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封城論劍（上）

　　【注】本卷是短篇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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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小東的父親在美國做生意，本來可以將小東帶到美國的，小東自己也想去，但是爺爺堅(jiān)持要小東在中國念完高中再考慮。

　　今天是小東十三歲生日。小東知道，在美國十三歲是個“大坎”：少年的開始，所以他老早就激動開了，朋友也約好了，就在二月二日那天開個大派對。

　　不料，一月三十一日，小東所在的小來城封關(guān)，圍城內(nèi)外“堅(jiān)壁清野”。小來城一天的功夫便實(shí)現(xiàn)了老子的理想：“小國寡民……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p>　　不過那是老子的理想，小東可不那么期盼。二號這天，見自己這個關(guān)鍵性的生日派對泡了湯，他相當(dāng)?shù)木趩?，“十三在美國是個不好的數(shù)字，看來有道理?！?p>　　小東的自言自語給爺爺聽見了。一直不語的爺爺，突然說話了：“別動不動就美國怎么怎么地。十三不好是什么根據(jù)？相信這種東西，不如去研究易經(jīng)?！睜敔斒钱?dāng)年在鄉(xiāng)下干活兒的時候，他揪空偷偷讀了好多書，包括那般很玄的《易經(jīng)》。

　　這會兒，爺爺正帶著老花眼鏡翻著一本雜志。那雜志是他從一春超市邊上的九州書店買來的，里面都是一些回憶錄之類，從民國初一直回憶到改革開放的初期。

　　平時好往外跑的小東，此時哪兒都去不了。從來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和爺爺長呆一起的時候，也少有這么近距離看爺爺?shù)臋C(jī)會。小東看著爺爺專心致志的樣子，突然起了怪異的嫉妒心——生日派對黃了，他也不讓爺爺這么悠閑自在。

　　于是，他湊過去，問：“爺爺，我們小來城怎么說封城就封城了？”

　　“怎么，不行嗎？”爺爺?shù)哪抗膺€在雜志頁面上游動，若無其事好像他經(jīng)歷過封城似的。

　　小東將嗓音提高半度：“您沒看？我同學(xué)都傳給我了?！?p>　　“怎么說來著？”爺爺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小東急了，不知道爺爺是故意裝糊涂呢——他說過“難得糊涂”——還是真的不了解情況，

　　小東沒有想到，他那話音剛落，爺爺?shù)难劬吞Я似饋?，目光從眼鏡的上方盯著他看，然后是一串低沉的話音，仿佛是悶雷隨著閃電到來一般：

　　小東被爺爺一句話逼到了墻角，一時語塞。見爺爺還在搖著頭，想必這會兒心里正想著自己受影響太重了吧？爺爺說的也實(shí)在，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按其他國家的說法，就是處于緊急狀態(tài)。

　　爺爺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他合上雜志，靠到沙發(fā)上，招手讓他坐近點(diǎn)。小東坐近了，爺爺又讓他去泡壺茶過來。

　　現(xiàn)在，爺孫倆的跟前各自放著一杯茶。那杯子產(chǎn)自唐山，白底間淺咖啡色，質(zhì)地如白玉般玲瓏剔透，細(xì)膩滑潤，是爺爺一位老知青朋友幾年前過年時送的，里面泡的是武夷山水仙茶。爺爺喝了幾口，慢條斯理地：“小東，反正也出不去了，說說看，你心目中的西方是怎么樣的？”

　　這話問得有些突然，小東還真沒好好想過。爺爺這一問，他的腦袋開始急轉(zhuǎn)起來。

　　“不急，你慢慢想?！睜敔斦f著，竟嗑起瓜子來。

　　不用慢慢想了，不是明擺著，小東心這么想，嘴就這么說了。

　　“以后的結(jié)果呢？”爺爺問。

　　小東回答。

　　“也就是說，社會上多數(shù)人的利益受到保障，對吧？”

　　那是當(dāng)然，小東說。

　　“那，中國的情況是不是也是多數(shù)人的利益得到保障？”爺爺追問。

　　小東感覺自己正在掉入爺爺?shù)娜μ?。他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不出別的論點(diǎn)來。

　　“中國開辟了那么多的高鐵、高速公路，從BJ到廣州只要八個鐘頭，是不是便利了大多數(shù)人？更不用提國家的扶貧、小康計劃。兩條路都通羅馬，你說是我們這種途徑比較好呢？”

　　小東撅著嘴，想了半晌，擠出一句話：“爺爺，我重過程，不管您怎么說?！毙|說完，做了做鬼臉，等著爺爺發(fā)脾氣。

　　不料，爺爺不但沒發(fā)脾氣，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獨(dú)立思考，這是你的自由。爺爺不會強(qiáng)加自己的給你。不過我要告訴你個新動向。現(xiàn)在美國年輕人，喜歡社會主義色彩的候選人大有人在。想不到吧？問個為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