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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閥

第六章 天下熙熙皆為利 下

袁閥 左子洵 4568 2020-08-16 00:12:03

  大漢都城洛陽,可能是這個時代人類最為繁華的城市,這座城市人口達到六十萬。經(jīng)過東漢兩百余年的建設(shè),洛陽早已如龐然大物一般橫跨于洛水之上,洛水兩岸,商鋪酒肆鱗次櫛比,人聲鼎沸。

  經(jīng)過黃巾之亂后,中原其實很多村落都無雞鳴狗吠,甚至在冀州以前張角兄弟的老巢巨鹿一代,更是赤地千里路見白骨。

  可是這樣的亂世好像從來就不屬于洛陽城,在洛水南岸,不少青樓楚館屹立于此,其中傳出陣陣絲竹之聲,士族墨客的清談之聲,還有藝妓們的歌唱聲。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這句詩用于洛水南岸絲毫不過分,這洛陽的一角好似這在落日余暉下用力散發(fā)著最后余光般的大漢帝國,訴說著大漢四百年來的文治武功。

  夕羽樓,是洛水南岸最大的一家青樓楚館,其中藝妓大多是被抄家的犯官女眷官妓出身,被袁珣用袁家的能量收集于此,大多賣藝不賣身。

  而其首創(chuàng)的花魁制度也讓夕羽樓的名妓們冠絕司隸,不少官宦之家白宴會,若是沒有請到夕羽樓的名妓來獻藝陪酒助興,那是很沒面子的事。

  夕羽樓表面上隸屬史氏商會,乃是洛陽知名劍客史阿的產(chǎn)業(yè),可是只有極為上層的人才知道,史氏商會的幕后老板乃是袁氏族中一個小輩。

  這也是來往夕羽樓的士族文人們茶余飯后笑談之一。

  史阿將馬車低調(diào)的從夕羽樓后門駛?cè)?,然后引著袁珣進入夕羽樓視野最為開闊的雅間“桃灼閣”,取義《詩經(jīng)楚風周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小丫鬟襲人第一次來這地方,好奇的四下張望,只見閣中外間放著一張史氏商會產(chǎn)的花梨木圓桌,配著八把靠背椅,地上鋪著名貴的西域駝毛地毯。

  墻上掛著一些古畫,也有蔡邕的飛白書。

  花梨木的博古架上放著一些青瓷花瓶和瓷器,一個紋繡這桃花的紗布屏風將內(nèi)外隔開,內(nèi)里隱約是一張繡床。

  整個房間中燃著上好的檀香,在淡淡的香味下,整個房間布置的清素淡雅,讓人舒服至極。

  穿著青衣小帽的侍者推開窗子,從窗子俯瞰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夕羽樓大堂舞臺的全貌。

  四人坐定,侍者在門外一揮手,更多的侍者抬著佳肴菜品酒水就進來了。

  袁珣一看,乃是許久未吃的“炒菜”,還有一些煎炸的菜品,不禁食指大動,欣喜的問史阿道:“鐵鍋商會弄出來了么?”

  史阿為袁珣和高覽各自斟上一杯酒,笑道:“托公子的福,在灌鋼之法成功之后,我便命浦興將公子平日掛在嘴邊鐵鍋弄了出來,著夕羽樓的廚子試了試炒菜,果然美味無比,因為這炒菜的關(guān)系,咱們夕羽樓的生意比平日好了三倍?!?p>  袁珣撿了一筷頭爆炒牛肉塞進嘴里,快速咀嚼了一番,熟悉的味道在嘴里爆開,這才舒服的差點呻吟出來,笑道:“吃來吃去還是這些玩意兒合口味,平日不是燉的就是煮的,要么就是烤的,我都不知道我這輩子怎么活下來的。”

  “好吃!好吃!這夕羽樓的飯菜越來越好吃了!吃了這個,真的覺得司空府的菜不是人吃的!”

  對面的高覽在菜肴端進來后,聞見那香味,早已忍不住了,強忍著不讓口水流下來,直到袁珣懂了第一筷子后,這才開始大快朵頤,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袁珣看小丫鬟襲人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樣子,為襲人夾了些菜,笑道:“襲人快吃,別忙著看了?!?p>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乃是奴籍,怎么配和公子同桌用膳?”襲人看袁珣親自為自己夾菜,更是嚇得站起了身,搖著小手道,“奴婢還是伺候公子用膳,之后公子剩些飯菜給奴婢便是。”

  袁珣聞言哭笑不得的道:“你坐下吃難道不香么?”說著佯怒道:“別廢話!給我坐下吃飯!”

  襲人聞言更是慌張,淚珠在眼眶里滾來滾去,小聲道:“公子不喜襲人在旁,襲人出去侯著公子便是,公子莫要生氣了?!?p>  袁珣扶著額頭,站起身,按著襲人的肩膀把小丫鬟按坐在底子上,又把碗放在襲人手上,這才坐下,道:“吃!”

  襲人捧著碗,低頭訥訥不語,淚珠卻是一點點往下落。

  史阿在旁溫言道:“襲人姑娘,咱們公子的性子你還不清楚么?倘若你不愿與公子供餐,只怕他生氣也不吃了,你就當公子恩賜,好好吃這頓飯便是?!?p>  襲人抬頭一看,只見自家公子早已停了筷子,抱著手孩子氣的把頭扭到一邊,想了想這才怯怯拿起筷子,小口吃起碗中的菜肴。

  袁珣暗暗向史阿挑了挑大拇指,在彼呵呵一笑后,這才又開始細細品著“前世的味道”。

  酒過三巡,飯到半飽,袁珣便不再夾菜,為了讓其他三人吃開心,他也沒放下筷子,而是抬起杯中酒,笑著問道:“浦興怎么樣?”

  史阿和袁珣碰了一下杯子,道:“浦興不愧是大匠師,自去歲來到商行后勤勤懇懇,鑄鐵技術(shù)也是冠絕大漢,兩個月前公子提出雙液灌鋼法后,浦興如同入了魔一般,瘋狂試驗,終于在上個月將其研究成功,打了寶刀三十柄?!?p>  說著史阿拍了拍手,便有四個侍者捧著四把榆木刀鞘的刀進來,然后史阿解下腰中那柄微微彎曲的環(huán)首刀,說道:“其中二十五把能斷二十扎,此五柄刀能斷三十扎?!?p>  “噗!”高覽還在喝酒,聞言一口酒噴出,震驚道:“能斷二十扎?這五把能斷三十扎?!這是啥刀,這般鋒利?史兄莫不是誆某?”

  這道不怪高覽大驚小怪,現(xiàn)在常用的煉鋼法乃是炒鋼法,在鑄造刀劍之時,輔以百煉鋼的技術(shù)反復捶打。

  便如倭國武士刀稱幾侗幾侗一樣,衡量一把好刀的方法,便是以此刀斷尋常兵士長穿的皮質(zhì)扎甲,也就是用刀去劈砍皮甲夾片。炒鋼法制的大漢制式環(huán)首刀,必須達到能斷三扎的程度方為合格,而在將帥用的百煉鋼刀一般都能斷八扎到十二扎。

  能達到斷十五扎的刀,已經(jīng)是世間少有的傳世名刀。

  所以高覽聽說浦興以什么“雙液淬火灌鋼法”打造的刀能斷二十扎,而這五把好刀能斷三十扎,這才震驚得噴酒。

  袁珣呵呵解釋道:“高大哥,這雙液淬火灌鋼法,乃是我從古書中看到,浦興大師還原的高超煉鋼法,打造的刀叫做宿鐵刀,鋒利無比?!?p>  史阿笑著拿起為首一柄鯊魚皮包裹刀鞘的刀遞給袁珣,說道:“這把刀尤為不同,浦興大師說凡是能名留青史的刀劍出世,不能沒有人畜犧牲,作為祭獻,這柄刀除了用雙液淬火,更是浦興大師用了自己的血和一只頗大的白虎血液混以其中,更是鋒利冠絕群刀,能斷四十扎。師傅吩咐我將這柄刀留給您,讓您來命名,并配以此刀以后縱橫天下!”

  “浦興沒事吧?自殺了?”袁珣聞言大驚失色,忙問道。

  “這倒沒有,只是割破手臂,混以虎血淬之?!?p>  袁珣心中極為無語,這群“古人”也真夠了,他看過《列士傳》干將莫邪,傳說吳地鑄劍大師干將莫邪夫婦被楚王命造劍,一造三年,造出雌雄雙劍,干將預感楚王會因為三年的鑄造時間怒而殺害自己,于是帶著雌劍去劍楚王,楚王果然殺了干將,莫邪在生子之后,重鑄雄劍,抱著其夫尸骸跳入劍爐中殉劍,于是干將莫邪雙劍出世。

  后他們的兒子帶著雙劍去尋找一劍術(shù)高超的劍客,求劍客持劍殺楚王,劍客不允,他們兒子自梟其首與劍客面前,尸身怒而不倒,雙目圓睜。劍客感動,后以雙劍梟首楚王,又自殺。

  于是干將莫邪雙劍名垂千古。

  可是浦興按理來說也算是這時代少有的“科學家”大匠師,居然也如此迷信。

  袁珣接過這刀,倉啷一聲抽刀出鞘,便驚的咦了一聲。旁邊高覽好奇觀之,也是驚嘆道:“好一口寶刀!”

  只見此刀是袁珣設(shè)計唐四刀之一的唐橫刀造型,柄長十寸,方便雙手持握,柄上如武士刀柄卷一般以黑色麻線條纏繞防止打滑,柄尾無刀環(huán),而是以黃銅刻惡虎吞柄。

  刀刃長三尺三寸,寬兩寸,直刀窄刃寬背,刀身上有血槽,雪花般的宿鐵紋彌漫于整個刀身之上,而刃口如同水波一般閃著寒光。不知是不是因為浦興以血液淬火的原因,整個刀刃上泛著血紅色的森然刀光,看起來妖異且鋒利。

  高覽一時好奇,居然抽出腰中環(huán)首刀,狠狠朝著袁珣劈來,袁珣下意識橫刀一格,只聽叮當一聲響,高覽手中的環(huán)首刀居然應聲而斷作兩截!

  高覽舉起斷刃一看,只見切口平整無比,不禁咋舌。

  袁珣也是抬起刀細細觀看,那刀身依舊泛著血紅的寒光,一點沒有崩刃的跡象,不禁嘆道:“好刀!好刀!此刀一出,只怕什么七星刀,龍雀刀,統(tǒng)統(tǒng)成了垃圾!”

  史阿笑著拱手道:“恭喜公子得此寶刀,請公子為此刀命名!”

  袁珣本想給此刀命名為“屠龍刀”,合著日后曹操的倚天劍,說不定百年之后武林中也會有“倚天不出誰與爭鋒,寶刀屠龍?zhí)柫钊盒邸钡膽虼a出現(xiàn)。可惜雖然漢現(xiàn)在皇氏對龍這種圖騰的崇拜不似元朝后那么專橫,可是也太過敏感。

  他想了想說道:“此刀以白虎止血淬煉,白虎極西,屬兇殺,可是以殺為名,殺氣太重恐傷天和……此刀刀刃如雪花,刀身隱隱發(fā)出赤紅,不若叫赤雪好了?!?p>  “赤雪,也是個好名字,公子得此刀,當縱橫天下!”高覽不疼不癢的拍了個馬屁,然后搓著手嘿嘿笑道:“公子啊,您看我的刀為了給您試刀,已然廢了……”

  袁珣心中好笑,高覽外貌粗獷,心眼倒是不少,隨手拿過五把寶刀中的一把,遞給高覽,笑道:“這次帶高大哥你出來,當然不止為了喝酒,這把刀雖趕不上赤雪,可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刀了,高大哥當以此刀奪旗斬將,拜將封侯!”

  高覽驚喜的接過那柄刀,愛惜的撫摸這刀聲,隨即倉啷抽刀,細細欣賞著散發(fā)著寒光的刀刃,連連喜道:“好刀!好刀!這把也是萬里挑一的寶刀!多謝公子贈刀,定不負公子厚望,此刀我就叫它封侯!”

  幾人欣賞過刀,除了袁珣的“赤雪”,高覽的“封侯”,史阿自己的苗刀,侍者便捧著其他刀下去。

  有侍者換下殘羹剩飯,換上瓜果甜酒,幾人便在雅閣中喝酒聊天,小丫鬟襲人這時再不敢和自家公子同桌飲酒,說什么也不坐下來,只在袁珣身旁半跪斟酒,袁珣苦勸無用,便也隨她去了。

  幾人喝過幾杯酒,袁珣才開口道:“商行還好吧?”

  史阿放下酒杯說道:“商會已經(jīng)吸納了洛陽大部分豪門商賈,作分紅的形式讓其入會,生意包括了青樓三家,以夕羽樓為最,家具成衣生意獨霸洛陽,鐵匠鋪也在浦興大師的主持下以日用品為首開始營業(yè),主要經(jīng)營鐵鍋廚具,農(nóng)具等。

  熏香肥皂瓷器生意以我史氏商會為最,共有瓷窯三處,熏香肥皂作坊六處,其中以青瓷最為手世族歡喜。

  但是馬行生意因為白波黑山兩賊盤踞冀州,阻隔了涿郡到洛陽的商路,只得從并州西涼進馬,可是兩州販馬生意大多把持在當?shù)厥兰液雷迨种校M貨量很少,沒什么起色,其他所有生意月利八百萬貫?!?p>  袁珣聽著點了點頭,紅著臉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我父親大鬧商行之后,商行沒受影響吧?蘇先生呢?”

  蘇先生原名蘇雙,乃是涿郡一個販馬的大馬商,可是有次來到洛陽販馬之時,被世家欺辱,袁珣順手給他解了圍,蘇雙在感謝袁珣擺酒宴宴請袁珣時,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貴族少年對商業(yè)理解極深,點子新穎,一時二人一見如故,成為忘年交。

  后來史氏商會漸漸做大,史阿本事游俠出身,對商業(yè)不甚了解,也是力不從心,想起馬商蘇雙,居然親自飛馬趕至涿郡,將蘇雙請道洛陽。

  蘇雙感念袁珣解圍之恩,也是知恩圖報的人,居然也變賣家產(chǎn)帶著家眷和史阿回到洛陽,當上了史氏商會的掌舵總監(jiān),這才知道給自己解圍的小貴人居然是袁氏的公子哥。

  在袁珣新穎的商業(yè)策劃,和蘇雙老辣的運作下,兩年時間,史氏商會成為了獨霸洛陽商場的龐然大物。

  而史阿名義上是史氏商行的大東家,卻在大劍師王越的暗示下成為了袁珣的貼身保衛(wèi)。

  史阿忍笑道:“沒有沒有,按照您的吩咐,給了蘇先生兩成干股,他感激的肝腦涂地,哪……哪能笑話您呢?”

  噗呲。

  袁珣笑出聲搖頭道:“我要他肝腦涂地干什么?大家好好賺錢便是?!?p>  袁珣是文科生出身,他不會什么練玻璃,連肥皂也是當初不斷按照前世看的小說不斷試驗才成功的,這還是凝聚了商行無數(shù)工匠的智慧結(jié)晶。但是作為后世穿越而來的他,深知天下的生意,只有壟斷才是最賺錢的,而最好的壟斷方法便是資源整合。

  先做出良好的精品,淘汰市場中的次品,然后以分紅模式兼并市場中優(yōu)良的商品商人,以有錢一起賺的方式,才是最快能夠做到壟斷的手段。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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