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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旅館

舊旅館

肅融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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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8-11上架
  • 3770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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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旅館

舊旅館 肅融 3774 2020-08-11 14:15:09

  “抱歉,沒有這個房間?!彼粏〉穆曇艟従彽恼f。

  松子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你看房卡,不會錯的?!?p>  那人這才揚起面來,骯臟的劉海背后是一雙突兀的眼睛,眼球出奇的小。她抬起手來指了指屏風(fēng)后方,松子試探的走了幾步,經(jīng)過她面前時,老婦人嗖的抓住松子的手,狠狠的握了握,“去感受,孩子?!北凰@么一握松子反倒打起寒顫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張房卡是跟隨一個巨大的包裹從遙遠的T城寄來的,寄件人處用紅色的指甲油畫了一只蝴蝶,蘇子收到這個包裹之后便再沒開口說話,事到如今已過去三個月了,可憐的蘇子總是以同一個姿勢坐在床上,有時哼歌,有時梳頭,更有時只是直愣愣的看著某處,一坐就是一整天。那是一個巨大的包裹,松子直到昨天才找到機會打開它。大盒子包著小盒子,房卡是包在里層的最小盒子里的,松子依次打開了數(shù)十個盒子,里面都是一個紅衣女子妖嬈的照片,嘴唇涂得通紅,表情無一不在放電,以至于身為同性的松子都忍不住內(nèi)心一顫。

  姐夫出走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頭三個月還會斷斷續(xù)續(xù)的往家里打電話,對蘇子說一些類似“只要你一聲令下,無論我在哪勢必都以最快速度回到你面前?!敝愔驹诒氐玫脑挘髞砭筒淮蛄?,蘇子面皮薄,夜夜以淚洗面,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只盼著丈夫能懂她的心思,不被說出來的話趕得越發(fā)遠。

  松子來到T城的旅館,一方面是為了尋找姐夫的下落,更甚者是為了那個寄件的紅衣女子。

  松子緩步到達屏風(fēng)后方的1012房間,沒急著進去,考慮到之前老婦人的反應(yīng),她特地挪步到相鄰的房間一探究竟,地板因為常年未修和漏水變得嘎吱作響,響聲異常巨大,后背竄過一陣涼風(fēng),松子這時怯步了,不敢往前走又不敢回頭,這時隔壁屋子的門緩緩的開了,走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面龐黢黑,頭上有三道溝壑一般的抬頭紋,松子被這開門聲嚇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男子從房間出來,好像沒有注意到松子似的徑直走了,只奇怪男子踏過的每一寸地板都沒有發(fā)出響亮的嘎吱聲,松子又試著挪了挪腳步“嘎——吱——”,又把腳放回原地“嘎——”,恐懼的淚水剎那間奪滿了她的眼眶,她連忙回頭呼救:

  “先生!”

  男子的腳步頓了頓。

  “先生,先生?!彼勺拥穆曇糇兊门叵饋怼?p>  “誰?”男子呵斥道。

  “我是您的鄰居。請等一等,我有些害怕?!闭f著,松子奮力向男子跑去。

  男子在原地怔了半晌,也快步向走廊盡頭沒命的奔跑,仿佛只要慢一點就會被飛奔而來的猛獸生吞掉。

  男子這么一跑,松子更慌了“嘎吱——嘎吱——嘎吱”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的心上。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里,腦子里不斷回放紅衣女子妖嬈的臉,扭動的身軀,這段路突然變得異常艱難,好不容易看到了那個被昏黃燈光打亮的屏風(fēng),可是就是過不去,黢黑男子分明就在自己的前方,可是現(xiàn)在只剩被封死的屏風(fēng)后面,松子孤孤單單一個人。

  “阿婆,阿婆,開門吶?!彼勺右贿吪吭谄溜L(fēng)上,一邊呼救小眼球的老婦人,直到力氣都用盡了,也沒有人回答。

  松子癱倒在地板上,肚子咕隆作響,她開始相信自己是出不去了,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回到房間去,也許那扇門背后什么也沒有,有的只是自己的恐懼。

  地板照舊嘎吱作響,可是松子已不再害怕了,真正可怕的不是只會發(fā)出響聲的地板,而是——

  “嘀——”房門外的顯示燈轉(zhuǎn)換成綠色,松子緩緩的推動門把手。

  這是一個十平米大的房間,房間內(nèi)空無一物,四壁都是一扇扇幾乎沒有間隔的門。松子逃脫欲望強烈,不管不顧的大步上前,一會兒工夫就推開了每一扇門,門后無疑都是看不見盡頭的樓梯,松子饒了一圈,直到她發(fā)現(xiàn),她進來的那扇門也消失了,墻壁上從無數(shù)個門,變成了無數(shù)個看不見盡頭的樓梯,松子雙手抱膝在十平米的房間內(nèi)瑟瑟發(fā)抖,風(fēng)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她沒有退路。

  松子從背包里翻出手電,試著從離自己最近的門出去,每一扇門都有風(fēng),那就意味著每一扇門都是出口,松子篤定的想。

  每走一步就有越發(fā)濃的苔蘚味,不一會兒路也變得非?;耍G的水起先是剛漫過腳踝的,現(xiàn)在淹沒了半個身子,有了起先兩次的經(jīng)驗,松子是不決意回頭了,除了更深的恐懼,身后永遠是空無一物的。

  直到雙腿已經(jīng)踏不到路了,松子方才后退兩步停下來,她不會游泳,這次是真的被困住了,只得轉(zhuǎn)念往回走,等到上了岸,松子的體力也幾乎耗盡了,她猛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踝上纏著一個人,盤旋著身子,雙手死死的抓著松子的雙腿。松子下意識的要將她甩掉,怎知那人越纏越緊,松子無法,只得一邊拖著這個人,一邊往上跑,直到那個人成了一灘肉醬,血肉模糊了,才順著樓梯磕磕碰碰的摔下去。松子來不及受驚嚇便迅速朝下一個樓梯口往下跑,生怕誰跟在身后。

  聞到苔蘚味的時候松子下意識的用手電照了照腳下的路面,竟是血跡,均勻的分布在每一級階梯,每到樓梯的突起處都變得越發(fā)濃,呈黑褐色,松子的腦袋一霧,想回頭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手電清晰的照出前方血肉模糊的尸體,手指干枯,扔作抓捏狀,剩下的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把墨綠的水都染成了鮮紅色。鮮紅的水撲騰撲騰的,像心跳的頻率般往上涌,繼而又退下去,直到洗凈了尸體的毛發(fā),像潑墨一樣傾斜在水中,仿佛在往前匍匐。松子嚇壞了,想呼救,卻喊不出聲來,雙腿也動彈不得,仿佛又被什么東西死死纏住。手電突然閃爍了幾下,片刻,松子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一并被淹沒在黑暗里。只剩水聲仍像心跳一樣撲騰撲騰的滌蕩著鮮紅的血液。

  松子長長的閉了一會眼睛再睜開,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再試一次,仍是一樣的結(jié)果。再往回跑除了耗費體力大概也是異曲同工,她已篤定每一個樓梯都是貫穿的,不管走哪一條路都仍會回到這里。

  就在這個萬念俱灰的時刻,她突然想起小眼球的老婦人握著自己的胳膊說的那句話“去感受,孩子?!?p>  “去感受,孩子?!?p>  松子深深的呼了幾口氣,硬著頭皮往前走。水面突然發(fā)出“嘩啦”的響聲,松子感到被人纏住了脖子,空靈的笑聲充斥著整個地窖,再仔細一聽,竟是來自耳邊,背脊處滑過涼颼颼的液體,不知是水還是血,松子就這樣被纏繞著,冰涼的身體在她脊背上、脖頸間游刃有余的穿梭,片刻還伸出冰涼的舌頭從肩膀一直緩慢的舔到耳根處。

  松子別無選擇,只得硬著頭皮趟進水中,摸索著,直到摸到一具白骨,她便匍匐在白骨上滑動雙臂,勉強的向前游,找尋出口,背上仍馱著那具會動的女尸,女尸的雙腿緊緊的扣在松子身上,雙手緊勒著松子的頸部,稍加用力就能讓松子一命嗚呼。

  游了不知有多久,雙腿終于能碰到地面了,女尸不知是什么時候已從背部消失,唯有那具白骨還被松子死死的抱在懷里,不遠的洞口處透過微弱的光,松子已精疲力竭,跌跌撞撞的起身上岸,透過亮光看那白骨,身上正穿著去年姐夫生日時自己親手做的那件手工短袖。

  松子泣不成聲,再次抱起白骨貼近胸口奮力的嚎啕。

  水波里,倒映出自己披散的頭發(fā)和被鮮血染透的衣裳,竟和那照片上的紅衣女子如出一轍的相似。她怕極了,一邊搖頭一邊將姐夫的白骨置入水中砸碎那可怕的倒影。此刻的松子一心只想著逃命。她一邊奔跑一邊撕扯身上那套被鮮血染紅的連衣裙,洞口的樹枝上,仿佛在迎接她勝利般的懸掛著一身干凈衣裳,定睛一看,正是她半路掉落的背包中帶的換洗衣物?!敖K于得救了!”松子想,她不假思索的取下來換上,艱難的爬出洞口,迎接她的是一間整齊干凈的客房,擺放著熱水和熱毛巾,唯獨沒有食物。松子洗了把臉,重新把頭發(fā)綁好,才推門而出。

  門外是旅館沒錯,與之前相比墻壁是重新粉刷的,地板也密不透風(fēng),前方亮著明亮的燈。松子又重新充滿了斗志,興沖沖的大步向前。

  但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小姐?!?p>  “小姐,小姐。”聲音開始充滿惶恐,變得咆哮起來。

  “誰?”松子驚惶的問道。

  回過頭卻空無一人。唯獨聽見地板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我是您的鄰居。請等一等,我有些害怕?!彪S即嘎吱嘎吱的響聲越來越近,松子慌了,不要命的往前跑,朝著明亮的燈光跑,不知不覺雙腿離開地面,跌落在一片明亮里,越往下沉越發(fā)黑暗,直到落入深不見底的潮濕之中,苔蘚味的水浸沒著身子,松子感到雙腿發(fā)出劇痛,大概是骨折了。她奮力的往上爬,直到前方透過來的光亮越來越近,是一雙紫色的尖頭皮鞋,但是皮鞋的主人她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來看個究竟,松子用盡力氣纏住她的雙腿,皮鞋的主人充滿惶恐,越跑越快,下了狠心要擺脫松子。松子好想告訴她請她能夠救救自己,可是開不了口,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松子的力氣幾近花光了,從進入旅館不知過了多久都沒再吃飯,對于這種不遺余力的抗爭她還是沒有勝算。最終她只得順著樓梯跌落下去,每一級樓梯劃過她的胸部、腹部,都恍若利刃,割的人生疼。

  松子癱倒在樓梯底部,河水浸潤著她的下半身,她感到溫熱的血液流進河里,直到將河水都變得溫吞起來,河水撲騰撲騰的向上涌,又退回去,像心跳一般。

  松子的腦子里不斷閃過幻象,那些活著的、快樂的時刻,那些愛情,那些義無反顧的相守啊。她終于覺得自己不久于人世了。

  尖頭皮鞋的主人又出現(xiàn)了,來到她的跟前,雙腿瑟瑟發(fā)抖。燈光滅了,松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爬上這個女人的背,用舌頭舔掉她從額頭低落到肩膀的汗珠,反復(fù)這樣能填補一些體力似的。

  “無論如何,也不要死在這里啊?!彼勺酉?。

  女人最終還是跳入河中,奮力的向前游,膽戰(zhàn)心驚的節(jié)約著體力。

  這段過程,似乎要比預(yù)想的長,長到松子開始做夢了,夢到自己還是孩子,夢到很遠很遠的過去。

  血腥味的河水灌入鼻腔,灌入耳中,她一直墜落,一直墜落,跌到一堆白骨中間,終于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有進無出的旅館。

  “哈哈哈哈哈”空靈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地窖,仿佛是在炫耀,這個新的、葬送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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