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帳篷內(nèi),燃起一支燭火,那突瘦弱的身材、向外凸起的額頭就這樣出現(xiàn)在頡利面前。
那突低垂著眼皮,靜靜地望著地上那具無頭尸體,看不出有任何的情感。但他那聶人的眼中,瘋狂的殺意幾乎掩蓋不??!
地上的死尸是他的親弟弟!
良久,那突抬起腦袋,望著映在帳篷上的影子,喃喃說道:“我為身,他為影;身受難,影相隨;身將死,影代亡!”
與那突神似的弟弟,和他便如身體與影子,那突被葉歡逼上死路,他的弟弟便代他去死,瞞天過海!
他抓破了臉,滿臉都是鮮血,歇斯底里!
“葉歡!你廢我影,我要你碎尸萬段!”
頡利望著那突,向他承諾:“那突,你的弟弟不會白死!不僅是葉歡的血!待我大軍醫(yī)治好此病,招兵買馬養(yǎng)軍蓄銳,我突厥的鐵蹄定要踏平大唐,讓那千萬唐人的血來祭奠你的弟弟!”
那突身體一顫,當即為頡利的話痛哭流涕!對啊,唯有漢人之血,方能讓他的弟弟去見狼神!
再此之前,唯有蟄伏!
頡利見那突終于冷靜下來,臉上露出一抹貪婪:“薛延陀今日將一批牛羊送了過來,但這還不夠,我要的是他所有的東西!不僅是牛羊、軍隊,還有他的女人!”
一回想起薛延陀身邊的女人,頡利就感覺口干舌燥!
那突仔細地聽著頡利的講述,狼一般的眼睛不斷閃爍著,半響后他道:“可汗,薛延陀此人心懷異胎,非我族類,不得不防!”
“哦?”
那突冷冷道:“雖說薛延陀歸附我部,但他部族的實力與我部族相差不多,若有反心必成大禍!我的建議是,削其軍隊,奪其資源,占其土地!待他部左膀右臂盡斷之時,就是我部真正統(tǒng)治之時!”
“畢竟什么東西拿在自己手里才最放心!”
頡利聞言,咧嘴一笑,那突所言盡是他心中所想!
“我有一計可幫助可汗!”那突眼含深意,隨即附耳頡利。
……
天色愈加陰沉,寒風夾雜著雪花撲面,如刀般割著!
薛延陀回到了自己部族的營地,馬車剛停,帳篷內(nèi)一張張削瘦的面頰探了出來。這些人都是他部族的成員,一個個面色蠟黃,前胸貼著后背,人皮抱著瘦骨!
“首領(lǐng),我餓,我冷!”赤著腳丫,幾歲大的孩童凍得渾身發(fā)紫,小手牽著薛延陀搖晃著。
一位老人走了出來,淚眼汪汪地盯著他,聲音哽咽著:“首領(lǐng),可以宰只羊嗎?”
薛延陀望著這群可憐的人,鼻子酸酸的,喉嚨上被哽住一樣,一口氣都出不了!
“宰羊!做飯!”薛延陀笑著流淚,“吃一頓飽的!熱乎的!”
這群樸素至極的人聽到這高興極了!歡呼著散了,提刀霍霍,一只又一只羊被烹成美味。那一頓,他的部族成員胡吃海塞,狼吞虎咽!
飯后,薛延陀對士兵命令道:“取一半的牛羊,找一半部族內(nèi)的漢子?!?p> “首領(lǐng)您這是?”
“少廢話!”薛延陀背過身,“違令者斬!”
那些士兵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立時跪了!手按著胸膛,半跪著,長刀在握,以最虔誠的姿態(tài)向著薛延陀。
“首領(lǐng)!部族內(nèi)火都升不起,您還要給頡利那廝送食物?!”
“首領(lǐng)!部族內(nèi)已然妻離子散,您還要給頡利那廝人馬?!”
“首領(lǐng)!部族將亡,您還忍受著什么?!”
聽著士兵最誠懇的聲音,薛延陀只覺自己快瘋了!他猛然轉(zhuǎn)過身來,向這些人吼著:“你們想死嗎!不這么做那廝要踏平這里!不這么做你們活不過這個冬天!不這么做沒人保護你們!”
“至少部族會存在!至少你們在頡利帳中有吃的!至少可以少死些人!”薛延陀捂著嗓子,不讓喉嚨哽咽得難受。
薛延陀嘶吼著,所有士兵皆都靜靜半跪在地上,恍然間一抬眼,他的心臟仿佛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
所有士兵眼中都含著光!靜靜地看著他!
“我們不怕死!”
“戰(zhàn)吧,首領(lǐng)!”
薛延陀眼前模糊了,他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混蛋!非要我殺了你們嗎!違抗命令者,從此不是我部族之人!”
扔下這句話,薛延陀頭也不回地走了,風吹落,遍地人心都涼了!
牛羊還是被送到了頡利帳中,與此同時的還有他曾經(jīng)一半的麾下??聪蛩囊暰€各色都有,最讓他心中刺痛的還是充滿著希冀的眼光!讓他不敢直視!
薛延陀到頡利帳中時,葉歡再一次向他走了過來,不過還未等他走進,薛延陀便冷冷拋出一個字。
“滾!”
他的心情很不好!
葉歡一笑,腳步卻沒有停下來:“薛首領(lǐng)為什么憤怒?”
薛沒有回答他。
葉歡替他回答道:“因為你送給頡利的都是命!你部族一半人的命!你還不明白嗎?頡利根本不想讓你們活!”
薛延陀震驚地看著葉歡,皺起眉頭:“你這人為何如此善變?!先前可一直替頡利說話?!?p> “薛首領(lǐng)我問你,狼去其牙之后還算是狼嗎?”葉歡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緊接著道,“薛首領(lǐng)難道不就是這匹狼么?”
“你到底想說什么?”薛延陀眉頭皺得更緊,不耐煩了。
“我想說的是頡利想削弱你的力量!直到你任人宰割!只有與我聯(lián)合起來,才能避免!”葉歡直接了當說了出來,“我當然也有自己的目的,想必你應(yīng)該知道?!?p> 呵呵!
薛延陀當然知道,他輕笑了一聲:“你就不怕我將你要逃的秘密告訴可汗?”
葉歡看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不,你不會的!與我相比,你跟頡利才算是血海深仇。”
薛延陀重新打量葉歡,審視著他,半響后才說道:“你這個人很危險!”
葉歡倒是笑著道:“相信我,頡利比你想象的更危險!我只是一個回不了家,想找個安心之所活下去的人?!?p> 薛延陀沉默了,目光閃爍著,他正在權(quán)衡著。
“我會在今晚子時行動?!?p> “如果我們的聯(lián)合成立,子時之前就在頡利軍中點燃帳篷,制造混亂,我就當那是你同意的信號了!”葉歡悄聲對薛延陀說道,“等到我逃脫之后,作為聯(lián)合我自當幫助你!”
“你一個普通人,又談什么幫助我?”薛延陀蔑笑著。
葉歡擺擺手:“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