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樹約莫四五丈高,楚云翻了個身倚在樹梢,可看盡整條街道繁華景象。
忽然她看到時府內(nèi)的左邊院墻里走出來一人,是時故,等了一會兒又來一人,身著黑色斗篷,東張西望看四下無人才從懷里掏出了個物件,遞給時故。
楚云瞇著眼睛一看,好像是個香囊?
她離得太遠(yuǎn),只看到兩人握緊對方雙手,說了些什么,然后相擁一起,最后匆匆分開。
楚云心里暗道妙極,人間幽會之事她頭一回見到,也算是開了眼界。
“哎呀!”
楚云還沒來得及消化消化,樹枝就這樣斷了,她手握靈力,控住速度,最后不輕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際隱隱發(fā)痛。
不免責(zé)怪玉燼,為何每遇見他一次都要摔一次。
回到大堂的時候,人都已經(jīng)不見了。
時故道:“諸位小師父已由管家領(lǐng)至后院,今晚宿下。”
南詔失蹤案定為懸案,人人自危,山海閣盛名天下,若有山海閣子弟宿在時府,諒那幕后兇手也忌憚幾分,不敢在時府亂來。
時故笑著領(lǐng)她往后院走:“時府雖不如王府來的雅致,但好歹也能舒服地宿上一夜?!?p> 楚云抱著劍沒說話,偷看時故腰間的香囊一眼,真是沒想到,時故這樣看起來老實有分寸的人,也能為情愛沖腦。
瞧那偷偷摸摸的架勢,必定是身份懸殊,宗廟不合這段姻緣。
“少當(dāng)家可有婚配?”
時故一愣,又笑道:“未曾?!?p> 唉。
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必將情愛與癡人。
*
在后院的三十位師兄師姐在外頭練劍術(shù)道法。
時府后院十分空曠,還有專門訓(xùn)練場,由是三十人并不覺擁擠。
楚云坐在樹墩上,看著天發(fā)呆。
按照規(guī)律,明日又會發(fā)生一起失蹤案,時家讓他們住下也無非就是想讓他們保護(hù)好時府,以免遭了毒手,可他們并不知兇手來路與手段,若那人真是兇悍非常,山海閣三十弟子,不說去護(hù)著別人,怕是自身都難保。
權(quán)姝坐到她身邊,擦著汗,“小師妹,你怎么不去練劍?”
“這還用的著說,就她那么點三腳貓功夫,當(dāng)眾練豈不是出丑?”于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見著楚云必定要刺上兩句。
楚云抬頭,露出潔白牙齒:“我的功夫如何三師姐不知道嗎?”
于媛驟然想到她捏得自己肩膀脫臼的事情,面色一僵,咬著牙跺腳便轉(zhuǎn)身走了。
權(quán)姝癟嘴,“三師姐真是讓人討厭?!?p> 楚云笑了笑,就于媛這性格,誰喜歡她才有鬼呢。秦湘自然也是厭棄她的性格的,只是一向在利用她襯托自己優(yōu)雅端莊的人設(shè)罷了。
《入魔》里講到,在于媛痛失愛女,婚姻舉步維艱的時候曾向秦湘求救。秦湘彼時已經(jīng)嫁給齊瑾,兩人臨近飛升,受盡百姓尊崇,就連新皇都對他們都客氣三分。若是秦湘開口,于媛后半生必定又是春風(fēng)得意,但秦湘只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師妹,你前半生做盡惡事,這都是余孽,本宮也幫不得?!?p> 這些事不知怎么被傳了出去,百姓皆道蓮華公主正直善良、行事不偏不倚,而于媛的處境則更加困難了,沒過多久,她就郁郁而終。
楚云下意識去找秦湘的人影,只見秦湘跟齊瑾并肩站在樹下,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都一副歡笑模樣,看著倒真有幾分郎才女貌的模樣。
于媛其實對齊瑾也有幾分愛意,這也是后來秦湘對她這么絕的原因之一。
楚云閉眼凝了會兒神,再睜眼又到了晚飯時候。
裴瑜也來了時家。
“五爺光臨寒舍,有失遠(yuǎn)迎,請王爺怪罪?!?p> “不必拘禮。”裴瑜虛扶起時老爺,背著手往里走。
時故早已將晚膳準(zhǔn)備完畢,只待他們進(jìn)來便可上座。
裴瑜既然在,就坐在首位。
時老爺其次。
正是酒酣時候,裴瑜看向一種山海閣弟子,“南詔此次失蹤案百年未遇,請諸位小師父務(wù)必費(fèi)心?!?p> 齊瑾雙手抱拳,“請五爺放心?!?p> 飯菜撤下后,又上了糕點,這時有小廝進(jìn)來,在時故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時故悄悄出去。
楚云皺眉,心里狐疑,沒過多久外頭傳來吵鬧聲。
“你攔著我做什么,我就是進(jìn)去看看幾位山海閣的小師父。你把手撒開,你扒拉我衣服做什么,時故你這就不道義了,好歹祖上還是一家人......”
袁俊的臉皮很厚,就是對著這樣明面上幾乎已經(jīng)扯破皮的對家,也能說出“祖上一家人”這樣的話來,也難怪袁府會讓他來請人。
裴瑜皺眉,看向時老爺,時老爺面色有點僵硬,沖身邊老管家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進(jìn)來?!?p> 是袁家二少袁俊,身后跟著好幾位袁家的修道者。
袁俊嬉皮笑臉地都道了聲好,忽略一邊面色極不好的時故,看向時老爺直接討人,“時伯伯,山海閣小師父這么多,給一半人來我們袁府好不好?”
晚輩的請求如何讓他拒絕,正當(dāng)他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黎遠(yuǎn)書淡淡拒絕了:“下山前師父囑托,務(wù)必一道行事,此事恐怕不妥。”
當(dāng)事人親自拒絕,袁俊雖有幾分遺憾,倒是不惱,“那明日可好?”
實在盛情難卻,齊瑾點了點頭,應(yīng)下了。
楚云幾乎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了他們在南詔的生活,王府住一天,時府住一天,袁家住一天,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
到底是個什么詭異的失蹤案,把人逼成這樣了。
回到房間之后,剛吹滅了燈,楚云又想到昨夜在王府聽到的女子嗚咽,頓時又沒了睡意,“師姐,你昨夜有沒有聽到女子的聲音?”
權(quán)姝搖搖頭,又問:“你聽到了?”
“沒有,隨便問問。”
權(quán)姝拍著胸口,“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是真的鬧鬼呢?!?p> 楚云沉默了一會兒,又想到今夜失蹤案會重演,頓時心上像壓了塊石頭似的喘不過氣來,他們不應(yīng)該就這么睡過去,他們應(yīng)該去大街上守著才對。
楚云剛翻了個身就看見屋外閃過一道影子。
楚云隨意披了件衣裳就開門出去,權(quán)姝跟著出來,沒一會兒全部師兄師姐都出來了。
那影子跑得不快不慢,但就在要堵住他的時候忽然消失了。
連一陣煙都沒有。
玉燼消失尚且還有一陣黑煙。
楚云心上一驚,眉頭緊皺。
莫憐嚇得抱住齊瑾胳膊:“大師兄,這...這...”
黎遠(yuǎn)書淡淡道:“這時上古時候一道邪術(shù),名為煉天術(shù),專用怨靈修煉,且所用怨靈...皆由至親化成?!?p> 楚云擰著眉,她在山海閣中也看到過煉天術(shù),意為將天地輪回化為虛境,任意穿梭,無聲無息,是上古五大邪術(shù)之一。
楚云右眼跳了跳,要不是煉天術(shù)須用與自己有血緣的怨靈,她都要懷疑玉燼讓自己做他干女兒是為了要修習(xí)煉天術(shù)。
于媛聽完,背后一陣一陣的發(fā)涼,“咱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太邪門了,真的太邪門了?!?p> “我同意,快走吧,南詔真的太詭異了,真的...”莫憐看起來確實很怕,整條腿抖得不行。
“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五爺,便沒有反悔的道理。”
黎遠(yuǎn)書緩緩道:“諸位師弟師妹若是害怕,可不必管此事,此事交由我與大師兄,還有小師妹來負(fù)責(zé)?!?p> 秦湘不甘示弱:“二師兄,我也可以一起。”
于媛自然是要跟著秦湘的,雖然心里害怕還是硬著頭皮道:“那我也去?!?p> 黎遠(yuǎn)書皺了皺眉,看向齊瑾,齊瑾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頭。
賊人消失這地方離王府也只隔了一條街,莫憐別過眼,率先往時府走,“咱們趕緊走吧?!?p> 楚云嘆了口氣,看來昨晚的事把莫憐嚇得不輕,五爺行事也實在過于草率了。
幾人剛剛往回走了幾步,就有袁府的人匆匆正往時府趕,為首的是袁府少當(dāng)家袁毅,見到他們?nèi)玑屩刎?fù),“幾位小師父請跟我們?nèi)ヒ惶?,今夜的失蹤案發(fā)生在袁府?!?p> “人是如何不見的?”楚云臉色一凜。
齊瑾被擠了擠,不悅地看她一眼。
黎遠(yuǎn)書讓幾位膽小的師弟師妹回去了,權(quán)姝還是決定跟著一起去,她說一個人回房間都感覺陰惻惻的。
袁毅邊走邊說:“今夜是月中,循著規(guī)律又有一位修士會失蹤,時府有幾位小師父在不用發(fā)愁,我們袁府只好全都聚在大堂,好不受侵犯。但誰知,就去小解的功夫,人就不見了?!?p> “人是在去小解的時候不見的?”
袁毅點頭,“袁桑是袁府法術(shù)最高的,在整個南詔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沒人想到這次會是他。”
楚云心下一沉,南詔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也失蹤了,那背后的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袁毅問道:“幾位小師父怎么在路上?”
“跟著賊人來此?!?p> 其實,很有可能是故意把他們引到這里來的。
袁毅道:“是何賊人?!?p> 涉及邪術(shù),不便多提,齊瑾搖搖頭只說是尋常盜賊。
*
袁府大堂內(nèi)寬敞明亮,袁府上下幾百口人聚集在此。
袁府當(dāng)家的是袁剛,與時老爺?shù)臅鷼赓|(zhì)并不相同,袁剛中氣十足,走上前來迎接,苦笑道:“袁府竟也出了這等事,實在夠丟人的?!?p> 楚云抓住話里關(guān)鍵:“袁府此前并沒有過失蹤?”
“此前每個月中月末也如今日一樣聚在大堂,未曾有過這樣的事,今日實在是...”說完又嘆了口氣。
“時府呢?可曾有過失蹤案?”
“也不曾,”說著看了楚云一眼,眉間有些深意,“這位小師父的意思是,失蹤案與時府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