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一個不怎么高大的院落,幾間陳舊的瓦房中,燈火不熄,傳來一陣陣低語。
“王相隱退,軍機設(shè)立,天變之局啊。不知道帝姬究竟要干什么?本座思忖許久,帝姬不像是能夠有這種手段的人,那么背后的這位,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微弱燈火下的小院子,傳出來驚世之音。不知道此人身居何位,也不知道此人所圖為何。
此人低語過后,有一人也說道:“不清楚背后何人,也不明白他的意圖。軍機設(shè)立,軍方插手了朝堂,讓原本撲朔迷離的政局更加迷惑?!?p> 那人贊同的點了一下頭。
帝都中傳來的低語聲于此間有大恐怖,狹小的院落居然會有人對這等朝堂大事有這么深的了解。
天亮了,朝堂依舊如日出日落一般運行不輟。金都的大殿上,是那個擁有著世間最大的權(quán)力者。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比f古不變的內(nèi)侍的聲音響起。
三省沒有人動,軍方也沒有人站出來。莫帝冷漠的看著著一切,君威難測。過了一會兒,作為宰執(zhí)的蕭長恭只好站了出來。看著冷漠神情的莫帝和朝堂重臣,這位權(quán)傾天下的宰執(zh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臣,蕭長恭有事啟奏.”
“準奏?!?p> 宰執(zhí)天下的蕭長恭看了一眼莫知瑜,沒有多說什么。拿著朝板說道:“啟稟陛下,應(yīng)州發(fā)生洪澇之災(zāi),戶部調(diào)銀八百萬前去賑災(zāi)。應(yīng)告知西南道節(jié)度使馬馳,命他派遣五萬西南刀兵護送官銀。”
莫帝依舊沒有說話,看了一眼青侯常江,常江站出來說:“此等事,還需要拿到這里來說嗎?難不成三省的諸位已經(jīng)連這種小事都要討論一下了?還是說我大莫歌舞承平,無大事發(fā)生?”
莫知瑜嘆了一口氣,不明白這常青侯是怎么觍著臉出來的,真真是一種悲哀。
蕭長恭也被氣笑了,覺得有損聲望便沒有笑出聲。但是送上門的肥肉,資深政客蕭宰執(zhí)不會放過的。
門下省給事中王湯悄無聲息的站了出來,對著青侯常江說道:“敢問常青侯,難不成這朝堂上民生大事不算大事?那什么算大事?我大莫不是歌舞承平?那何處有藏污納垢?請青侯教我。”
青侯常江一聽這話,瞬間臉色一變。刷的一下跪了下來,對著龍椅上的莫帝磕頭如搗蒜般,嘴里喊著:“臣該死,請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p> 莫帝依舊冷漠,說了一句:“罰俸三年,以儆效尤?!?p> 青侯這才站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恨不得扇死自己,平白無故的就三年俸祿沒了。即便他不靠這筆俸祿,被文官這么欺壓,也不是他能容忍的。
莫帝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勛貴們,比起來盤根錯節(jié)組織龐大的文官集團,終究是不如的。
給事中王湯退了下去,他只需要讓青侯不說話就行,頂級大佬們的對決,他沒有參與的資格。
蕭長恭繼續(xù)上奏,這次不是言之無物了。
“臣有一事不明,望鎮(zhèn)南侯解惑。”
群臣大驚失色!
包括三省自己的屬官們也沒想到一向和稀泥的宰執(zhí)今天突然對上了勛貴集團和世家!
沒錯,鎮(zhèn)南侯劉兵全,正是不在東川王氏之下的,太寧劉氏的人。
劉兵全不緊不慢,從容應(yīng)對,“不知道蕭大人要問什么?”
蕭長恭說道:“鎮(zhèn)南侯身為久鎮(zhèn)南方之侯,又是南平道節(jié)度使。不就蕃已經(jīng)讓我頗為不解,如今南平道三萬輕軍無故失蹤,鎮(zhèn)南侯為何穩(wěn)坐釣魚臺呢?”
“什么?”
“居然發(fā)生這等大事!”
“蕭大人這個時候提起,難不成?”
眾臣都開始激烈討論,有人不解,有人好像有所得,有人冷笑連連。
終于,莫帝內(nèi)侍大喝一聲“肅靜!”
朝堂又安靜了下來。
鎮(zhèn)南侯劉兵全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味道。對著莫帝跪下來說:“微臣有罪,微臣請求立刻前去南平道,調(diào)查此事?!?p> 莫帝回應(yīng)了,同意了他的請求。蕭長恭也沒有在繼續(xù)發(fā)難,這個平平無奇的小朝會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很多了,不能再拋出一點大事,以免過猶不及。
朝會散了,諸位朝堂大臣們趕著回到自己府中,從今天的這件事中來判斷得失利弊。
三省門下。
“宰執(zhí),今日為什么對勛貴集團來這樣一手?下官不解?!?p> 問這話的人是新任門下侍郎姚康,蕭長恭親自挑選的繼承人。莫帝剝奪他的門下侍郎職位,不過是做樣子罷了,作為一國宰執(zhí)的蕭長恭,哪怕是莫帝也不可能去隨便動,互相妥協(xié)罷了。
蕭長恭沒有答話,坐在椅子上回味剛才的一切,手指的關(guān)節(jié)在桌子上敲出了頗有節(jié)奏感的“咚咚”聲。
過了好久,姚康也沒有覺得蕭長恭怠慢了他,他深深地知道這位宰執(zhí)在這個帝國代表著什么。
蕭長恭突然說話回答他,“仲景啊,針對勛貴,只要那個人不變,無人可以針對勛貴,切記切記。我等只求自保,縫補帝國的工匠罷了,何德何能可以去針對他人。”
姚康似有所悟,對著蕭長恭行了一禮,口中說道“受教了?!?p> 蕭長恭再沒有說話,姚康也就坐在旁邊,靜靜沉思。
莫知瑜回到了鸞鳳殿,坐在書房思考剛才的事情。
“啟稟帝姬,云神侯求見。”
莫知瑜一愣,隨即想到,他來干什么?這云神侯一直隨波逐流,不肯真正邁入朝堂,今日卻類似于擺明車馬的來加入自己麾下,實在是令人震驚。
云神侯上衫瀾進了會客廳。
莫知瑜還沒開口,上衫瀾就說道:“帝姬,恕我冒昧,今日之事,請帝姬詳談。”
“好。”莫知瑜答到。
“請帝姬說說今天的朝堂?!?p> 莫知瑜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
“今日無大事,先是宰執(zhí)說西南道澇災(zāi),又針對太寧劉氏,鎮(zhèn)南侯劉兵全?!?p> 簡潔明了的敘述。
上杉瀾沒有因為這個敘述的簡潔而不快,沉思了一會兒。
“帝姬,蕭宰執(zhí)不可能會針對勛貴集團,更遑論太寧劉家這個龐然大物?!?p> 莫知瑜不解,“為何?”
“因為,那位?!?p> 莫知瑜沒有在說話。
勛貴集團,說到底,最大的勛貴就是她自己的家族,大莫皇族!莫帝俯瞰眾生,看著這些文臣武將每天爭斗卻穩(wěn)坐釣魚臺。因為龐大無比的勛貴集團可以把控這一切。
上杉瀾繼續(xù)說道:“蕭宰執(zhí)不可能這么不智,朝堂上,要說權(quán)術(shù)爭斗,除了那位,沒人是他的對手?!?p> 莫知瑜沒想到這個素以經(jīng)世之才聞名的神侯對這位宰執(zhí)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宰執(zhí)不會這么做,但是偏偏卻接連不斷的問罪西南,西南隱為太寧劉氏的地方,如今問罪西南,逼鎮(zhèn)南侯遠走,估計是有另一樁交易。”
莫知瑜還是沒明白,二者交易,那便是屬于勛貴和文官集團的交易,上杉瀾雖為神侯卻不屬于勛貴,也不屬于文官,為何如此急促?
上杉瀾看出來了莫知瑜的想法,明白她的意思。解釋道,“在我看來,朝堂爭斗,黨爭而已,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無非就那么幾種?!?p> 莫知瑜知道,這是云神侯上杉瀾正式成為自己人的預兆,真正的幕僚來了,分析一切,查漏補缺,戲肉來了!
“請云神侯教我?!?p> 上杉瀾整了整衣冠,他這次來,分析局勢是假,拜入軍機是真,表現(xiàn)的機會來了。
“朝堂勢力,分為勛貴,文官,軍方,言官四種集團。勛貴坐擁封天下之地,財雄勢大,又有那位做靠山,不會懼怕任何勢力。文官集團盤根錯節(jié),縱橫交錯。上到門下侍中宰執(zhí)百官,下到百里小縣,都離不開文官集團。軍方掌天下兵戈,言官捕風捉影?!?p> 莫知瑜點了點頭,一針見血的說出了朝堂的幾大勢力和實力對比。
上杉瀾繼續(xù)說道:“四大集團之外,又有一個獨立出來的組織,世家!一個讓那位都不得不忌憚的存在。所以皇城司橫空出世,謫世家大族,聲威日隆?!?p> “世家成禍,朝堂成災(zāi)。自古博弈,無非黨爭。孰勝孰敗,古史定論!”
莫知瑜點頭,脈絡(luò)清晰了。四大集團,蕭長恭明面針對勛貴,實際上,是要對軍方開刀了。
上衫瀾不敢說的直白,莫知瑜聽懂了。蕭長恭表面針對勛貴集團,背地里包藏禍心想處理軍機處。
上杉瀾說了,軍方掌天下兵戈,沒說可以掌朝堂政權(quán)。既然軍機處出現(xiàn),本身就權(quán)力制約很嚴重的蕭長恭不會容忍再出來一個分蛋糕的勢力。
而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又會是什么想法呢?不為帝,不得而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