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密林,玉燼仍然將雨都隔在外面。
“想學(xué)息天術(shù)是么?”
“嗯?!背坡勓运查g收起錯過探究女人嗚咽的失落,乖巧地點點頭,討好地看著他。
她白弱的臉上溢著滿滿的期待,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像一只求主人憐惜的落水狗。
這模樣與他夢中那女子有了一絲應(yīng)合。
他撇開眼神,化出一朵云來,盤坐在上面,閉上眼睛屏息凝神。楚云看了他幾眼,忽然覺得心悸,想到今日出門忘記吃藥。
然修為之事不容緩和,她自覺地飛上去,就坐在玉燼對面,有模有樣地照做。
下一秒楚云就被踹了下去。
“離孤遠一點?!?p> 玉燼嫌棄得眉毛都要擠在一起,語氣中濃濃的不悅。
楚云:“......”他把她抓來的時候怎么不覺得他們離得近?
突然很想破口大罵。
這玉燼光長著一副好皮囊,但其本質(zhì)從內(nèi)到外都黑的要命。
傾盆大雨被玉燼結(jié)界擋在外面,密林中一片干燥,楚云盤腿坐在滿是枯枝的地上打坐。
“屏息凝神,默背清心咒,真氣凝至手掌,背脊撐天,神識火焰,穹頂萬物,皆在腳下?!?p> 楚云一一照做,但是當真氣全部集中在手掌之后,身體里的火氣就好像失控了,四處亂竄,根本沒辦法上升到腦后。
額頭開始冒冷汗,汗毛都豎起來,半個時辰過去了整個人的真氣在體內(nèi)亂竄,憑她一己之力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身子搖搖擺擺就要歪倒。
忽然感覺一股清冽透徹的真氣從頭頂涌進來,讓她體內(nèi)四處逃竄的真氣安靜了下來。楚云趁機控制火氣上升,集中至腦后。
楚云額上的汗沿著臉廓垂至下巴,“啪嗒”一聲滴在地上的枯葉上,她一睜眼便看見玉燼,利落的臉廓,濃濃的眉毛,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勁挺的鼻梁,微抿著的嘴唇,全都好看。
楚云只覺得身在夢中。
面前這人卻眉頭一挑,眼睛微瞇,嘴角一勾,滿臉濃濃鄙夷。
“孤從沒見過你這樣一竅不通的學(xué)生。”
“......”她就知道。
要不是楚云臉皮夠厚,早就給自己挖個洞鉆進去了,但她還能笑嘻嘻地道謝,然后討好兩句。
氣氛正融洽,玉燼也答應(yīng)再教一遍的時候,忽然間,楚云感受到了一陣很大的怨氣,而且越來越濃。
“是惡靈。”玉燼緊了緊眉。
所謂惡靈,是死不瞑目無人超度不入輪回的野鬼,兇猛異常,且無法殺死,只能超度。一旦被惡靈纏上,就難以擺脫,直至油盡燈枯。饒是玉燼修為深不可測,也最恨與這類邪物糾纏不清。
“快上來?!庇駹a早已在云上。
走為上策。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惡靈已經(jīng)將他們團團圍住了。
身子懸空飄在半空,眼睛鼻子都看不出模樣,一雙手倒是伸得長長的,指甲比刀鋒利。
惡靈也欺軟怕硬,忽略了玉燼,直直向楚云飄過去,周身怨氣太深,楚云壓根連手都抬不起來,完全處于被動狀態(tài)。
那雙露出枯骨的手正要握住楚云的脖子,下一秒就被玉燼砍斷了。
玉燼的劍是用懸?guī)r制成,劍柄黑亮透明。《入魔》里講到,“玉燼之身手法術(shù)無人可敵,故從不使劍?!?p> 被砍了手的惡靈瞬間重新長出了一雙手,這次向著玉燼攻擊。
玉燼眉頭一豎,身形掠動,楚云還沒看清招數(shù),這個怨靈就已經(jīng)化成了飛灰。
楚云愣住,不敢置信道:“他死了?”
可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怎么死。
“魂盡。”
魂盡就是先使把魂魄凍住,再施加壓力令它碎尸萬段。這是很毒辣的一道邪術(shù),據(jù)說會有報應(yīng)纏身。
楚云驚訝地看向他,玉燼卻好像一點兒不在乎,“孤從沒受過這樣的恥辱。”
他哪里受恥辱了?
楚云身子被怨氣壓制住,動也動不得,玉燼只好拖著楚云的肩膀跳到云上,讓云載著往外飛。
惡靈卻已經(jīng)認定他們,在后面窮追不舍。
楚云總算能動一動肩膀,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一群惡靈,“哪里來的這么多惡靈?!?p> 真是聞所未聞。
書里原主也遇到過惡靈,但是也不過兩個,怨氣沒有這么重,屏氣凝神便躲了過去。
玉燼往后瞥了一眼,默不作聲。
楚云這下更加頭疼,這下完蛋,似乎是連玉燼都搞不定的東西。
驟然前方出現(xiàn)迷霧,后有惡靈追逐,他們只好沖了進去,楚云怕迷霧有詭異,屏氣凝神不敢輕易放松,玉燼道:“這是惡靈出沒才有的情境?!?p> 惡靈出沒,大霧漫天。
其中沒有蹊蹺,但僅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情境,也足以讓人喪命其中。
楚云略微擔憂,“還看得清嗎?”
“看不清?!庇駹a很干脆地讓她死了心。
“......”
在迷霧中飛行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了出口,惡靈暫時也被擺脫。
落地后,云依舊在他們頭頂擋雨,兩人滴水未站。玉燼長袖一揮,化出一盞長明燈懸在前面照明。
小村寨占了一個山頭,約莫十幾戶人家,山頭前有農(nóng)地,都長滿了綠油油的莊家蔬菜。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楚云有點茫然,“這是哪里?”
“孤怎么知道。”
惡靈還在外面的迷霧里徘徊,兩人暫時出不去,今夜得在這里過夜。
在玉燼的逼視下,楚云舔著老臉去敲門。
其實成功幾率不大,誰會大半夜收留兩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陌生人?就算是被這里十幾戶人家全都拒絕了,楚云也不會感到奇怪。
即便古代民風(fēng)淳樸,她也不信能淳樸到肯收留陌生人的地步,又不是在演《西游記》。
“誰???”屋里傳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接著是下床,最后開了門,探著頭往外張望。
院子由半人高的高低柵欄圍著,楚云望進去,看到一位農(nóng)婦一手舉著蠟燭,眉頭微皺。
楚云沖她喊道:“打擾了,我們是外鄉(xiāng)過路的,雨勢太大趕路不便,想找個落腳的地?!?p> 這農(nóng)婦眉頭一緊,便將門關(guān)上了。
“......”瞧,她就說什么來著。
沒一會兒,門又重新開了,里屋的燈被點亮了,這婦人撐了傘出來,給他們開門,見到他們頭頂?shù)脑坪蛻铱盏拈L明燈微愣,轉(zhuǎn)而說道:“先進來吧?!?p> 屋里還有一個男人、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是一家子人。
一家三口皆是淳樸之人,以為玉燼跟楚云是夫妻,便把小孩兒的屋子收拾出來,讓他們將就一晚。
看著只有一張小床的小屋子,楚云眨眨眼睛,耳根略微泛紅。
反觀玉燼,倒是面色泰然,極其自然地躺在了小床上,一下子把整張床都占滿了,接著又很干脆地閉上了眼。
楚云:“?”
楚云瞪大眼,眼角因為勞累有些血絲,隔了半晌,見玉燼毫無動靜,楚云只好找了個小矮桌,靠著休息。
天還未亮全,玉燼驟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以往吊兒郎當?shù)纳裆灰?,反倒是一臉認真,“孤聽聞你修為不錯?”
楚云點點頭,又有點不好意思,故謙虛道:“還可以?!?p> 玉燼眼角微瞇,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孤吃了南詔這么多修士法術(shù)增進不少,現(xiàn)如今把你也吃了,想必能再上一層?!?p> 說著玉燼展出獠牙,便要往她后脖頸處咬上來,楚云心里猛跳,驚慌之下身子下意識往后傾倒,想要離他更遠一些。
“哐當——”
楚云摔倒在地上,感覺全身都痛,張開眼才發(fā)覺方才的全是夢。
天已經(jīng)亮全了,楚云想要爬起來,卻忽然發(fā)現(xiàn)...脖子脫臼了?
她一手揉著脖子,一邊慢吞吞地爬起來。
玉燼還在床上熟睡,小女孩的薄被蓋不住他高大的身軀,兩只腳露在外面,雙手搭在脖子下面,面色安靜。
看這模樣就知道睡得很好。
楚云摟著自己的歪脖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房間的門被敲了兩下,婦人壓低了聲音喊:“玉公子玉夫人?”
楚云開了門。
那婦人憨笑了兩聲,“粥與饅頭都在桌子上,我與我家男人去地里干活兒了,我姑娘還在睡,等她醒了還勞煩您看著些?!?p> 楚云笑著點頭,“好?!?p> 像是怕楚云心里顧慮,婦人又說了兩句,“她不吵也不鬧。”
婦人走后,楚云回頭看了看玉燼,不知道他要睡到幾時?上次他說平時能睡到午時......
想著想著楚云便走到了他的床邊,不自覺竟歪著頭細細打量起了他。
這么武功高強又長得好看的人,怎么偏偏入了魔。
楚云覺得可惜。
若是玉燼能夠位列仙班,必定能教天上的仙子都夜里難寐茶飯不思。
楚云正在腦子里構(gòu)筑一部仙魔情愛史書,冷不防玉燼忽然睜開了眼,聲音里帶些剛醒的惺忪,“怎么,孤把你迷倒了?”
“......”
“嗯?”玉燼卻是不依不饒。
楚云訕笑,“魔君生得天人之姿,不自覺欣賞了一番?!?p> 話是當玩笑說給他聽的,但這也是楚云真心話。
玉燼甚是在意自己容貌,書里寫,凡間話本里曾有一次將玉燼畫成一個三頭六臂的丑陋怪物,氣得玉燼連著一個月夜夜都去畫師家的墻上留下黑蓮印記,嚇得畫師搬了數(shù)十次家。
玉燼一聽楚云的話果然高興了,唇角一勾,有點傲嬌,繼而又用一副嫌棄地目光打量了楚云一番,“自是你羨慕不來的?!?p> 楚云有一瞬間的窒息,她從未見過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魔君要起了嗎?”
玉燼打了個哈欠,“到午時了?”
“辰時?!?p> 玉燼毫不客氣地翻了個身,“那起什么起。”
看他一副不到午時別來煩老子的模樣,楚云很心里很郁悶。
她還想補個覺呢!
咬牙切齒地看了會兒玉燼,玉燼忽然翻了個身看她,“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楚云一時沒明白玉燼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于是等著后話。
“你果真太不上進,孤像你這年紀,早出晚歸勤學(xué)苦練.....”
楚云:“......”
勤學(xué)苦練個屁!
書上講,玉燼生來便是仙骨,天人之姿萬年難遇,遇神殺神遇佛弒佛。
楚云覺得很郁悶,怎么就同人不同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