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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國紀(jì)事

第六十六章 春寒星冷霜,夜?jié)摶◣X水

佘國紀(jì)事 藏言 3877 2021-08-02 18:02:24

  畢竟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一入夜,江寒水冷,艙房`中潮氣翻涌。隔著艙房的窗戶紙,一絲星光透過窗縫擠進(jìn)窗欞,若有若無。外面除了偶爾響起的船行破水聲,整條船像睡著了一樣安靜。雖然照顧我的婆子早早放了湯婆子在被子里,我的手腳還是凍得冰涼如鐵。艙房`中怕客人忘記滅燈引發(fā)火災(zāi)便戌時正準(zhǔn)時熄燈,手上沒法看書打發(fā)無聊,原本路上可以抵足而眠說說話的絹兒天還沒黑便飲下一副船主的暈船藥混混睡去,我只能對著手指瞪著眼睛盯著天花板數(shù)木條。就在我迷迷糊糊剛有了些睡意的時候,艙門“吱呀”一聲輕響,我被驚醒,但沒有動,手慢慢挪向枕頭下,握住了我的那把小匕`首。

  “蘇姑娘……”裴言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他刻意壓得很低。

  我翻身起來,借著星光,他高大的身影輕巧地帶住門,佇立在窗前向窗縫外張望。我正奇怪準(zhǔn)備張口問他何事,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更緊張了,原本想插在套中的匕`首重新緊緊捏在了手上。

  他示意我收拾包袱,我穿好鞋,將收著最重要的一些東西的包袱捆在身上,想了一下,還是把匕`首入套仔細(xì)捆在了腿上。

  我向他走近,他小聲與我耳語:“有水賊?!?p>  我大吃一驚,這條船可是有印有編制的官船,是誰膽子忒大,敢動官船!

  “不知何時潛在水中從右舷用鉤爪爬上來的,一直在右舷活動,怕是快要搜到這邊了,我們繞到船尾,那里有一艘小艇?!?p>  “要帶上絹兒?!蔽倚÷暥鴪远ǖ卣f。

  裴言看了我一眼,沒有言語,只輕輕點點頭。

  正待我們準(zhǔn)備開門去左邊絹兒的艙房時,聽到了幾聲悶響從右手邊艙房傳來,接著便是翻箱倒柜悉悉索索地聲響。我的心倏地沉了下來,暗喊不好,那照顧我的婆子怕是已經(jīng)遭了不測。我知免不了要短兵相接,便示意裴言匿在門后,口中輕喊:“媽媽,可是跌倒了?”

  喊聲一出,隔壁的響動突然停了下來,果然沒過五秒,一個黑影從舷窗閃過,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

  我假意慌張地小聲喊道:“是誰?”門外的黑影閃身從門縫中擠進(jìn)來。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胸口起伏,呼吸粗野,沒有一句廢話,上來就撈我的裙裾,我向床上縮去,他手腳并用爬上了床,就在他狗`爬的時候,我的匕`首和裴言的短劍幾乎同時刺入了他的脖頸和后心,這人瞬間斃命。

  我胸臆起伏,渾身因緊張而微微抖動,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置人于死地。還未待我反應(yīng)過來,門被再次推開,門口的那水賊一看屋內(nèi)情形不對,正待張口呼喊,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拔`出匕`首便反手向他射去,因有些慌張,失了準(zhǔn)頭,只扎在他的肩膀上,這水賊哎呦叫了一聲,裴言激起,提起短劍追出,一手捂住那水賊的嘴,短劍沒入他的胸膛。我倆沒有猶豫,抬起這人塞入艙房內(nèi),闔上門迅速向絹兒的房間摸去。

  推開門,一片漆黑,里面一個人也沒有,原本在床上昏睡的絹兒不知所蹤。我心里慌亂地很,忍不住回頭要沖出去找她。裴言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低聲說:“你冷靜點,她的包袱不在,許是有人救了她,快隨我走,先保住性命再說?!?p>  他拉著我向船尾潛去,那里原本系著一艘小船,此時已不見蹤影。船梯在右舷,我們本想從船尾潛至船梯那里,誰知與兩個望風(fēng)的水賊碰個正著,那兩個水賊開始大喊,邊喊邊跑,并不與我倆纏斗,我們眼見如此,沒有多猶豫,縱身一躍跳入江中。

  一落入江水中,我身上的肌肉在冰冷江水的刺`激下一陣緊縮,一瞬間感覺心臟都停了擺,我蛤蟆刨水,使勁向水面上蹬腿,不想小`腿竟又抽了筋,我緊扣腳背,想用手扳一扳腳,結(jié)果衣服寬袍大袖,把我胳膊又給絞住,我使力想要把手解放出來,哪知越用力絞得越緊,就在我嘴里那口氣快要憋不住的時候,一只溫?zé)岬拇笫忠皇肿住我的手,一手提住我背上的包袱,一把將我拉起。我頭出`水面,猛吸一口氣,就這樣浮浮沉沉幾次,才勉強(qiáng)抱著包袱穩(wěn)住。這包袱里的龍血匣雖然是個西貝貨,但是又救了我一命,我心里忍不住想,這次要能活著,定給這匣子訂一個高閣,把它供起來。正在發(fā)呆,一聲破空的箭羽聲嚇出我一身冷汗,我抱著包袱,腳底下一個勁兒的撲騰,向船的反向游去,撲騰之間,背上一陣鉆心的疼痛,一時間手腳變得慌亂,又喝了好幾口水。裴言看我中箭,一把拽住我奮力向前游去,我借著裴言的力,側(cè)著身子嘴盡力伸出`水面,饒是如此也還是美美地把花嶺江水喝了個半飽。好在天光太黑,船上的賊人射了幾箭便放棄了,裴言帶著我游了一段之后,背后的嘈雜越來越遠(yuǎn),我們都漸漸開始體力不支,鳧水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最后他索性帶著我臉朝上,順?biāo)髁艘魂?,直到到了江水一處轉(zhuǎn)彎處,水流開始湍急,水下也有了暗流,他才再次奮力帶著我向凸岸那一邊游去,慢慢地江水越來越淺,我腿向下蹬的時候蹬了一腳河沙,我們就這樣相攜狼狽登岸,一登岸,我便兩腳一軟,咕咚一聲栽在河灘上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天已蒙蒙發(fā)白,我猛地驚坐起來,身上裴言的衣服滑落而下,晨間的微風(fēng)吹得我上牙下牙直打架,我左右顧盼,裴言不見蹤影,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我不由得輕聲喊他。

  “裴書諫!裴大人!”

  周圍江水拍岸,發(fā)出嘩嘩水聲。身后的林子又深又密,黑黢黢地,還時不時發(fā)出梟號鴉叫。

  我想要站起身,背上一疼,隨即又癱坐在地上。我顫抖著拿手摸了一下左肩,箭桿已被裴言折斷,我捏著還剩下一掌的斷桿,還沒使勁,就疼得我叫出了聲音。

  樹林中突然出現(xiàn)疾步奔出的腳步聲,我驚喊一聲:“誰?!”回頭一看,不是裴言又是誰。

  他懷中抱著一捆枯枝,還沒到我跟前,便扔了一地,快步到我近前急問:“怎么了?”

  我看他眼中的關(guān)切,心頭一暖,搖搖頭:“沒怎么,我只是想要試試這箭扎了幾寸。”

  他松了一口氣,便把地上散落的樹枝攏在一起,從懷中掏出一個不小的油紙包,拆了好幾層,露出了里面一沓銀票、一些瓶瓶罐罐和一個火折子。我不由得暗暗佩服他,小樣,看上去像個小白兔,江湖經(jīng)驗倒是還挺足。

  生了火,我用手把自己往火堆前挪了挪,正面被火烤得焦?fàn)C,背面透心涼,連傷口都麻木的感覺不到疼痛了。裴言把披在我身上的那件外裳拿到火邊里里外外地烤著,衣服里的水分被烤地吱呀作響,化作水蒸氣一陣陣地冒出白色的煙。終于這件外裳烤了個八成干,裴言走過來披在我身上,衣服壓向左肩時,疼得我一個瑟縮,無奈,裴言只得露出我左肩中箭的部位。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碰到我胳膊的手指凍得冰涼,身體也瑟瑟發(fā)抖。

  我趕忙說:“裴大人,你趕緊將身上的濕衣也烤烤干,否則要著涼了?!?p>  他點點頭,剛想要脫下`身上僅著的一件中衣,忽然意識到什么,手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我,想要說什么,我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背過臉去,兩手又把自己挪成背對著火。這下,背上水汽被烤得發(fā)燙,胸前一陣?yán)滹L(fēng)略過,我也開始哆嗦,愈發(fā)覺得渾身濕`滑難受,腳尤甚。身后裴言一陣悉悉索索,我也開始自己動手把鞋襪除了,將腳盤進(jìn)腿彎中,稍稍有了點暖意。我右手拎起襪子一捏,捏出了不少水,再把鞋子倒過來,嘩啦啦一股水滲進(jìn)腳下的河沙中。我忍著疼,撿起身旁的一根枯枝,把它插在火旁將襪子搭在枯枝上,正準(zhǔn)備如法炮制另一只襪子,裴言走過來順手接走,擰干后幫我晾在了火旁。他動作一氣呵成,搞得我有點發(fā)懵,那是襪子啊,襪子,別說在這個時代,就在我那個時空,我都不喜歡讓世明動我的臭襪子。

  我面皮有點發(fā)紅,心想,畢竟江水泡過,也臭不到哪里去。正抬頭,又與他白花花的身子打了個照面,臉一下更紅了。他上衣除去,還未晾干搭在一旁。他只著褲子,兩條修長的胳膊肌理分明,肌肉結(jié)實而有勁,我沒忍住向他胸前掃去,腹肌的線條若隱若現(xiàn)。忽然意識到自己很沒禮貌,剛想別過臉去,不成想抬眼間和他眼神對個正著。他的眼神頗有些促狹,我臉一下子給漲紫,變得像豬肝一樣難看。

  “誒呀……這……裴大人……平日看來時常習(xí)武吧……”我打著哈哈,這一句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我迅速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當(dāng)場埋了。

  他聽到這一句哈哈大笑,我斜眼看他,嘴上訕訕地笑著,心里不免腹誹,是你自己脫的,又不是我給你扒的,為什么我要不好意思啊。

  “你果然是個奇異的女子,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蔽以谛睦锓瓊€白眼,你才奇異呢,我只是與眾不同的穿越者好嘛。

  “一般女子是斷然不敢偷眼亂看的,而……那些紅粉英雄嘛,自是不會像你這般偷看了又覺得不好意思,還說出這些逗人發(fā)笑的話?!彼β暆u停,面帶笑意側(cè)眼看我。

  我嘆一口氣,剛要左手托腮把頭偏過去不看他。左手剛支在左腿上,背心就一陣麻疼,我嘖嘖倒吸一口涼氣。

  他臉上笑容漸漸變得嚴(yán)肅,湊在我跟前檢查我的傷口。

  “這箭頭雖扎得不深,但不處理也是不妥?!?p>  我也點點頭,這一箭被水的阻力卸去了些力道,只箭頭扎在了我小圓肌里,但是一動就疼,不拔的話沒法自如行動。

  “那就勞煩大人幫我拔`出來吧?!彼а劭纯次?,起身在火堆那邊拿起了他的短劍。

  他執(zhí)著劍柄,在火上細(xì)細(xì)地烤著短劍的尖刃,我的心也像被按在火上反復(fù)煎烤。

  雖然我不是很怕疼,但是切膚之痛那也是過去到現(xiàn)在也就挨過一次——是執(zhí)勤的時候被劃傷了胳膊——那次縫合的時候還打了局麻。

  他烤好刀刃,正待要劃開我傷口周圍的衣服時,我突然喊停。我忍著疼,在裴言的幫助下脫下外裳,又脫了一層蠶絲小衣,直到露出我的中衣。

  他在火旁盤腿而坐,示意我向他靠過去,我口中咬著自己的小衣的衣袖,用頭抵在他胸前,不停地深呼吸。哪知他又捏起短劍在火上烤啊烤。直到我有些不耐煩了,他忽然按住我的肩膀,尖刃又狠又準(zhǔn),在我后肩中箭的傷口處一刀劃下,我胸臆間爆發(fā)出一聲慘叫,呼吸變得又急又快,兩手使勁揪住地上的泥沙,眼淚止不住從眼眶中滴滴答答地掉落在他褲腿上。他沒有猶豫,手起落間,拔`出了我背上的殘箭,我只覺得背上一股酸麻,他用手按住我背上的穴位,不知不覺間,我的身上已如又下了一遍水一般。他先是在我傷口上撒了些不知什么的藥粉,然后又將短劍燒紅,吱地一聲按在我的傷口上,這一陣疼,比那箭射`入肩膀時還要疼許多,我剛聞到皮肉的焦味,就又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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