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風雨嚎啕

　　一陣暴風雨般的蹂躪，讓杏真感到疼痛不適、身心俱疲，甚至有生不如死的感覺。“姚先生”自己先醉死過去了，杏真趕緊從床上下來，跑進了洗手間。這次她要先把自己清理干凈，不再讓父親聞出酒味或是看出什么破綻。

　　出了酒店，才發(fā)現(xiàn)下雨了。她沒有帶雨傘，只能冒雨走上回家的路。雨讓她忘記了害怕，因為不會有歹徒冒雨行兇；可是雨也讓她開始自慚形穢。如果說第一次是她無知闖入，那么這第二次她是明知而犯。明知而犯，她不再是一個純凈的女人，她已經(jīng)不純不凈：她讓冬川以外的男人玷污了自己的身體。她可以繼續(xù)隱瞞下去，她可以有錢照顧家人，可她最后要怎樣面對家人？爸爸是個謹小慎微的職員，他要知道了自己的事，真不敢想象他會怎么樣！連五毛五分錢他都要讓自己還回去，這十幾元，不干不凈的錢啊！

　　可她有什么辦法？她已經(jīng)撿了六年的破爛！編竹籃繡花也做了快六年，手指都起了疙瘩。那些破爛和竹籃加一起，養(yǎng)不活里里外外的一家老小，更不用說爸爸和冬川的藥錢和各種費用，現(xiàn)在又有弟弟的學雜費，小雪也長大了，小雪也要上學，自己沒有文化，能有什么好工作做？

　　雨下得更大了，風嗖嗖地刮。沒有任何雨具的杏真，完全暴露在肆虐的風暴底下。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嚎啕哭喊在狂風暴雨里顯得微不足道，別說人，就是天，也聽不到。

　　“天哪，杏兒，你怎么不帶把傘??？”開門時爸爸的第一句話。“快，快去換衣服，用熱水洗洗頭！”

　　冬川硬是從床上爬了起來。他顫顫巍巍地找出了一套杏真的衣褲。

　　第二天，杏真起不來了，她發(fā)燒了。

　　和誠補習去了，黃格明和冬川爺兒倆互相幫襯著照顧家里這個女人?！霸酆唵吸c，熬點地瓜粥就好。杏真也沒有胃口吃東西?！倍▽υ栏刚f。

　　小雪喊肚子痛，要大便?！靶⊙?，盆在床底下，你自己去蹲盆吧?！倍ǜ畠汉暗馈?p>　　“冬川，你過去看看孩子，別那頭再出什么差錯！”岳父對女婿說。

　　冬川拄著拐杖過來了，幫女兒在坐盆上坐穩(wěn)了。一陣聲響過后，他問：“肚子還痛嗎？”

　　小雪搖搖頭：“不痛了?！?p>　　冬川跪地上，幫女兒擦干凈。“小雪喲，快長大，長大了幫媽媽……”他叨叨著。

　　發(fā)高燒的杏真夢里說著胡話，她看上去壓抑而痛苦。冬川看在眼里，疼在骨里。他艱難地過去拿毛巾，倒冷水。好不容易擰好了毛巾，一個不順勢掉了回去……他把濕毛巾放在了杏真額頭上。一抬頭，卻見岳父要出門。

　　“爸爸，您上哪兒去？”

　　“這樣下去不行，我得去請大夫?！秉S格明回答。

　　“爸，路上滑，您慢些走！”冬川喊道。

　　“不怕，我有這個。”黃格明晃了晃可當拐杖用的雨傘。

　　黃格明把蔡大夫請來了。這蔡大夫就是當時給冬川治病的那位老中醫(yī)，離杏真家并不遠。蔡大夫給杏真把過脈，說病人就是勞累風寒，無大礙，吃藥就會好。開完藥，蔡大夫轉(zhuǎn)過身去，看了看冬川。“站起來走幾步我看看。”他說。

　　冬川撐著杖站了起來，咬牙走了幾步。

　　“我看你沒有比以前差。不差就有希望。”蔡大夫說。

　　“大夫的意思是？”

　　“你應該堅持吃藥，叫你愛人給你燉些骨頭湯、魚湯什么的喝。還有很重要的，我不是說了，每天鍛煉，鍛煉才會有希望。男人么，不站起來怎么行。”

　　蔡大夫看看四圍，發(fā)現(xiàn)一個窗戶耷拉著一條縫?！翱烊攵?，門窗要修補。漏風雨易受寒濕，對關節(jié)不好?！?p>　　“大夫說得是，我們會注意的?！倍ê斓卣f，臉露難色。家里都是舊門窗，他曾經(jīng)修補過，可現(xiàn)在……

　　“回頭叫和誠弄弄，他也該學著點了。”黃格明替他說話。

　　蔡大夫?qū)懞昧朔阶印?p>　　“我每天都想能站起來，正常走路。就是不知道這藥貴不貴？”

　　“不要擔心這個，總有辦法，治病康復要緊！”

　　喝了幾次藥，杏真的燒退了下去，人精神了起來。這天，冬川見杏真精神還不錯，就拿出蔡大夫那天開給他的藥方?！安檀蠓蛘f我很有希望康復，要我堅持吃藥?！?p>　　杏真一聽，本來暗淡的眼睛亮了起來。“把方子給我。”她說。

　　“我就是擔心錢太多……”

　　杏真接過話頭說：“冬川，你不要想不開。錢是給人用的。只要大夫說有希望，我們就要試。不要擔心別的?！?p>　　“我也知道這理。可是我們哪來那么多錢……”

　　“不要擔心那么多。總有辦法。”杏真拿著方子，披上外衣便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