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臺石巖下的這處懸壁,極為陡峭,如銅鏡般光滑,下谷異常險阻。
但在寺衛(wèi)們的眼中,總能找到落腳的旮旯,再加上繩索的抓力,根本算不上什么難事。
因為谷壁陡懸,這也是青斜谷少領(lǐng)主青夔布兵最少的地方。
林澤下谷之后,立即進入密林掩避,以免青天大白日,被陰陽家的兵卒發(fā)現(xiàn)。
寺衛(wèi)們緊跟其后,穿梭在谷底的密林深處。
林中清幽,濕寒之氣極重。
蔥郁的林木,合抱之粗,穿行良久,便繞道避開陰陽家重兵的戒備,眺見遠處寬敞的大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能覓得機會,混進陰陽家內(nèi)部,得到重要的線索與情報,薛府迷案的幕后主使就有可能浮出水面。
林澤深深地明白,這是刀口上舔血的決定,一旦敗露,估計要慘死在大、少司命的手中。兩個惡毒的女人,手段極其殘忍,江湖中早有耳聞。
“青姬夜投蠱,少舞攝幽魂。”,便是她倆婦孺皆知的臭名。
日色升了一大截,林中愈發(fā)瑩亮。
大約走了一百多步,眾人穿出密林,沿著斜窄小道,抵達青斜谷的主道。
放眼望去,城闕高拔,主道筆直地向著縱深方向延展,在目色空濛的盡頭,隱隱約約看見陰陽家的城閣。
講到陰陽家的淵源,還要提及三家之一的道家。自洪荒八卦創(chuàng)世而起,陰陽制衡,發(fā)展為兩派。
亂世之爭,道家源派則成為主流,握門派之權(quán),吞道家之利。
另一門派則脫離道家,自命為陰陽家,云隱在山澤溪谷之間,沒有人知道逃匿在何方。
不知星移物換幾秋,如今的江湖,陰陽家的名氣倒是不遜,尤其攝魂施蠱之術(shù),令人聞之膽怯,談之色變。
其間穿行來往的陰陽家弟子零零散散,腰銜長劍,正趕往青冥殿。
林澤一眾緊隨跟上,這才聽得,夜間,大司命緊急傳令各大外門長老,派遣境界修為高深的弟子前來青冥殿候命。
林澤與眾兄弟囁嚅低聲道:“大家……見機行事,陰陽家內(nèi)部可能發(fā)生了大事?!?p> 眾人默許會意。
行到陰陽家的城閣之下,午門正閉,各大外門弟子中的精英們聚首一處,嬉笑交談。
上百人眾,魚龍混雜,等候城門大開,進入內(nèi)城。
進入內(nèi)門的無上榮耀,可是無數(shù)修行弟子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
眾人異常興奮。
少時,午門拉開,傳來一聲咯吱不絕的傳響,喑喑回旋。
所有人魚貫而入。
青磚長道縱貫南北,直達青冥殿石階。
一炷香過后,各大外門弟子列隊立在殿前廣場上。
九九八十一個白玉赑屃坐北朝南,各自身負一塊無字石碑,形態(tài)迥異。
三層石階斜鋪而上,如壘土樓臺,層層遞進。
事出緊急,大司命也無時間去核對各大外門弟子的人數(shù),人群之中,也無幾張熟悉的面孔。
陰陽家的弟子之中,末流之才的人選,修煉一生都難得有進入內(nèi)門的機會,更別說讓大、少司命留個印象,這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林澤本來顧忌冒充身份會被發(fā)覺,如此看來,倒是多慮了,心間的憂慮,也隨之消淡許多。
大司命飛身點在石碑之上,倏爾落地。
少司命薄紗掩面,發(fā)簪別流蘇,側(cè)身站在一旁。青絲梳著云髫碎辮,羅錦紅綺,宛若天仙微醺入醉,帶著幾分柔酥入骨。
美人蝎心,又有幾人提防?
大司命一身冰藍水魅服,褶裙如同水仙盛開,拖拽在地,柔荑玉指綰著一縷青絲,成圈又散開,反反復復,一直未停。
豐腴扭翹的肥臀,在日光中映著誘人的曲線,尤其是那雙狐媚眼,瞳色中閃著勾人的目光,好似紫霞映彩的黃昏,夕陽帶著暖暖的暈色,一眼便將人沉淪。
大司命紅唇翕動,輕盈嬌氣地道:“召集大家前來,有一事,成則晉升為內(nèi)門弟子,隨時出入青冥殿,敗則留守北海,鎮(zhèn)管海妖?!?p> 眾弟子滿面驚詫,但也流露著一絲蠢蠢欲動的喜悅。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完成任務(wù),便可在心心念念的青冥殿內(nèi)修煉,還能有機會接觸陰陽家最高的術(shù)法篆錄,施蠱攝魂,獨得一份江湖大道飛升的機緣。其次,與大、少司命共事,垂涎美色三尺,指不定何時贈一嘴唇粉,宵一夜千金。那兩個女人,傳聞有招男人上床的習慣,即就是一夜情,那也是酣暢舒心,不枉此生。
猛然間,一旁走出一個白須老人,臉如老樹般褶皺,手持一桿鳳翅鎏金镋,足足有百斤重。
大司命風韻多姿,凝脂露在衣前井口處,側(cè)身指著老者,恭敬拱手,“有勞了,余老!”
白須老人清袖一揚,貼手捏著金鏜,邁步走向青磚長道。
聚集列隊的各大外門弟子立即讓出一條寬道,側(cè)身望著老者甩袖的背影。
大司命振臂高呼道:“愿你們此行凱旋而歸,我親自領(lǐng)兵在午門恭賀相迎?!?p> 一陣山呼海嘯的答應聲。
“大司命英武!”
一旁的少司命一言未發(fā),薄紗面下,沒有一絲言語和笑容,仿若木頭一般,凈長了一身的好看皮囊。
林澤和眾寺衛(wèi)插在隊伍之間,互通了眼色,隨隊伍朝谷口趕去。
費盡心思入谷,這又要出谷?
林澤一臉陰沉,但這大司命欽點的人馬,趕赴北海,其中一定藏有玄機,跟從調(diào)查,也方便一些,比待在谷中畏畏縮縮地偷探要好,傳信給少翰林,指不定能釣到大魚。
白須老者帶著眾弟子到了谷門口,停下腳步,手拄鳳翅鎏金鏜,立在谷門前。
青夔親自送行,一直護送到青斜谷外十里的落云灘。
落云灘前,碼頭棧道橫豎交錯,商船往來不絕,還有百米的大船,豎著三十米左右的桅桿,主、次桿之間是上好的牛筋皮繩,相互拉扯。
大船吃水很深,甲板上的伙夫來來往往,扛運著裝載的貨物。
白須老者命令眾人在大船根底等候,自己先行上船交涉。
林澤望著白須老者在甲板上隱沒了身影,自己靈機一動。
一個伙夫的腳踝處突然飛去一枚葉鏢。
“啊……啊……”
在場的眾人一驚,伙夫連同貨物一同掉下鋪設(shè)而上的橫板。
觀望的人擁擠緊簇。
監(jiān)督的官差立即撲涌而來,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喊罵嚎叫聲一片。
眨眼之間,一道人影竄入貨箱。
林澤得意地混在人群中攪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