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樹間,沙沙的響聲亂了蔣術的心緒。
聽說那個他手下的御靈者被夏茗逮進局里去了,這可不行,他得把人弄出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和御靈世家沒關系的御靈者,可不能放過這機會好好挫挫他們的銳氣,讓那幾個趾高氣昂的家伙看清楚明晟到底是誰做主。
想到這里蔣術又想起了夏東陽昨晚看著他的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好像深淵,讓他忍不住心底發(fā)寒。
“叮鈴......”清脆的鈴聲在走廊內回響。
蔣術熄滅了房內的燈,躺在床上思索著明天要去局里一趟,把人弄出來。
“叮鈴......”鈴鐺的響聲漸漸靠近房門,一只纖纖玉手摸上門把,打開了門。
“誰!”蔣術從床上驚坐起,卻被箍住了脖子,再也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眼中帶著驚懼的光,他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樣。
只見那人紅唇微勾,單手點上他的額頭。
“啊——”蔣術的尖叫聲吵醒了整棟房屋。
燈光接連亮起,管家?guī)е四沁@家伙沖進了房間,卻只見一個男子抓著頭發(fā)蜷縮在被窩里,眼淚混著鼻涕粘在枕頭上,狼狽至極。
“少爺......”管家不敢貿然上前,試探性地輕聲叫他。
“靈力......”蔣術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從床上坐起,轉身揪住管家的衣領,就像瘋了一樣對他大吼:“我的靈力去哪了!”
“少爺,您冷靜點!”管家被蔣術拉扯著無法掙脫,只能大吼請求他停下。
房內猝不及防想起了一道聲音,分不清男女,卻清除地說著:“蔣家長子蔣術,濫用職權欺壓百姓,利用身份橫行霸道,使用靈力辱人尊嚴,惡意傷人影響惡劣,今拔其靈根,以儆效尤?!?p> “望蔣家諸位,以此為戒。”
房內突然安靜了。
蔣術緩緩松開管家的手,癱坐在床上,一時間沒了言語。
“叮——”管家的手機來電鈴聲突然炸響,打碎了房間內壓得人快要呼吸不過來的靜。
“喂?!惫芗夷弥謾C小跑出了房間,站在門外接通電話,是娛樂新聞的記者,“管家先生,剛才我們聽見一道聲音說蔣術先生的靈根被拔了,請問這是真的嗎?”
“如果這是真的,那么現(xiàn)在是普通人的蔣術先生有能力繼承蔣家嗎?”
“請問蔣先生是做了什么事而導致現(xiàn)在這個樣子?”
“......”
一系列的問題像石頭一樣向管家砸過來,讓他這把老骨頭有點受不了,“無可奉告無可奉告!”管家罵罵咧咧地掛斷了電話。
房內的蔣術砸碎了杯子,將家里的侍從都趕出了門。
夏東陽在聽見那道聲音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很驚奇,蔣術經(jīng)常濫用私權橫行霸道,這靈根留給他確實是浪費,把他的靈根拔了說不定他就安分了。
而且還通報全城,這扶桑宮也挺狠的,一點蹦跶的機會都不留給蔣術,直接把他摁扁了。
“人設崩塌,被拔靈根,還被爆出惡意傷人,現(xiàn)在的輿論多得估計可以淹死他?!毕臇|陽微抿一口茶,放下茶盞看著對面坐著的夏銘辰。
夏銘辰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話,而是開啟了另一個話題:“那兩個孩子明天就回來了,你不去接他們?”
“不去了吧。”夏東陽失笑,隨即搖了搖頭。
“為什么?”夏銘辰問:“瑾瑜說你答應過他們,你會接他們回家的。”
夏東陽沉默,垂眸看著茶盞,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因為你是墮神?”
夏東陽微頓,抬眸看著對面的夏銘辰,眼中帶著震驚。
師父知道了。
“嗯?!毕臇|陽點點頭,“最近我總是夢見與金烏有關的夢,只有太陽神才會和金烏那么親密吧。”夏東陽啞然失笑,“師父,我是就是墮神,對嗎?”
夏銘辰看著他,抬手摘下了他帶著的帽子,銀色的發(fā)在清輝下泛著流光。
“嗯?!毕你懗近c了點頭,“銀發(fā)也挺好看的?!闭酒鹕碛謳拖臇|陽帶好帽子。
夏東陽苦笑,心里不是滋味,抬眸看著他眼里帶著祈求,“師父,再留我一段時間好嗎?”
夏銘辰按在他肩上的手突然一緊,“我想見她最后一面?!?p> 男孩的愿望不大,只是想要再見她一面,再擁抱一次她,僅此而已。
“東陽?!毕你懗匠谅暯兴?,“逃吧?!?p> 夏東陽微滯,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他師父嘴里說出。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即便我們瞞著,其余四方的人也會陸續(xù)趕過來。”夏銘辰雙手搭上他的肩彎腰看著他,“他們會除掉你,我們也會?!?p> “你留在這里,等待你的只有死亡?!?p> “離開這里,你說不定能夠活下去?!?p> “可是......”夏東陽還未說完,又被夏銘辰打斷,“你不是還有想見的人嗎?”
“先活著,你才能再見到她?!?p> “想見她就滾!”夏銘辰一狠心,拉起他將他往前推,讓他離開。
少年站在月下,回頭看那推他離開的中年男人,眼中是迷茫與無措,與當初他剛進夏家時慌張的模樣如出一轍。
“你已經(jīng)成年了,是個大人了,要學會掌握自己的命運。”夏銘辰說:“東陽,生日快樂?!?p> 十年前的今天,這個男人帶他來到這里。
十年后的今天,這個男人推著讓他離開。
“不要留戀這里,下次見面,我會奪走屬于你的,一切。”
夏東陽一頓,心臟發(fā)緊突然感覺很難受。
深深向他鞠了一躬,少年扣好帽子奔離庭院,月光跟著他,只在地上印下了一個狼狽的倒影。
“好好活著吧。”夏銘辰坐回石凳上,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一個金發(fā)的女孩從陰影中走出,遠望少年的背影,沒多說一句敘舊話,“我要調任了。”
“來跟你說一聲,免得以后你找不到我了一個人低頭喝悶酒?!?p> “這還不至于?!毕你懗蕉似鸩璞K看著安妮,“你調去哪兒?”
“神界?!卑材菡f著伸了個懶腰,“升官了啊?!?p> “以后照顧好自己,別太想我哦?!卑材萏颂?,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樣。
夏銘辰卻是一頓,眸子徹底暗了下去,“你多久走?”
“快了吧?!卑材蓐种割^仔細數(shù)了數(shù),“最多再等兩三個月。”
“知道了?!币豢趯⒈械牟栾嫳M,夏銘辰起身離去,不再回頭。
煙花在空中炸裂,黯淡了星辰。
紅崇廣場人聲鼎沸,簡陋的舞臺上是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年人,周燁挎著吉他眼睛發(fā)著光。
他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偏頭看看向他伸手的姜姝琦,將吉他遞給她,回到自己的架子鼓前,深吸了一口氣。
他一緊張就想拿點東西,每次總是下意識地背上了姜姝琦的吉他。
白色的身影拉著一個明顯高出人群一個頭的衛(wèi)騫在人堆里穿梭,周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擠來擠去的衛(wèi)騫,“衛(wèi)哥!”周燁揚手大喊,他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會來的。
衛(wèi)騫穿過人群向他揮手致意,“交給我吧!”向周燁豎起一個大拇指,讓他們加油。
周燁長舒一口氣,看見衛(wèi)騫沒事他就安心了。
偏回頭坐好,琴弦撥動,鼓聲響起,輕盈舒緩的樂聲響起,讓坐在后臺調音的衛(wèi)騫一愣——這不是他們的壓軸嗎?
怎么現(xiàn)在就唱了?
清風背起行囊跨越山海,兜兜轉轉走過春秋,不知究竟何方是歸處,越過寒冬回到解封的河邊,才發(fā)現(xiàn)冰河解凍,鶯歌燕舞,落葉飄飛,雪落歸途。
站在人群中的陳玄奕懷里抱著白貓,愣愣地看著臺上的一群人,原來每天晚上彈琴哄他睡覺的就是這群人啊。
一曲終了,四下寂靜無聲。
琴弦再次撥動,是熟悉的旋律,衛(wèi)騫呆呆地坐在臺后,眼角不知何故滑下一滴淚。
前奏起,衛(wèi)騫只聽見花蘿拉著他的手興奮地喊著:“《蒼穹》!阿騫,是《蒼穹》!”
是《蒼穹》。
他一直都沒有機會發(fā)布的一首曲子。
“請我們的主唱上場?!敝軣钅闷瘥溈孙L站起身看向臺下。
四目相對,衛(wèi)騫一動不動,看著那耀眼的舞臺,還能回去嗎?
能回去吧!
臉上釋然一笑,站起身沖上臺,主歌要來了。
接過周燁遞過來的麥克風,掐好鼓點,飛入蒼穹!
“我跨越山海,只為奔向,那無垠之巔。”開局便是高潮,是與他們之前演奏過的曲子截然不同的風格。
高音過后是陣陣漸低的鼓點,衛(wèi)騫雙手握著話筒,垂眸站立,嗓音如松間泉水拂過心間,臺下有女孩忍不住叫出聲來,“是衛(wèi)騫!”
女孩頓時熱淚盈眶,終于又看見他了。
“這是衛(wèi)騫的新歌嗎?”有人低聲問道。
“這是他十七歲的時候寫的哦?!睘榱四芨玫乜匆娦l(wèi)騫,花蘿鉆進了人堆。
接著又是一陣高音,“我飛躍荒原,乘風破浪,拋卻迷惘?!?p> 花蘿停止了和身旁人的交談,仰頭看著臺上的男子,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
“那風雨里搖曳的誓言,未來相聚在蒼穹之眼!”結尾的轉音高了幾度,讓聽了的人忍不住一顫,頭皮發(fā)麻,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早已一曲終了。
衛(wèi)騫站在臺上,深吸著氣,臺下一片沉寂。
不知誰大叫一聲“安可!”,掌聲爆發(fā)而出,如洪水般傾瀉伴隨著滾滾雷聲,震動了他的心臟。
“衛(wèi)騫!”有人在臺下大喊,“歡迎回來!”
衛(wèi)騫站在帶上微微一愣,一股酸澀涌上心頭,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謝謝?!彼f:“我回來了?!?p> 花蘿聞言高興地抱住了對衛(wèi)騫大喊的女生,接著對他喊道:“衛(wèi)騫我愛你!”
站在臺上的衛(wèi)騫心臟一頓,一時間忘了呼吸。
話語帶著顫音,他說:“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