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汝！爾等如此不孝，就不怕列祖列宗責(zé)罰嗎？”
“祖宗賢明，要罰也當(dāng)罰滅族之人，母親亦是受他所累，與我何干？”二太太面色暮靄，周身皆是怨氣，想是主意已定，自不必再言說了。
“拿來吧，塵姐兒！”玉梅一臉得意，一塵滿目含淚，依依不舍的將二錢銀子遞上，還未落至玉梅手中，一塵忽然改變主意，手握著二錢銀子奔向鐵騎，玉梅急指揮了王家眾人上前爭搶，可憐一塵一閨中女子，腳程哪里賽得過這班販夫走狗，沒跑幾步已是被人鉗住，眾人蜂擁而至，左右推搡間，一塵直覺無法呼吸，心口一窒便昏死過去，販夫們得了碎銀，一刻不敢停，畢恭畢敬的雙手捧上碎銀，求鐵騎眾人將包中干糧分于已些。
那些發(fā)硬的饃饃本就是流放之人口糧，只是鐵騎尚知王家手中持有齊家所贈的二十兩紋銀，又不敢明搶，只能變著花樣敲詐勒索罷了，如今銀錢到手，閩洲在望，鐵騎們也難得大方的將如石子般堅(jiān)硬的饃饃擲向眾人，引得王家眾人似惡犬撲食般爭搶，無人看顧跌倒未動的一塵。
福滿被眼前場景嚇得夠嗆，待回過神來，一塵已是面色煞白，了無聲息了。福滿心中大駭，冷眼瞧著二房的幾位也隨大流，加入爭食之列，對天痛喊：“老太爺，我福滿對你不??！對你不住啊！”瘋搶食物的王家眾人聞聲，面無表情的望了福滿一眼，便繼續(xù)搶食了，沒有什么，能大得過自身性命。
福滿年事已高，又接連遭受重創(chuàng)，精神不濟(jì)昏迷，福滿的孫子筍哥兒很是孝順的將福滿扶至樹蔭下休息，又折身將已經(jīng)死去的一塵拖起，扔回老太太尸首身側(cè)，若一會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給老太太挖坑入殮的時候，就順手把這個大小姐也一起丟坑里吧。
筍哥兒已過束發(fā)之齡，早就被福滿帶到門房幫著跑腿已有月余了，真論起年紀(jì)，可是比一塵還年長兩歲，而一塵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若不是家逢變故，她應(yīng)是待嫁閨中秀嫁衣，待到碧玉年華，便八抬轎子送與夫家，換一生順?biāo)炱桨玻皇?.....誰曾想到，竟在此處香消玉損，只留下幼弟一人，只怕也沒幾日活頭了。
筍哥心有憐惜，對待一塵的尸體卻還是粗蠻不講理，隨手被擲在老太太身邊：“哎呦我去，是哪個神經(jīng)病敢摔老子！”已經(jīng)歸西的一塵忽然炸醒，皮囊還在，內(nèi)里卻換了乾坤。
江歌兒手捧著腦袋，滿目昏沉，眼前忽閃忽現(xiàn)的長發(fā)男子是誰，自己不是正堵在貪官別墅前直播嗎？怎的被保安一推推荒郊野嶺里去了？
筍哥兒也被嚇得夠嗆，愣在原地不敢言語。
“這是哪個劇組在拍戲？”江歌兒總算能看清楚眼前，見一群長發(fā)及腰的男子，身穿白色囚服，手腳均被鐵鏈所鎖，自己亦是如此打扮，試探的舉了舉手，便只覺手有千金重，腦洞大開的哀呼道：“不是吧，這貪官莫不是還有這cosplay的癖好吧？”江歌兒抓住筍哥的手：“兄弟，你是哪個自媒體平臺的？也來這里搶素材？”
筍哥一臉呆愣：“什么紙？什么樹？大小姐你是餓昏頭了嗎？”
“什么大小姐？”江歌兒摸不著頭腦，心里暗自思量是什么同行惡搞博收視率的吧，不過既然選中了自己，便也接了這單生意，陪著他們好好演演刷個臉熟，萬一視頻火了，自己爆紅的話，以后接些廣告代言什么的，也不用天天絞盡腦汁的學(xué)這學(xué)那，只為博粉絲幾個收藏關(guān)注。
江歌兒裝作昏睡剛醒的模樣，古腔古調(diào)的問：“這是何處？你又是何人？我怎的想不起來了？”
“大小姐，你沒事吧？我是筍哥兒，我爺爺是福滿，是你們王家的家生奴才?！惫S哥心中有異卻不敢胡言，江歌兒問一句回一句便是。
“王家的家生奴才？這說明我這個身份挺多錢的咯？”
“王家是勛貴人家，除了有日常俸祿可拿，還有年節(jié)官家賜予的娟稠棉布，茶炭篙鹽等物，想來應(yīng)是不缺錢的。若趕上好年景，便是莊子上產(chǎn)的糧食都夠王家人一年的吃喝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老爺?shù)钋笆а?，惹惱了官家，一?yīng)家產(chǎn)田宅俱被查抄，王家百口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除了大老爺一人在外充軍外，僅余三十人皆在此，且這三十人里多是二老爺門下之人，你們大房僅余你與七歲幼弟而已?！?p> “那你也是二房的人嗎？”
“奴并不屬于二房，亦不是你們大房之人，奴跟隨爺爺事從老夫人門下，如今老夫人剛歿，一切還需奴爺爺做主，現(xiàn)在尚未可知?！?p>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爺爺現(xiàn)在何處？”
筍哥兒一臉疑義的指了指樹底，江歌兒抬腳便走，見樹旁有一頭發(fā)花白的老翁跪在一老太太身側(cè)，像是剛醒來不久的樣子，有一孩童委在身側(cè)啼哭不止，孩童望見自己，委屈巴巴的對自己喚了聲：“姐姐?！避浥吹恼Z調(diào)可是把自己的小心臟叫成了一團(tuán)棉花糖般綿軟甜蜜。
江歌兒自小不知父母是何人，是被廟里的尼姑撿回去養(yǎng)大的，幸好光頭姑姑自己吃齋念佛，倒是不強(qiáng)求自己，也像正常的小孩一般供養(yǎng)到大學(xué)畢業(yè)，江歌兒得尼姑大恩，立志報(bào)恩，可光頭姑姑卻對此極為反感，一旦自己花錢買了東西予她，她總是怒發(fā)沖冠：“我養(yǎng)你育你，不過是為了行善事積功德，若得你東西，豈不是十幾年修行毀于一旦？”
江歌兒只當(dāng)她謙辭，仍舊勤勉不輟的上門幫忙，仍得光頭姑姑冷眼相待，直到某日上門，見光頭姑姑溫柔的又領(lǐng)一幼童在膝前，江歌兒這才相信自己真的只是光頭姑姑修行中的一環(huán)，本就涼薄的親情就更加寡淡了，只是不管光頭姑姑如何定義與自己的這段收養(yǎng)關(guān)系，江歌兒在心里永遠(yuǎn)會將光頭姑姑當(dāng)做救命恩人對待，只是缺少親情的成長始終是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