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羊肉畢羅

　　宋押班見秦頌恩朝自己問道，還以為她是關(guān)心方晴之事，所以一大早就來找他。

　　于是對秦頌恩招呼道：“我們邊走邊說?！彼叩桨肼飞希勔娍諝庵袀鱽淼难U裊煙火氣，又笑道：“用過早膳了嗎？”見秦頌恩茫然地搖了搖頭，他又說道：“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和我一道吃點吧。”說完還沒等秦頌恩回答便對垂手候立在旁的內(nèi)侍吩咐道：“叫人送兩份早膳過來?！?p>　　秦頌恩見狀，只能從善如流：“如此便叨嘮了?！?p>　　二人并肩進了宋押班的值房，房內(nèi)陳設(shè)一應(yīng)還如昨晚他們二人離開時的模樣，連棋盤上的落子都沒有動過。

　　秦頌恩眼觀鼻鼻觀心，只做看不出宋押班沒有回來過的樣子。

　　他們二人在桌案前才坐下沒一會兒，就有內(nèi)侍躬身將準(zhǔn)備好的早餐送了過來。因為有了昨晚二人一起食用紅燒牛肉面的經(jīng)歷，因此今日端上來的是兩碗馎饦，一碟羊肉畢羅秦頌恩也不見意外。

　　好在底下人孝敬他們的“老祖宗”，自然是事事盡心，甚至比送給皇上的還要精細，端上的馎饦和羊肉畢羅也是用料十足，新鮮出爐。

　　在深秋的早晨，一碗熱騰騰的馎饦下肚，整個人都似乎活泛了起來。

　　秦頌恩猶覺得不過癮，又夾了一塊羊肉畢羅，才剛?cè)M嘴里就聽見宋押班突然放下筷子，嘆了聲氣道：“你覺得，你若是去了大宛，還能有活著回來大鄴的那一日嗎？”

　　秦頌恩正大口咀嚼著食物嘴巴頓了頓，突然覺得嘴里的羊肉畢羅似乎也沒有那么香了，她咽下口中的碎屑，方才笑問道：“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

　　宋押班的神色中似乎也難掩抑郁，他搖了搖頭：“這是昨日方晴問我的，今日和你一道吃著羊肉畢羅，忽然就想起來了，也不知道去了大宛還能不能吃到今日這樣的食物？”

　　秦頌恩聞言也放下了筷箸，托腮認真想了想說道：“聽說畢羅最初也是從西域傳入，鄴國境內(nèi)本來并沒有這道食物?！?p>　　宋押班不由地淺笑：“你是想勸我說，不該敝帚自珍，風(fēng)物長宜放眼量，要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我們?nèi)チ舜笸鹨参幢貢心敲丛悖俊?p>　　秦頌恩愣了下：“嗯...不是...我只是想說，聽說大宛那邊也與胡人通商，應(yīng)該也能吃到羊肉畢羅，而且那邊的羊肉似乎味道更加鮮美滑嫩些，做出來的羊肉畢羅應(yīng)該會更好吃一點......”

　　秦頌恩的話一說完，兩個人都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突然凝滯了下，有點小尷尬.....

　　不過...宋押班為什么說“我們”？

　　秦頌恩又打量了宋押班幾眼，看著他平平無奇的面孔，心想：是了，他作為長公主的心腹，長公主要去大宛和親，自然會帶上他。

　　不過宋押班長相普通，可是風(fēng)儀卻是無雙，秦頌恩觀他趨行進退，徐疾有法，哪怕如今在自己面前飲馎饦湯，也吃出了品嘗千金美酒的氣勢。

　　她往日所見過的貴介公子并不多，不過曹睿、裴如初和她那個自詡風(fēng)流倜儻的父親秦濂而已；至于靡星，雖似大宛貴族，但行為舉止直來直去，并不講究鄴國的繁文縟節(jié)，與自己相交更為隨意。

　　除去靡星，剩下的裴如初雖然外貌出眾，恍若玉人，可卻愛擺架子，言辭又刻薄，可惜了一副好皮囊，曹睿倒是一個芝蘭玉樹，清風(fēng)霽月的少年公子，可比起宋押班還是差了些內(nèi)斂與沉穩(wěn)，至于她那個一朝顯貴，攀龍附鳳的便宜父親，如今一看不過是東施效顰，畫虎類犬罷了。

　　宋押班與裴如初，大概就是一個內(nèi)秀，一個外秀。

　　秦頌恩一時想得遠了，就聽見宋押班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他微笑道：“方小姐若是有鄉(xiāng)君這份胸襟就不會想岔了。”

　　“哦？”秦頌恩聽宋押班提起正事，也連忙收回思緒，凝神問道，“她承認了？”

　　宋押班搖了搖頭：“方小姐被裴少監(jiān)帶走后也一直啜泣不止，只說自己是因為思念父母想家而悲傷不止，特別是夜深人靜之時就尤為傷心，正是怕吵到同住的女孩們，因此特意尋了那偏僻避人的地方望月感懷，以為沒人能聽見，就一個人躲起來在那里流淚不止；高家小姐和王家小姐出事當(dāng)晚，她雖然醒著，可是也早早去了那林子里躲起來哭，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秦頌恩一愣，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想了想問道：“那裴少監(jiān)信嗎？”

　　宋押班苦笑：“你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p>　　“少監(jiān)性急，上面又有賀大人壓著催著，再拖下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因此此事疑點雖然還有不少，可少監(jiān)卻想將方氏盡早定罪。因抓著方氏了，她又不能解釋，為什么明明是因為不好意思躲起來偷哭，可是哭聲卻叫整個瓊?cè)A園都聽見了。因此少監(jiān)說她擺明了是在裝神弄鬼，必定有所圖謀，我們連夜徹查方氏，竟然那么巧又被我們發(fā)現(xiàn)原來方氏之父方繼祖非但做過嶺南道都監(jiān)，還在升遷至右驍衛(wèi)上將軍之前管過軍需，當(dāng)年對魏數(shù)戰(zhàn)中正是經(jīng)手過大批火藥。”

　　宋押班對秦頌恩解釋道：“平時火藥的取用嚴(yán)格，更別提這里是京畿重地，火藥局哪怕少了分毫都能發(fā)現(xiàn)。唯有戰(zhàn)時，戰(zhàn)火紛飛，火藥取了多少，用了多少，完全沒有辦法分毫不差地統(tǒng)計出來。當(dāng)年若是方家有意藏匿，那么他們想要藏起足夠炸毀太醫(yī)局的火藥也不是沒有辦法的?！?p>　　“太醫(yī)局的爆炸案一出，宮中慎刑司和宮外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并火藥局所轄的工部眾人都是毫無頭緒，一頭霧水，他們都查不出那火藥來源，如今方家小姐被抓可不是解了那幫廢物的燃眉之急，正好為那火藥的來源尋了出處?！?p>　　宋押班嘆道：“我雖然也曉得此事迷霧重重，就好像是有人將人證物證都準(zhǔn)備好，送到我們面前一樣，可是除了方家之外我竟然找不到還有其他答案?！?p>　　“再加上少監(jiān)和外朝廷的那些大臣們?nèi)缃穸技庇诮Y(jié)案，恐怕方家這一次兇多吉少。”

　　秦頌恩皺眉問道：“那動機呢，動機是什么嗎？我想不通方晴或者方家這樣做有什么緣故，總不能是他們突然得了失心瘋，就這樣毫無原因的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