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焦慮的商人

　　滿頭大汗的酒鬼被兩個嘴里不斷嘟囔抱怨的衛(wèi)兵拖了出去，而酒館老板在狠狠踹了那個酒鬼一腳后，叫來一個年輕的雜工，指了指那個酒鬼和衛(wèi)兵，接著年輕人隨著衛(wèi)兵一起出去了。

　　“這位尊敬的爵爺，這是三枚成色尚可的德涅爾銀幣?！本起^老板有些面色陰沉地回到柜臺，彎下老腰在錢袋子里噼里啪啦地翻騰了好一會兒，終于站起來，將三枚在火光下閃著耀眼光芒的銀幣排在滿是油污的柜臺桌上。

　　西蒙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稍加思索了一下，將原本叉在腰間的手放了下來，臉上綻開了一絲放松的笑容。

　　“沒有任何問題，少爺，收下吧。按照現(xiàn)在市面上奴隸販子開的價格，一個像那個酒鬼一般健壯的男人用兩枚德涅爾銀幣足以買下了?！?p>　　“是的，是的，爵爺，抱歉讓你受到驚嚇。酒是個好東西，有時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但它同時也是個壞東西，有時能讓喝得神志不清的人稀里糊涂地送掉自己的性命，”酒館老板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西蒙剛剛收下的銀幣仿佛是他剛剛從自己那挺挺的肚子上割下來的肉，“那個該死的酒鬼也算是幸運的，能遇上我這么一個好心腸的店主和一位有憐憫之心的爵爺。”

　　“嗯，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房間休息了?！蔽髅膳d趣缺缺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灰塵，轉(zhuǎn)過身走向酒館的樓梯。他顯然不再想提起這件令人糟心的事情了。

　　此時，在經(jīng)過剛才短暫的慌亂之后，酒客們重新坐回長條板凳，并且多叫了一些啤酒，高聲談笑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那個脾氣暴躁的酒鬼仿佛成了一個小丑，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仿佛只是給眾酒客來了一個滑稽的演出，接著變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嘲弄的對象，僅此而已。

　　酒館恢復(fù)了之前的嘈雜，幾個新來的酒客推門而入，倘若沒有旁人提起，或許他們完全不知道剛剛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刀劍相向的事情。吟游詩人重新?lián)芘S他游歷過大陸四方的魯特琴，唱著一首慷慨激昂的騎士贊歌。

　　酒館木頭支柱上的火把隨著幾個能歌善舞的鎮(zhèn)民一起跳起了歡舞，震動使一旁墻壁上掛著的巨大熊皮上的灰塵紛紛抖落，彌漫在酒客們桌上的餐食之間。不過沒人在乎這個，他們依舊大口地吃著盤中的食物，隨著歌舞的韻律扭動，暢飲著木杯里的果酒和啤酒。

　　就在西蒙即將踏上那枯沉腐舊的木樓梯時，一個稍顯緊張膽怯的聲音叫住了他。

　　西蒙有些不耐煩地回過頭去，只見是一個戴著厚厚的毛皮帽子，穿著略顯陳舊的帶布料皮革外套，腳踩一雙干凈的綁腿鞋，腰間別著一把生銹的短劍的中年男人。

　　“嘿，你想干什么?。拷o我站遠(yuǎn)一點！”胖子謹(jǐn)慎地看著這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一邊呵斥著，一邊將手重新摸向腰間的短斧，

　　“不不不，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一個路過科隆的行商而已，想找這位老爺談點事情?！敝心昴腥诉B忙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和惡意，并且往后面退了兩步。

　　“呵，一般找上門來的商人還能有什么好事？要么是來討債或者放貸的，要么就是來推銷他那溢價極高的狗屁商品的。如果你是懷著這兩個目的之一來的，我勸你現(xiàn)在就趕緊滾蛋，興許能少挨上一頓揍！”胖子對商人可沒什么好印象和好語氣，只是一臉嫌棄地打量著這個頭上已經(jīng)冒出冷汗的商人，仿佛這個商人如果敢膽有上一點拔劍的嫌疑動作，胖子就會毫不猶豫地抽出武裝斧剁爛他的腦袋。

　　“這位尊敬的爵爺，請您冷靜，請問您們的行進(jìn)方向是往南邊走么？我其實是想請這位武勇的老爺幫忙護(hù)送我的商隊，嗯，我的意思是，陪伴著走一段路也可以?！笨粗肿釉絹碓胶诘哪?，商人說話都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冷汗直冒。

　　“是又如何？等等，你在消遣我們嗎？你見過有貴族去當(dāng)那低賤的商隊護(hù)衛(wèi)的嗎，”胖子臉上的嫌棄變成了憤怒，正摩拳擦掌虎視眈眈地看著這個商人，“看來有些人安逸日子過久了，想來找點刺激。正好，我可以給你這個沒頭沒腦的家伙好好上一課！”

　　“不，不是您想的那樣的，爵爺，我可以給你們錢，高于市場上護(hù)送商隊的酬勞，”商人簡直是怕極了，說話的聲音明顯帶著戰(zhàn)栗，“或者換個說法吧，我花一筆錢讓我的商隊跟在您的隊伍后面走上一段路，只要過了美因茨，是否要我們離開完全由您們說得算。”

　　西蒙倒是來了一點興趣，不過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面無表情地問道：“科隆是一座大城鎮(zhèn)，我猜這個酒館還有其它的酒館里肯定有許多愿意干這份差事的趟子手和劍客。但是令人疑惑的是，你為什么偏偏要找極有可能會拒絕你的我來談這件事？”

　　“實不相瞞，爵爺，您今天午后那會兒入住時我便看到了您和您的仆從了，我敢打賭，您們絕對都是精通戰(zhàn)斗的好手，”商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這里也有精通戰(zhàn)斗的雇傭兵和趟子手，不過最近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離這不遠(yuǎn)的下洛林公國籠罩在戰(zhàn)火之中，科隆城里現(xiàn)在什么樣的騙子和盜賊都有，真是魚龍混雜。一些奸詐狡猾的家伙打扮成趟子手和劍客混跡于他們其中，領(lǐng)了錢，卻在商隊需要被保護(hù)的時候悄悄逃走，讓我們蒙受巨大的損失?！?p>　　“所以呢？”胖子還是沒有什么好語氣，不過相較于之前已經(jīng)稍微緩和了一點點了。

　　“所以我想，與其冒險承擔(dān)雇到騙子最后搞得我被洗劫得一無所有的風(fēng)險，還不如花更多點的錢跟著一個可靠的貴族老爺走一段路?！?p>　　西蒙瞇著眼睛思考著。反正自己也沒損失什么，按照他的說法他們也只是跟在自己后面走上一段路而已，到了美因茨便可以分道揚鑣了，而且自己還能拿上一筆不菲的鏢金。

　　“好吧，我同意了。不過你們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保證我會把你的脖子掛在樹上蕩秋千！”西蒙還是有些不信任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中年商人。

　　“真是太棒了，爵爺，我發(fā)誓我絕對沒有任何花招可以使，”商人那滿是皺紋憔悴不已的臉龐綻出燦爛的笑容，“我的小商隊現(xiàn)在就在城里修整，采購物資，老爺您看您什么時候方便出發(fā)，我們就一起走?！?p>　　“后天早上吧。”

　　………………

　　第二天上午，在科隆充斥著人畜糞便的街道上，西蒙正帶著胖子一行人在街邊的商鋪購買食物。

　　“出現(xiàn)了，應(yīng)該就是他們。”在街邊陰暗潮濕的小巷子里，一個頭戴獸皮帽，穿著骯臟破爛的填充服，綁著纏臂帶，腳踩一雙破得露出腳趾的獸皮靴的絡(luò)腮胡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馬西，后者躡手躡腳來到巷口，扶著滿是青苔的墻壁，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西蒙他們。

　　“對，是他們。現(xiàn)在街上的人不怎么多，而且很多城墻邊的衛(wèi)兵也是無精打采的，我昨晚深夜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們在喝酒玩骰子的聲音呢，”馬西招了招手，那個賊眉鼠眼的考邁特也湊了過來，他那一雙貪婪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我想，我們現(xiàn)在就和兄弟們無聲無息地包圍了他們，趁他們出其不意把他們殺死之后迅速剝了他們的裝備，然后分散逃離，去弗羅暗房會和?！?p>　　“對了，那個領(lǐng)頭的貴族要活的，還能換上一筆豐厚的贖金！”考邁特補充了一句。

　　此時的西蒙卻全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正打發(fā)著胖子和米勒將剛剛買到的食物用一大塊還算干凈的亞麻布包緊，然后放在加布里埃爾牽著的那匹馱馬的背后。

　　“嗯？”加布里埃爾注意到本就不寬敞的街道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而他們的腰間基本都懸掛著武器。

　　“西蒙老爺，”加布里埃爾不動聲色地走到正在給商人付錢的西蒙身邊，“我們被人盯上了，他們起碼有十幾個人?！?p>　　“什么？見鬼！”西蒙也注意到了那些腰間掛著武器，時不時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一行人的家伙。

　　這可不是游戲，西蒙一方只有四個人，而對面卻有十幾人。如果是在街上這種開闊的地方被十幾個抄著家伙天天混跡于街道的人給包圍了，就算不死也得脫上一層皮，然后被對方給俘虜。

　　不過這時，西蒙注意到了商人店鋪里那狹隘的通向房屋二樓的樓梯，一時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