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已經(jīng)完全失去知覺,娜塔莉便用左手握著審判者,指向地上的黑巫師。
她的劍依然還掛在她自己的胸口,但娜塔莉很清楚不能將其拔出,因為它此時也起到了阻止血流大量外溢的作用,否則,大量的出血會讓她的生命在短時間內(nèi)就走向終結(jié)。
盡管她的生命已經(jīng)是宛如風(fēng)中殘燭。陣陣黑影已經(jīng)在她眼前頻繁浮現(xiàn),耳邊響起一些模糊的莫名其妙的呼喚聲,娜塔莉很清楚,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我終于明白,像你這種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罪行的。”娜塔莉大口喘著氣,一詞一停,十分艱難地終于將一句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只有……只有死亡……才是該送給你們的最終贈禮!”說話間,審判者的槍尖已經(jīng)刺進了黑巫師的心臟,在某種神秘的力量下,他迅速走向死亡,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再無一絲生機。
黑巫師安德魯死去了,帶著他一生的罪惡,帶著所有遭受苦難者,包括娜塔莉的仇恨,都一同死去了。
從仲夏直到深冬,歷經(jīng)數(shù)月,幾乎跨越了一半的南方土地,娜塔莉終于完成了自己的愿望??伤皇峭耆珱]有感到任何一絲大仇得報的興奮和快意,只有一片茫然,以及……平靜。
就像,這世界本該如此平靜,不帶有一絲過分的嘈雜。
她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說過,將親手殺死安德魯,然后就此離世的,而現(xiàn)在,她終于達成了目標(biāo),卻并不想就這樣毫無意義的給黑巫師陪葬了。
她還沒有走上找到審判者時立下誓言的那條道路。
她還沒有見到尼爾給她定制的冬衣,還沒有看到羅寧他們是否都還安好。
伯瑞的赤紅松林地究竟有多美呢?與尼爾的約定都還未能履行呢。
說起來,她本來想去往北地尋找黑巫師的蹤跡,可直到殺死黑巫師,她都沒能去成。書上說那邊的冬季風(fēng)景不錯,娜塔莉很喜歡冬天,她其實很小的時候便想去北地看看。
世界很大,她還有很多地方都想去看看。
門外的天色依舊很黑,但在她的感覺里卻是那么的亮,仿佛屬于清晨的朝陽已經(jīng)冉冉升起。
娜塔莉拖著審判者,昂頭,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大教堂的門外走去,但沒走幾步,她便栽倒在地。
審判者落到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翻滾數(shù)周,槍身似乎泛起一陣光芒,卻又逐漸不動了,連那光芒也緩緩收回。
娜塔莉抬起頭,想重新拿回審判者,卻再也夠不到那短短的一點距離。
視野中漸漸模糊不清,連意識也逐漸模糊。
溫?zé)岬难簭男厍暗膫谥芯従徚魈识?,順著劍身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又?jīng)過寒冷的雪夜里那極低的氣溫,迅速冷卻、凝固,不到幾息之間,便形成了一攤黑乎乎的粘稠物體。
她知道,她再也無法自行走出這座教堂了。
恍惚之間,她聽到有人在吶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以及,一群人交戰(zhàn)的聲音和恐怖的嘶鳴……在意識完全消散之際,她似乎落入了某個溫暖的懷抱。
那感覺,像是素未謀面的父親,像是同樣素未謀面的母親,像是撫養(yǎng)她長大的安東尼牧師,像是已經(jīng)遠走在天國的斐迪南老牧師……又似乎都不是,她想不起來那是誰了,事實上,她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所有的過往都逐步消散,逐步遠離,直到,記憶完全成為一片荒蕪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