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無事便呼顏公子
“公子,小姐,客人已至,奴先退下預(yù)備茶水點(diǎn)心了?!眳菋鸪鑳狐c(diǎn)頭致意,便躬身行禮退下。
顏?zhàn)佑癯钊莶徽梗瑥?qiáng)撐笑意道:“歌兒今日怎有空登門拜訪。”
“勞書局掌柜的帶路,否則我倒不知你我竟是鄰居?!?p> “書局掌柜呢?”
“前些日子,我又默了些論語,書局掌柜寶貝的跟什么似的,非要自己親自跟著,著急忙慌的送了我來,便又匆匆下山了?!?p> “《論語》又出新章啦?”顏?zhàn)佑耠p眼一亮,仿若色徒遇見傾國傾城的美人般。
“倒也不是什么新章,不過是零散幾句圣人言罷了?!?p> “王小姐真是好才思,詩詞歌賦竟樣樣出挑,字里行間皆是忠義為民,可私下里又搗鼓著蛋糕魚丸,視為逐利小人,義利二字,不知在王小姐心中孰輕孰重?!?p>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江歌兒自詡不是君子,不過是如草芥般被流放的罪人之身,故而逐利,可偏偏良心未泯,見不得窮人受苦,為此逐利以濟(jì)天下,是為義?!?p> “王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氣,竟打算救濟(jì)天下蒼生?!?p> “子櫻!”顏?zhàn)佑褚娮约颐妹迷秸f越是沒譜,忍不住出言苛責(zé),顏?zhàn)訖蜒廴σ患t,幾欲滴下淚來。
江歌兒倒不覺冒犯,笑問道:“若是顏小姐在路邊遇見乞討的幼童,可會(huì)解囊施舍一二?!?p> “我又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怎會(huì)見死不救?!?p> “這便是了,我非圣人,斷無救濟(jì)蒼生之能力,為的不過求已心安罷了。我既在此處,便容不得自己見死不救?!?p> “若一洲有難,你又該如何?!?p> “女子式微,難擔(dān)一洲之難,可吾亦非無心,自是竭盡所能,救多少算多少?!苯鑳盒赜写笾?,整個(gè)人似有萬丈光芒閃耀:“今日我冒昧上門,便是為了我救濟(jì)的六十八位孤兒上門求師來了。”
“你回去吧,那些乞兒我教授不了?!鳖?zhàn)佑褫p搖頭,早已不復(fù)當(dāng)初的積極性。
“為何?”
“不為何!”
“萬事皆有因果,若是你無緣無故的拒絕,我便日日上門叨擾,總要求個(gè)因果才是?!?p> “歌兒莫耍無賴?!鳖?zhàn)佑駸o奈道??梢娊鑳阂荒槇?jiān)毅,怕是不好打發(fā)。
“若你理由充足,我便下山,若是無法令人信服,只怕我真是要日日叨擾了。”
“無他,只是當(dāng)日見那伙乞丐蠻橫不講理,想著那些幼童日后長大也入這般,又懂得詩詞文章,將來危害的可不是一個(gè)院落,而是數(shù)以千計(jì)的百姓了?!?p> “子玉哥,此話好沒道理?!苯鑳乎久伎粗?zhàn)佑?,滿臉皆是不認(rèn)同,顏?zhàn)訖炎o(hù)哥心切,眼睛一橫,便要做聲,生生被顏?zhàn)佑翊驍啵骸按嗽捄翁師o禮?”
“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乞兒尚未開蒙,若得良師悉心教導(dǎo),必然也是知書達(dá)理之人,若是無人教導(dǎo),跟著身旁之人走了旁門左道,才真正是毀了一生。人之初,不管是性之惡,亦或是性之善,都無甚大礙,后天的教育環(huán)境和學(xué)習(xí)理念,才是真正影響人的一生。若是子玉哥因?yàn)楹ε缕蜇ど砩系牧痈裕纹渥员┳詶?,將來雖無本事犯下大惡,可燒殺掠奪的小惡,亦是為禍鄉(xiāng)里。若得以悉心教育,之其所為與不為,不也是為濟(jì)世天下而捐力?”
“可是......”顏?zhàn)佑襁€欲再辨。
江歌兒搖頭晃腦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p> “子玉哥,你若是因一時(shí)的人性善惡,而否決所有,是否太過偏頗?”
“人之一念,萬事成因,我若縱乞兒偷盜傷人,總好過養(yǎng)虎為患,為害一方百姓來的要強(qiáng)些?!鳖?zhàn)佑癯跣牟桓?,氣得江歌兒齜牙咧嘴的,讀書人便是有這個(gè)臭毛病,若是鉆了牛角尖,怕是八百頭牛都拉不回來,只好改變作戰(zhàn)方式了。
江歌兒深嘆一口氣,問道:“可子玉哥可曾有問過那些乞兒,是否愿意一生如此?”江歌兒滿目星光,眸中似有深情:“當(dāng)初開辦福利院時(shí),我所圖的不過是給尚無生存能力的幼童有片瓦可遮風(fēng)擋雨,不用流落街頭,過早的嘗盡世間冷暖,能習(xí)得一技之長,待長大成人后,好歹有個(gè)謀生的手藝,可以娶妻生子,如尋常人家般順?biāo)彀矘?。若將來出人頭地時(shí),亦可懷有善意,對(duì)街頭無助之人,伸出友善之手,這便夠了?!?p> 江歌兒言及此處,星光漸散,一字一句堅(jiān)定的看著顏?zhàn)佑竦溃骸笆穷伖拥来伺e大善,要教孩子們習(xí)武學(xué)文,將來可濟(jì)世天下,可一有潑皮上門耍賴,你便打了退堂鼓,你生怕教授出的學(xué)生為害一方,壞了你顏家百年聲名?!?p> “歌兒......”顏?zhàn)佑衿D難吐出兩字,諸多煩悶,都化作一聲嘆息消散在風(fēng)中。
而旁聽許久的顏?zhàn)訖芽偹忝靼琢烁绺邕@幾日的苦悶,同時(shí)也對(duì)江歌兒刮目相看,雖心中不忿,卻好歹有些明了爺爺當(dāng)初的選擇。
顏?zhàn)佑衩奸g愁容未散,江歌兒見此亦不在多言,從渾圓的石凳上起身,從懷中掏出一紙白絹言道:“此乃七歲幼童呂蒙正所書,顏公子不妨一看。”
“日默抿紅唇,月起軟腰肢。嬌聲蠱萬軍,一臂呼紅塵。攬盡千帆客,無一是良人。瓦肆八百座,皆是可憐人。”
“是!這是出自一位七歲孩童之手,一個(gè)父親被美色所迷,以致其父聽其青樓女子所言,將呂蒙正及其母親趕出家門的七歲幼童之手?!苯鑳嚎隙ǖ狞c(diǎn)頭:“他本該有合樂富足的生活,卻因其妓子而被迫流落街頭,他本該對(duì)那妓子恨之入骨的,可他終究還是起不了忿恨之心,以一詩寬慰自己,如此幼童,難道不值得擁有受教育的權(quán)利嗎?”
“此子尚是可教?!?p> “那顏公子的意思......”
“明日辰時(shí)便開堂授課?!?p> “如此,便先謝過子玉哥了。”江歌兒盈盈一拜,倒是讓顏?zhàn)佑耦H有好笑。
“歌兒,你可真是,有事子玉哥,無事顏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