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天經(jīng)地義
雖然賜婚圣旨始終沒下，但皇上要讓沐家剛從鄉(xiāng)野之地尋回的二小姐嫁給蘇天仙的消息，很快傳得人盡皆知。
聞?wù)呓泽@，過后紛紛說：村姑配廢柴，天作之合！
這并非顏值即正義的時代。
自從蘇默來到萬安城，那些見到他的美貌自慚形穢的男人，暗地里更是把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廢柴之名著意渲染宣揚。
再加上，他是被送來當(dāng)質(zhì)子的別國皇子，天然會被東明人排斥輕視。
人人都叫他蘇天仙，卻是帶著嘲諷的。
一個男人，唯一讓人稱道的是美貌，多么可笑啊！
顧楓出門，先到街上最有名的一品閣買點心。
排隊等候時，聽周圍人都在談?wù)撎K默和元秋的親事，其中不乏取笑元秋的，拿她跟沐元若比。
“孿生姐妹，一個是才貌雙絕的真鳳凰，一個是才貌雙無的草雞，真是可憐呦！”
說這話的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顧楓按在地上一頓胖揍。
“看什么看？”顧楓起身，掃視一圈兒，“都給我聽好了，沐元秋是我?guī)熋?，是?zhèn)國公府的掌上明珠，誰再敢背地里說她壞話，我見一個打一個！”
作為萬安城里有名的暴脾氣，顧楓此言一出，人群做鳥獸散。
不多時，顧楓提著兩盒點心揚長而去，紅衣烈烈。
今日元秋要下廚，沐振軒得知本想過來，到門口就被容嵐趕走了。
在場的沐元若和沐元誠專注于棋局，假裝沒看見。得知沐振軒動了想把元秋許配給陸哲的念頭，姐弟倆覺得，這個爹老糊涂，欠揍！
說起來，容嵐不喜歡陸哲，是有緣由的。
陸哲為人陰狠。忠信侯府這些年出了不少怪事，幾個人離奇死亡。
雖然沒有證據(jù)證明是陸哲所為，陸家也都遮遮掩掩過去了，但容嵐知道，那些跟陸哲脫不了干系，只是他擅長偽裝。
顧楓進門，一口一聲師娘叫得親熱，奉上容嵐最愛吃的點心，說他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
“最多不超過一刻鐘，我又不是沒買過?！便逶\出言拆臺。
“師弟你是不是想練練？”顧楓摩拳擦掌。
林安順才下課，如今愛上寫字的他抬起頭來，笑嘻嘻地問，“大師兄要跟哥哥練什么？練字嗎？我也會！”
容嵐莞爾，顧楓哈哈大笑。
喝了杯茶，顧楓便提起外面的傳聞。
容嵐笑意淡了些，“定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宣揚出去，卻又不下旨！”顧楓不解。
“皇上在下棋，等著對手先出招?！比輱股裆?p> 顧楓愣住，“什么下棋？什么對手？”
沐元誠落下最后一子，再次以勝利結(jié)束一局，起身說：“皇上意在破壞南詔和西遼結(jié)盟。二姐和蘇默的親事算是東明南詔聯(lián)姻，總要南詔皇室表個態(tài)。若只是東明一廂情愿，一來面子上不好看，二來南詔事后可能不認?！?p> “區(qū)區(qū)小國，哪敢不認？”顧楓輕哼。
“南詔雖小，卻很毒。當(dāng)年休戰(zhàn)，是因為再打下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反倒讓西遼得利。最終南詔送了質(zhì)子，換取多年和平，同時也得到東明庇護，等同結(jié)盟。”沐元誠神色認真，“但時移世易，曾經(jīng)對東明低頭的南詔恢復(fù)元氣，沒那么安分了，皇上用二姐的親事，主動示好，也是逼南詔皇室明著站隊，割裂西南結(jié)盟?！?p> 顧楓冷哼，“萬一南詔人不愿意呢？親事取消，直接開戰(zhàn)？這個好！小師妹不用嫁給蘇天仙，咱們一塊兒打南詔去！”
“南詔不會不愿意的，因為小國必須站隊才能存活。咱們才把西遼打退三十里，南詔何必選西遼？”沐元誠搖頭。
“你說得我都暈了！既然南詔不會選西遼，搞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顧楓皺眉。
“這是博弈?；噬媳颇显t表態(tài)，但事情之初，南詔和西遼結(jié)盟的消息，未必不是南詔皇室故意放出來的，意在逼東明表態(tài)，爭取利益。譬如，把質(zhì)子送還，取消南詔每年大量的進貢?！便逶\微嘆。
“質(zhì)子是干什么的？南詔若跟西遼結(jié)盟，就把蘇天仙給砍了！”顧楓拍桌子。
端著菜進門的元秋微笑，“蘇天仙哪里招惹師兄了？”
顧楓搖頭，“就事論事，我不是針對他。不過小師妹你為何幫蘇天仙說話？”
“我不是，我沒有，師兄不要胡說?！痹锓裾J三連。
“顧楓你真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蘇默能被送來當(dāng)質(zhì)子，就隨時可能被南詔皇室當(dāng)棄子。說白了，他跟二姐一樣，只是兩國博弈的棋子罷了?！便逶\說。
“誰跟你一樣心里那么多彎彎繞繞，累不累??？”顧楓敲了一下沐元誠的腦門兒，“你就告訴我，小師妹的親事有可能被取消嗎？”
沐元誠搖頭，“不出意外，不會取消的。用不了多久，南詔皇室就該派人送聘禮來了?！?p> “難不成皇上打算放蘇天仙走，讓小師妹嫁去南詔？”顧楓神色一變。
“不至于?！便逶\搖頭，“這門親事，已是皇上對南詔示好，不可能全由著南詔的要求來?！?p> 沐元若幫著元秋把飯菜擺好，紅燒獅子頭、糖醋排骨、甜皮鴨、清炒時蔬、參雞湯，色香味俱全，林安順都快流口水了。
最后是一道清蒸鱸魚，專門給顧楓做的。
“怎么才能把親事攪黃呢？”顧楓還在發(fā)愁，“八公主嫁給蘇天仙不就得了，非要禍害小師妹！”
話音剛落，顧楓拿起筷子，還沒夾到菜，就聽外面響起腳步聲，隨之是他的隨從興祥的聲音，“宮里來人，老太爺讓世子爺趕緊回去呢！”
“楓兒快去吧，菜都給你留出來。”容嵐正色道。
顧楓起身，沐元誠也立刻放下筷子，“娘，我過去看看什么事。”
“也好。你看著楓兒，不管什么事，讓他切莫沖動?！比輱苟?。
留出一半的菜給兄弟倆。好好的一頓飯，最后只有不諳世事的林安順吃得開心。
沐振軒從未提過顧楓也會被賜婚的事，容嵐和兩個女兒當(dāng)下都很擔(dān)心，皇上會把八公主賜婚給顧楓。
容嵐甚至讓沐元若去外院找了沐振軒，說若是顧楓不肯接旨，可能會出大事，到時讓沐振軒出面，千萬護著他。
“娘，師兄若是不得不娶八公主的話，那也太慘了。不行讓那位青樓主幫忙解決師兄的事，我可以嫁給蘇天仙。反正被當(dāng)棋子而已，利用完就沒事了，蘇天仙定看不上我，再和離就是?！痹锸钦J真的。
她來自異世，并不認為和離是大事。愛情不是必需品，真愛也不會被世俗眼光阻礙。
容嵐嘆氣，“這是兩碼事。你放心，若真是八公主被賜婚給楓兒，我會再想辦法?！?p> 旬陽侯府就在隔壁，此時沐元誠已陪著顧楓跪下，前面跪著顧淮和柳曼姝。
前來頒旨的老太監(jiān)依舊樂呵呵的，“是喜事，先要恭喜顧世子?！?p> 沐元誠擰眉，他也想到，很可能是八公主被賜婚給顧楓。因為若是八公主不發(fā)瘋，去年就已經(jīng)嫁給顧楓了。
就在沐元誠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幫顧楓擺脫八公主的親事的時候，耳邊傳來老太監(jiān)的聲音，“九公主與顧世子乃天作之合……”
沐元誠面色一僵，旁邊顧楓猛然抬頭，“公公是不是念錯了？”
老太監(jiān)皮笑肉不笑，“顧世子這是什么意思？”
“楓兒住口！”顧淮神色嚴厲。
柳曼姝面上帶著柔柔的笑，“我兒是高興傻了，公公請繼續(xù)?！?p> 老太監(jiān)把圣旨念完，顧楓卻不肯接，“我進宮求皇上，跟皇上說清楚，九公主跟阿誠才是……”
柳曼姝回頭便抽了顧楓一巴掌，“混賬！那是天大的恩典，你昨夜醉酒還沒醒嗎，胡言亂語些什么？”
“師兄，快接旨吧。”沐元誠按住顧楓的肩膀，不讓他走。
顧楓駐足，擰眉看著沐元誠。
沐元誠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來，“你以為的，其實是誤會，根本沒有的事，我發(fā)誓。”
“楓兒！不要胡鬧！”顧淮瞪著顧楓。
但顧楓脾氣犟，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接那道圣旨。
最后還是顧淮幫顧楓接了旨，塞到他懷中，只說是顧楓喝醉酒不清醒。
柳曼姝給老太監(jiān)塞了一張銀票，顧淮陪著笑臉，親自去送。
顧楓猛地把圣旨摔在地上，“娘，我不想娶九公主！我要進宮求皇上收回成命！”
“回來！你不想娶九公主，難不成想要八公主嗎？”柳曼姝面沉如水。
“只要不是九公主，讓我娶八公主也無妨！”顧楓滿面怒意，“皇上亂點鴛鴦譜，明明阿誠跟九公主才是一對兒！”
“這是命，你們的命，都得認！”柳曼姝說著，目光從沐元誠身上掠過。
沐元誠以為柳曼姝在勸顧楓。后來才知道，這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當(dāng)下，沐元誠心緒有點亂，面上不顯，還出言安慰顧楓，“我沒事，方才那話你千萬別再說了。我的事皇上早就知道了，如今這樣的結(jié)果，天經(jīng)地義，我有自知之明。娘讓我來看著你，你不要亂來，那樣對誰都沒好處?！?p> “狗屁的天經(jīng)地義！”顧楓怒喝。
“元誠，你先回去，我會看好楓兒?！绷_口逐客。
“好?！便逶\點頭，轉(zhuǎn)身眸光便黯淡下去，大步離開了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