏幾次三番教`誨,戴老三也只得收斂起來,每次除祟的那點微薄的收入都拿來給巧娘買藥。
戴老三及冠后除祟工作表現(xiàn)的越發(fā)出色,在協(xié)人營地中漸漸名聲鵲起,成為一號人物。協(xié)人營地中初長成的女兒家開始攀起戴家的親事,而戴老三全都默默推掉。此時巧娘終于在婚后八年懷了孩子,丈夫的拳`腳方消停了一些。
七年`前,就在戴老三終于在老`娘的逼`迫下同除祟者營地一個姑娘談婚論嫁的時候,巧娘出`事`了。往前推三年,彼時四村中漸漸有了些關于巧娘的閑言碎語。巧娘六年`前生下了一個女孩,孩子慢慢長大眉目長開,卻和巧娘的丈夫不大像。這丈夫得了這些閑話為由頭,重新對巧娘開始了新一輪的家庭暴`力,不僅如此暴`力還持續(xù)升級,到巧娘出事`前,滿口牙被打去了一半,胳膊腿新傷復舊傷,去治斷骨便有三回。
有一日,戴老三除祟歸來,剛到家門遇見了回娘家的巧娘,見她瘸著腿,戴老三雖心疼,但也沒法說什么,只送了些新帶回來的傷藥給巧娘,哪知因為這藥,巧娘的丈夫將巧娘又一頓毒`打,還站在戴老三家門前足足罵了一個時辰。
戴老三眼見情勢如此,為了避嫌便在協(xié)人營地找了落腳的地方想要搬過去。哪知在營地附近看到與一個協(xié)人偷`情的巧娘的丈夫。戴老三當場拿住那對男女,原想以此事為機會威脅巧娘丈夫不許再對巧娘動手,哪知這男人被抓當場慫的像一只狗,回家后卻將巧娘掐死后吊了起來稱是自`殺身亡。
巧娘的家人僅這一個女兒,老兩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悲痛欲絕,想要接回外孫女自己養(yǎng)育。哪知那可惡的男人不僅不同意,還禁`錮了巧娘的女兒不讓外公外婆見她,導致這六歲的小女孩被餓的頭大身`子細,整個人都變得呆呆傻傻。戴老三為了巧娘一家跪求在四村大長老前,希望他們能為巧娘一家做主。哪知巧娘的丈夫反咬巧娘與戴老三通奸,并拿出巧娘為戴老三繡的一個還未送出的荷包。四村的長老們原都是成了精的老家伙,巧娘的丈夫是什么人他們哪里能不清楚,但是為了維護四村術士的偉光正形象,他們將巧娘的死輕輕帶過,接受了巧娘丈夫對戴老三的指控,讓巧娘丈夫家暴這件事合法化,并將戴老三抓了起來。
戴于氏見此情形,為兒子奔走打點,長老們也并不是要干掉戴老三,戴于氏給了臺階,長老們紛紛就坡下驢,三天后便以證據(jù)不足以及占卜結果為由放了戴老三。戴老三被放走后消失了一段時間,在兩個月后潛回四村,夜盜祭廟,搶走了八顆夜錯珠。他還在協(xié)人營地招呼了一百多人的隊伍,闖入巧娘丈夫家中將他梟首后頭顱掛在了祭廟。他把巧娘的女兒交給巧娘的父母后,便帶著他娘和這一百多人出走四村。
這七年間,他不顧四村十年斬一只赤頡的規(guī)矩,帶著這一百多號人在花嶺山中大肆捕殺赤頡豪取夜錯珠,并賣給一個神秘的大人物。隨著赤頡數(shù)量的減少,他們的生計越來越難以維持,他們離開四村后不再種地,平日里捉害捕獸的本領因為受到了當?shù)卣府通緝,也沒法在附近村縣開展,日子越過越狼狽。在一次圍`捕赤頡的時候,戴老三受了極重的傷,幾乎死去,戴于氏不知用了什么術法,為戴老三續(xù)上了性命,但折損了自己陽壽,一夜間老了至少三十歲。那之后,戴于氏算赤頡洞`穴算的愈發(fā)不準,日子更是難上加難。原本戴老三準備同這些協(xié)人逃往他鄉(xiāng)隱姓埋名重新生活,哪知他搭上的那個大人物悄悄拿了巧娘父母一家做挾,戴老三只得繼續(xù)為他賣命。
其實他本意還是想要拿我們換銀錢與自`由,想捉了我們回去同她娘商量過后再做打算,戴于氏說,私自賣掉這赤頡幼崽再跑路這條路根本行不通,得罪那大人物,只有死路一條。戴于氏甫與我相遇,一看便知這赤頡幼崽已早早舔食了我的鮮血。這赤頡幼崽一旦舔食人類的鮮血,便會以此人為主,唯一的方法是殺了這個主人,赤頡方得自`由。他們七年`前活捉了一只赤頡幼崽,那大人物出了相當不菲的價錢,因此我便成為他們要取性命的倒霉蛋,和裴言成了活靶。而這結巴,早已厭倦了和戴老三刀頭舔血的生活,他們一百多號人,這七年捕捉赤頡的過程中十不存五。結巴篤定裴言是個有錢仔,便拼死救了我倆出來,因為裴言曾說可以送他們去錦城——他的夢想,是在錦城買房買地娶媳婦。甫一到花嶺,還未進城門,結巴便被守衛(wèi)給拿住,后以從匪叛為罪判絞刑,裴言著人辦妥了相關事宜,將他遠遠送走。
待花嶺縣兵頭帶著人趕到戴老三藏身的村落,左尋右找不見任何蹤影,正待撤離時一處新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掘開后,四十多具燒焦的尸體橫陳坑中,面目全非。據(jù)結巴說,他們一群人加上戴于氏只剩四十六人。兵頭點了一遍,尸首有四十三具,有三人還活著。這四十三人的死因不可查,他們重新填埋了尸坑略略堆了一個小冢便打道回府。
因為做了噩夢,我身上汗津津的,絹兒擰了巾子為我擦洗了一番后略爽`快了一些。喝了幾口茶,我們相攜在院子里轉了轉。
這里是花嶺縣老`爺?shù)囊惶巹e院,三進的小院布置的頗有田園風味。我住的院子中`央兩口大缸里的大頭金魚悠哉游來游去,我和絹兒丟些食逗著玩,我不禁想起蓼菀汀池塘里的彩魚,不知它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藏言
馬上中秋節(jié)了。西北的天氣已經(jīng)非常之涼爽,這里的胡楊林景色也開始有點樣子了。有閑的小伙伴們可以在國慶后,十月十五日后連休個周末自駕來看胡楊林,人少的時候能照到非常美的照片。先提前祝各位小可愛們中秋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