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葉瑾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回頭瞪了一眼,只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公子哥,瞪了兩眼之后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此人十分眼熟。
她努力在程宜慧的記憶中尋找著這人的記憶,終于記起,那是程家三少爺程澤遠……
程澤遠,程家庶子,馮姨娘所出,由于馮姨娘并不得寵,導致他也不受待見,原主是非常不喜歡他的,程宜慧覺得他性格十分沉悶,寡言少語的,和啞巴一般。
葉瑾細細打量不遠處的少年,他今年似乎已經(jīng)有十二歲了,只是葉瑾瞧著他這面黃肌瘦的模樣,便曉得他在這府中日子難過,程府的下人十分會看人臉色,知道程澤遠不受老爺喜愛,便私下里克扣他的吃穿用度。
現(xiàn)在已是初秋,早間有些寒冷,而少年卻只穿了一襲單薄的青衫,這青衫袖口還有大面積的磨損,讓人一看便知這件衣服已經(jīng)穿了許多年日了。
葉瑾默默的收回打量的眼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鐲子丟了而已?!?p> 程澤遠瞇了下眼睛,似乎是眼睛有些不舒服,隨后低下頭,伸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嗯?!?p> 程澤遠剛剛總覺得剛剛程宜慧在打量他,那是一種陌生人的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覺錯了。
葉瑾終于明白程宜慧為什么厭惡他了,她語氣中帶了一抹明顯的不耐煩,“你還有事?”
程澤遠愣了一下,看了她兩眼,緩緩搖頭,說了一句無事就離開了。
葉瑾看著他離開后,這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望了望周圍兩邊,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書房。
等她繞了幾圈回到蘭香苑的時候,白霜秋月卻還未回來。
只是這時葉瑾已經(jīng)餓的前胸貼后背了,還來不及說話,一個丫頭便上前來,“小姐可是餓了?”一個丫鬟問葉瑾。
葉瑾瞥了她一眼,這是一個小丫鬟,好像是叫什么小蠻的,只是這丫頭年齡不大,性子比較歡脫,所以平日里都只在外邊伺候。
此時葉瑾聽了這話,心里默默的想,我餓的能吞了一頭大象,臉上卻是面無表情,“傳早飯吧,找個人去把白霜她們喚回來,就說手鐲拾回來了?!?p> 小蠻面帶笑容,點了點頭,十分歡快的退下了。
葉瑾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在心里發(fā)出感慨,年輕真好!
等早飯上桌時,白霜秋月已經(jīng)回來了,白霜見葉瑾正在凈手,手上戴著那銀色的鐲子,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那鐲子是去年生辰時老爺送的,小姐最喜歡的一個,若是丟了,還不知要發(fā)多大的火。
那銀色的鐲子看起來十分的光滑,配合著水閃閃發(fā)光,襯得葉瑾的手更顯白嫩。
葉瑾洗完手,小蠻正要給葉瑾擦手,卻被白霜接了過去。
“你兩今天也跑累了,便下去休息吧,這里有小蠻就行。”
“這本是奴婢分內(nèi)之事……”白霜還沒說完,便不再說下去,回了個是便下去了。
用過早飯,葉瑾在院子里消食,就見程宜悅,程宜韻帶著小魔王過來了。
大概是來賠罪的,葉瑾心想,果然是老夫人疼愛的孫子,這也沒有關多久嘛,不過這么多人過來是怕她吃了程鴻遠嗎?
葉瑾一眼就看到了小奶娃,嗯,還是那么可愛。
葉瑾冷靜的收回目光,嘴邊提起一抹弧度,略帶嘲諷,“怎么,這么多人過來,是怕我吃了他不成?”葉瑾語氣冷靜的有些許傲慢,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以為她才是那程府嫡女。
程宜悅眼神凌厲的看著她,勾了勾唇角,“是誰教的你如此目中無人?江姨娘嗎?”
原主程宜慧其實是有些怕她這個二姐的,通常這個時候程宜慧就不敢再講話了。
而葉瑾不是程宜慧,她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說道,“二姐真應該明白,目中無人的是誰?!?p> 程宜悅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道,“看來江姨娘將你教的很好,叫你這般口齒伶俐,沒大沒小?!?p> 若是原主聽到程宜悅一口一個姨娘的叫自己的娘肯定不會像葉瑾這般淡定,她準得氣的跳起來。
一旁的程宜韻見她們又要吵起來,連忙插話,“姐姐……”
葉瑾目光這才柔和了一些,只是表情依舊嚴肅。
“程鴻遠,過來…”程宜悅語氣有些嚴肅,讓他過來賠罪,程宜悅對于祖母這般無節(jié)制的寵愛程鴻遠十分不贊同,因為是祖母,又不能講些什么,但是她又不想讓弟弟長大后成為鼠輩,所以她對程鴻遠還是十分的嚴厲的。
這程鴻遠扭捏了許久,一想到要和自己討厭的人賠罪,他就不想過去,終于在程宜悅快沒有耐心的時候,他才慢步走到葉瑾面前。
葉瑾這才看到了程鴻遠,果真長的好看,唇紅齒白的,跟個姑娘似的,只可惜是個熊孩子,看他站在程宜韻旁邊,有些憤怒的看著葉瑾,更顯得程宜韻是個小天使。
“……”
葉瑾心想受害人是我啊,所以你在憤怒毛線???
只見他不情愿的對葉瑾說道,“我年少不知事,還請…四…你能原諒?!甭曇艉苄?,葉瑾勉強能聽到聲音。
看的出來這小霸王叫她的時候很勉強,不過她也不在意,畢竟她已經(jīng)二十六了,如果真的和一個小孩子計較,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既已道歉,這事便算過去了?!?p> 程宜悅聽完心下有些疑惑,按照平時的話,程宜慧肯定不會罷休,今日怎的轉(zhuǎn)性了?
她細細的打量了程宜慧一番,發(fā)現(xiàn)她并沒任何變化,這才帶著弟妹二人離開了蘭香苑。
“小姐怎的這么輕易便原諒了這七少爺?”白霜瞧了她一眼,面部帶著疑惑。
葉瑾面無表情,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凌厲,“怎么?你覺著我是那得理不饒人的人嗎?”
白霜驚的一臉冷汗,連忙跪下,“奴婢知錯,請小姐饒過奴婢?!彼苈斆鳎苯忧箴?,而不是去解釋,她知道,若是按照程宜慧以前的性子,她此時解釋,定會罰的更慘。
而葉瑾不是程宜慧,她仍是一臉冷漠,“我雖小,卻也知道,白霜,我是你主子。”
所以你安心伺候我就好,別想一些其他有的沒的。
這話驚的白霜眼睛微睜,她身子一抖,“小姐恕罪,白霜再也不敢了。”
秋月很迷茫,不懂小姐為何突然發(fā)這么大的火,她只知道小姐自從醒來之后便和以往有些不同了,性子不似往日活潑,反而沉靜了許多,心思也越來越難琢磨了……
葉瑾站起來,“這次便饒過你了,退下吧?!?p> 白霜答了句是,便低著頭往外邊走去。
葉瑾走出院子,只覺得這里空空蕩蕩,于是她對小蠻說,“在這里扎個秋千吧。”
小蠻緩步上前兩步,臉上是少有憂慮,“是,奴婢馬上去辦。”
…………
翌日,葉瑾早早的便起床了,她其實很不想起的,無奈今日她便要去徐夫子那兒上學了。
葉瑾很想嘆氣,她從來沒想到自己要重新讀一次書。
她早早的被拉起來梳妝打扮,由于起的太早了,現(xiàn)在困的她眼睛都睜不開,任由白霜和秋月擺弄。
不稍片刻,她便踏上了去往學堂的路。
徐夫子是一個很嚴厲的女人,全名徐書雁,父親是秀才,嗯,是個思想比較先進的秀才,他給徐書雁灌輸不少女子不比男子差的理念,而且從小教她四書五經(jīng),養(yǎng)的徐書雁頗有一種腹有書香氣自華的書卷氣質(zhì)。
只是徐書雁嫁了一個短命的丈夫,被婆家人說成克夫,要休棄她,徐書雁十分氣憤,拿了休書辦起了學堂。
從此她成為了福州第一個女夫子,當時滿洲有個人十分佩服她,便將愛女送至她的學堂,這成為了她的第一個學生。
徐書雁為人十分認真嚴謹,做人如此,教學生亦是如此,經(jīng)此一事,她便在福州打響了名聲。
至此,后來許多福州為官的人家也都會將女兒送到她這里學習。直至后來,從前那些議論她的聲音也都漸漸消失,人們從此對她尊重起來,見她時都會尊稱一聲徐夫子。
葉瑾簡直想拍手叫好,這徐書雁在現(xiàn)代絕對是一女強人!
她前腳剛踏進門,程宜悅和程宜韻后腳便進了門。
她們互相打了個招呼,便誰也不理誰了,任誰都看的出來,三人不和睦。
程元盛這個父親當?shù)目烧媸。~瑾心想。
不一會兒,徐夫子便進來了,葉瑾抬頭看了看徐夫子,身上帶著濃濃的書卷之氣,因為不常笑,所以顯得很嚴肅,眉間帶有幾分英氣,并不似平常女子柔和。
她問了葉瑾的身體之后便開始正式上課了,她叫起程宜韻,讓她背誦昨天學習的功課。
程宜韻前部分背的很流暢,中間段卻有些磕磕絆絆,后半段完全背不出來,徐夫子見狀,面色嚴肅的,拿起桌上的戒尺朝她走了過來,“手伸出來?!?p> 程宜韻看著那厚重的戒尺,心里有些害怕,她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眼里滿是畏懼。
徐夫子絲毫沒有憐惜,抬著戒尺就打了三下,“啪…啪…啪…”,這聲音極大,聽的嚇人,葉瑾去看程宜韻的手,果然馬上紅腫了起來。
葉瑾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些同情程宜韻,這也太狠了吧,這么可愛的小奶娃也能下得去手?
葉瑾發(fā)現(xiàn)程宜韻只是眼眶有些紅,并沒有流淚,葉瑾呆了兩秒秒,心里由衷的欽佩她。
程宜悅很是心疼,恨不得自己代替妹妹挨打,下課時趕緊讓丫鬟拿冰毛巾過來,給程宜韻敷上。
葉瑾和白霜說了句什么,白霜微微驚訝,卻并未說話,只是從書匣子里拿了一盒藥膏。
在程宜慧的記憶里,她也經(jīng)常挨打,江姨娘便給她備了這個藥膏,涂上去清清涼涼的,不會那么火辣辣的疼,而且藥效還很好,每次程宜慧挨打之后,涂了之后第二天手便消腫了。
葉瑾不知道江姨娘從哪弄來的這么好的藥膏,大概是她那個便宜爹弄來的。
她其實并不想管的,畢竟她的任務目標只有顧恬而已,所以她一開始到程宜慧的身體里就不想多管閑事,也用程宜慧的態(tài)度對待她們。
只是她見不得這么好看的奶娃子受欺負啊,就這一次,葉瑾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再多管閑事她是豬……
于是葉瑾站了起來,拿著藥膏走到程宜韻面前,“給你?!?p> 程宜悅一眼就認出這是一種很好的藥膏,很是稀罕,自己也就在父親的書房見過一次,沒曾想,竟到了程宜慧的手中,程宜悅眼中劃過一絲失落。
所以她這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嗎,程宜悅眼中透露著滿滿的不信任,“這么好的藥膏你還是自己留著吧?!?p> 葉瑾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涌起一陣后悔,所以我到底是為了啥?
轉(zhuǎn)而又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宇宙和平,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打住,葉瑾在程宜韻身邊蹲下來,“手伸出來?!?p> 程宜悅看著她,“你想干什么?”她不覺得程宜慧會安什么好心。
程宜韻不動,葉瑾勾起一抹笑,“夫子常說,兄弟姊妹之間,理應相互幫助,相互扶持,我覺得很有道理。”她說了一個有些蹩腳的理由,說實話,她自己都不信。
她拉過程宜韻的手,給她上藥,“這個藥膏很好用的,若以后挨打了就涂這個,見效很快的,明日便能好全了?!?p> 見程宜韻呆呆的,她面無表情的摸了摸她的頭,“你頭發(fā)亂了。”她講的一本正經(jīng),程宜悅幾乎要相信。
她覺得,程宜慧魔怔了。
白霜和秋月也覺得,小姐魔怔了。
學堂一片寂靜,直到程宜韻反應過來,“謝過四姐?!毙∧掏扌_葉瑾一笑,葉瑾心都融化了,真的是太可愛了,她忍不住有又摸了一下程宜韻的頭,“剛剛風大,頭發(fā)又亂了。”
程宜韻:……
程宜悅:……
白霜秋月:……
回到蘭香苑的路上,江姨娘便派夏堇來叫她,葉瑾知道今日發(fā)生的事江姨娘一定會知曉,她沒說話,只點點頭便和夏堇過去了。
到江姨娘處時,葉瑾還沒請安,江姨娘便怒氣沖沖的對葉瑾道,“跪下!”
葉瑾也不問,也不反駁,直接便跪下了。
白霜秋月看著小姐跪下也跟著跪下。
江姨娘對自己的女兒是真的很好,所以現(xiàn)在失望以及寒心都是人之常情。
棲兒是知道她不喜歡寧夫人和她的孩子的,她作為她的女兒卻偏偏和她們走的近,這不是存心氣她嗎?
江宛這時已經(jīng)忘了寧月華那個溫婉的女子對她是不薄的,甚至將她視為姐妹,她也忘了,大人們之間的事不應該強加在她們下一代身上。
“你錯了嗎?”江姨娘拍了一下桌子,看著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眼中一片失望。
葉瑾很想開口,只是她怕自己說出什么讓江姨娘上火的話,再氣出什么好歹出來。
江姨娘見女兒不說話,愈發(fā)氣的厲害,指著白霜和秋月,“你們兩個管不好小姐,該罰!夏堇,每人掌嘴三十巴掌,打發(fā)到伙房去?!?p> 江姨娘倒是想叫人牙子打發(fā)她們出府,可惜她沒這個權利。
白霜秋月一抖,紛紛磕頭,“姨娘,我們知錯了,還請姨娘開恩,讓奴婢在外院伺候小姐,請姨娘開恩……”
葉瑾并不想連累白霜和秋月,她沒有讓別人替自己承擔江姨娘怒火的習慣,于是她抬頭,“娘,這與白霜秋月無關。”
江姨娘氣極反笑,“她們沒有管好你,就是有關,犯了錯本該受罰!”
葉瑾皺眉,心想萬惡的古代啊,只是還得耐著給江姨娘一個說法,“娘,你看吶,這件事我何錯之有啊,我……”
葉瑾話還沒說完,便被江姨娘喝斷,“逆女!”忽然一陣眩暈,江姨娘便沒了意識……
葉瑾:“……”
我這還什么都沒說???我的娘啊,你聽我說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