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我的兄弟歐陽詢

第二十章 竇大王饒命

我的兄弟歐陽詢 風(fēng)山姜米糖 2089 2020-08-25 09:00:00

  要說虞世南這個人呢,在體現(xiàn)他本人的品德“高潔”、“忠孝”方面,他從小就習(xí)慣于一種“作秀”的表達方式。

  此處的“作秀”可不是貶義詞哦。因為在我們那個時代,孔儒的禮法架構(gòu)之下,其實價值觀還是比較單一的,如何能體現(xiàn)我這個人品德高潔追隨古圣先賢的腳步呢,有一種方式就是在行為上極端化,別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那我不就在品德上“鶴立雞群”了嗎?那從現(xiàn)在的角度來說,看起來就像是“作秀”。

  舉個例子來說吧,我們那個時候家里的父母去世了,都是需要“丁憂”的。為了表達自己的悲傷之情,在“丁憂”期內(nèi),大家就會比誰更慘。什么不能吃好的穿好的,天天嚎哭那都是基本操作。有些人為了“鶴立雞群”,別人丁憂個3年,他干脆就在父母墳頭旁邊睡十幾年,衣衫襤褸每天嚎啕大哭。明白了吧,就是這個feel的。

  你們現(xiàn)在能聽到的幾個關(guān)于虞世南的事情,其實都有一定的這種“道德作秀”成分吧,再申明一遍,我這么說絕不是貶義哦?,F(xiàn)在看起來沒必要,以前可不是哦。

  比如他小時候他爹去世,他嚴格按照禮制守喪,然而守喪期滿了,他叔父又被反賊扣押了,他便也堅持不吃肉,只吃蔬菜。你說你叔父被扣押了,和你吃什么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但是他就要以此來體現(xiàn)自己心系叔父,很難過,不能吃好的。

  然后小時候他又有個傳說,說跟著一個叫顧野王的學(xué)習(xí),特別努力,十幾天不洗頭洗臉地學(xué)寫文章。你說你好好學(xué)習(xí),每天抽出半刻擦把臉的時間都沒有嗎?哎,他偏不,表示連這點時間都要貢獻給學(xué)習(xí)。

  所以他是一直習(xí)慣于這種“毀壞自己舒適而獲得高道德贊譽”的行為方式的。

  這次他老哥慘死,他在悲傷的情緒中自然也會沉迷于這種行為表達。

  他心里難受我們也都能理解的,但是當(dāng)時家人被殺的絕不止他一個,唯獨他非要把自己生生餓瘦了,差點死了,搞得慘兮兮的。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感動得自己和周圍痛哭流涕”唄。

  而我們那個時候吧,大家都贊揚他“德行高尚”。這是封建文化的糟粕呀糟粕。你們可別學(xué)。

  雖然我兄弟在他幾乎是死前留遺言的節(jié)點上噎他有點不近人情,但是這些天來我們怎么好言相勸,虞世南就是不好好吃飯,我們在那路上被逼著走,搞到什么吃的可不容易呢,看他身子弱都緊他先吃,他還這樣“作”,越勸越作,多少我們的耐心也在被消耗吧,我這兄弟的話算是一盆涼水吧,把他澆醒了。

  在我看來,我兄弟比虞世南還是要“實際”很多的,更加“隨性”,他就不會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德性”刻意做什么。

  但是你要細究他這種心態(tài)的形成,就會覺得很唏噓了。從小到大因為身世和長相,幾乎得不到周圍人的一絲肯定,就像一個已經(jīng)被拍板認定是個“壞孩子”的娃,他還有再裝什么古圣先賢的必要么。

  我扶著虞世南,將粥端到他嘴邊,看著他一聲不響地默默喝起了粥,忙夸兩句伯施兄棒棒噠。我兄弟坐在遠處啃饅頭,故意不看我們這邊,這南方逃難小軍團的氛圍也是尷尬得要命,雖然都是六十多的人了吧。

  我這暖男肯定要調(diào)節(jié)點氣氛呀,夾在中間說了挺多有的沒的的話,好在虞世南也是個明白人兒,稍微元氣恢復(fù)了之后,自己就去謝我兄弟“點醒”了他了。

  后面幾天我們都悉心照顧虞世南,他身子便以可見的速度好轉(zhuǎn)了。這也讓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這活六十多了,就怕路上有啥別的病,沒有便是皆大歡喜。

  只是他身子好轉(zhuǎn)了,我們的處境卻并沒有好轉(zhuǎn),甚至更加慘。

  北上了一段時間,我們這一波人就進入了其他割據(jù)勢力的領(lǐng)地,首先碰到了李密的“瓦崗軍”,一開始還有點對峙的局面,還能隔江對罵,但是之后好像那邊有了幫手,宇文化及被打得人仰馬翻。

  不過要說有多慘烈,其實倒也沒有,因為宇文化及帶著一幫烏合之眾,大部分人見形勢不對,就自己逃命去了,一副樹倒猢猻散的態(tài)勢,明顯感覺還沒開打,人都跑了。

  我們當(dāng)時其實有點想逃,但是北上穿過各種割據(jù)勢力找淵哥還是太危險了,我又想著逃回老家去,結(jié)果他倆又都不同意,于是只能又被宇文化及挾持到了魏縣。

  這個時候,我們身邊已經(jīng)不是看起來浩浩蕩蕩的幾萬大軍了,可能也就剩下幾千人的敗甲殘兵吧,唯一對宇文化及來說還有點希望的,就是他在彭州搶劫了很多金銀珠寶古董,被他都好好地保護著,哦,還有我們這些原來隋朝的公務(wù)員們壓在他手下,也許他那時候還有東山再起的夢想吧。

  于是,在魏縣我們和他演了一場荒誕秀。

  他終于毒殺了那個傀儡,自己稱帝了。

  國號是“許”,居然還在簡陋的帳子下面舉行了“登基儀式”,還安排了“百官”的職位。

  在這里我要先道個歉,當(dāng)時搞這一套的時候把我們太常寺的幾個人拎出來讓安排登基、祭祀的儀式,這時候想到我們這些“專業(yè)人士”了。

  我兄弟和虞世南性子都有點剛,尤其是虞世南覺得荒誕無比,要和宇文化及對罵,說他“敗壞帝王之道”,我這貪生怕死沒啥道德底線的小透明忙攔住了他。

  好不容易才把虞世南勸住,告訴他君王無道肯定是有天收的嘛,你看隋煬帝不就被收了嗎?你就別在這想強出頭了,不過是給人家送人頭罷了,何必呢?

  不就是搞登基儀式么,不就是祭祀么,我們太常寺這種項目文案很多的好吧,照著以前做的抄一抄給他,哪用得上對罵呢?

  對,我這太常寺里打雜一輩子的小透明,給這爛糟糟的“許國”撰寫過“登基整體項目策劃書?!奔追竭€相當(dāng)滿意,不但給了我一個更高的官職,這就不提了,太丟人了,還讓我牽頭主持了整個儀式的執(zhí)行。

  現(xiàn)在想來,這一套什么登基什么祭祀什么置百官之類,不過是他們在絕望之中給自己一點點虛無的希望罷了。

  在軍隊屠刀的強行壓迫之下,我們百官在地上三磕九拜,齊呼“萬歲”。宇文化及則孤單地坐在簡陋的高臺之上,看著我們面色凝重,一語不發(fā)。

  這時候的他,在想什么呢?

  可是你這套做完了,依然還是要面對彈盡糧絕、走投無路的慘狀。

  再多曲折也不多表,總之我們這一波的是邊和各路草頭王交手邊被打得狼狽逃竄,一路逃到了山東的聊城。

  終于算是破了一個城,我們這一行人進城躲著再也不出去了。雖然現(xiàn)在用上帝視角看,簡直是縮頭烏龜,狼狽到不行,但是我們那個時候,真的是已經(jīng)在外面顛沛流離了半年多了,你們也同情一下我們這幾個老頭子,再找不到地方落腳,可都要嗝屁了。

  我這一路上簡直像經(jīng)歷了一次完美瘦身營,體重大減。

  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能住在磚瓦房子里、不用風(fēng)餐露宿住帳篷,這就是一次偉大的進步。我都已經(jīng)在城內(nèi)選好住宿的地方,尋了一些衣物棉被干糧等生存物資,準(zhǔn)備就在這城里“論持久戰(zhàn)”了,可忽然間,天就變了。

  真的是沒過幾日,忽然就得到消息,城破了!

  說是前幾日有其他起義軍將領(lǐng)來歸降,這宇文化及忽然覺得原來自己這么爛都能有人認可,馬上就開城把人家迎接進來了,沒想到,這是人家攻城的計策罷了。

  估計此時的宇文化及,已經(jīng)登了基,完成了“皇帝夢”,他只剩下一個精神需求,那就是“被人認可”了。

  所以,只要有人過來歸降他,他甚至可以不細想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便直接放人進城來。

  于是,我熟悉的那個場景又來了一遍。

  夜晚城中火光沖天,刀劍碰撞、喊殺聲不絕。我躲在窗下惴惴不安無法入睡,天明之時,又有士兵闖入我們的小宿舍,要求我們?nèi)コ莾?nèi)的一處大殿集合。

  雖然這次小兵還是態(tài)度蠻好的,但是我這依然沒用的嚇得瑟瑟發(fā)抖中。

  走進那大殿一看,居然是前皇后坐在正中間,她當(dāng)時和宮女們是與我們一起被宇文化及劫持跟著走的,這女的一路上可比我們這些老頭子要慘多了,那什么情況你們也都懂。

  所以我們當(dāng)時很驚訝這個皇后被尊在了最上面,這起碼說明攻進來的這股勢力是認可之前的隋朝的皇室體系的。而且這回我們這些公務(wù)員也沒有要求跪下,而是讓我們隨便站在這大殿之中。

  反而起義軍的首領(lǐng),發(fā)動此次“政變”的軍爺是跪在皇后腳下的,他義正言辭地說著:“宇文化及大逆不道,臣,竇建德,已命部下拘捕亂黨……”

  原來這個人叫“竇建德”,我們幾個老頭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未來還有什么在等著我們。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