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
段草草煞有介事地翻開了空氣,好像在翻書,放在膝蓋上,讀了起來,“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感覺很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p> “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發(fā)現(xiàn)了幸福的價值,但是如果你隨便什么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準(zhǔn)備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楚漠等著下文,卻到此結(jié)束。
“這和小王子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是小王子的狐貍對他說的。狐貍是唯一的狐貍,小王子也是唯一的小王子?!闭f罷,段草草用無比期待的目光看著楚漠,看得楚漠渾身像是長了刺一般難受,呼吸都亂得一團(tuán)糟。
接著段草草伸出一根蔥長的食指搭在楚漠胸膛轉(zhuǎn)圈圈,神色是說不盡的嫵媚,喝了酒的唇瓣更加鮮艷欲滴,此刻就這么無辜又清純地盯著他。
“我……是不是說過我今晚要咬死你?”
楚漠呼吸一窒,捏住段草草的手腕,沉聲道:“別亂動?!?p> 段草草輕哼一聲,嬌聲道:“奴家才不要?!?p> 說罷探身進(jìn)來,整個人朝楚漠而靠去,兩人四目相對,呼吸相融。
楚漠呼吸變得急促,心亂如麻,整個人腦子都是空白一片,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般,什么都沒剩下,喉結(jié)上下滑動泄露了他緊張的情緒,像是期待著什么又等待著什么。
男子帶著滿滿的荷爾蒙的熱氣包裹住段草草,柔和熱度像是勾引上了她身體里的火焰,幾乎燙的她渾身難受。楚漠熱氣碰到的地方,幾乎敏感得讓她身體顫抖,有點支撐不住現(xiàn)在的姿勢。
完了,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是個火焰杯。
正當(dāng)段草草的紅唇將要觸碰上楚漠的喉結(jié)的時候,段草草像是被電擊一般,捂著臉火燒屁股般逃了。
隔得老遠(yuǎn)楚漠仍聽到一句。
“這個男人陽氣燒死我啦!”
楚漠:……
他被燒得難受還沒說,一個扮演成狐貍精的豬精喊得那么大聲做什么?
楚漠咬牙往自己身上澆了一瓢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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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合格的社畜,每天早上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找理由不上班。
尤其是昨夜的宿醉把這兩次宿醉的記憶全部在腦海里重映了一遍。段草草一把將被子蓋過頭,整個人癱在床上。
當(dāng)她死了吧。她不想做任務(wù)了。
昨晚矯揉做作地去扮演狐貍精,還他嗎在院子里大喊我要被燒死了。我看你的腦袋真的他嗎就是西瓜做的,里面全是水。
段草草惡狠狠地吐槽自己。
為什么祈天國沒有下一家王府?不然她還可以投個簡歷準(zhǔn)備一下跳槽啥的。
該死,看來上任皇帝不行啊,只生兩個兒子。
不過倒是聽說還有一任公主,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就連京城里有關(guān)那位公主的傳說都少之又少,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
但是皇家秘史也不是她能隨意打聽的,她還是老老實實做完任務(wù)回去吧。
門口吱呀一聲響,琳瑯端著一盆水進(jìn)來,看到段草草仍然賴在床上,大驚失色,手中的水盆差點倒在地上。
“草草,你怎么還不去服侍王爺,這都什么時候了,太陽都燒屁股了!完了完了!怪罪下來該如何是好?!?p> 段草草生無可戀,“我知道,昨晚又喝醉了,起不來。估計我要被掃地出門了。等沒飯吃的時候,你大發(fā)慈悲施舍個饅頭給我?!?p> “好……不是,現(xiàn)在不是談?wù)撨@件事的時候,你趕緊起來去見王爺!我說王爺今日臉色不是那么好,總不能讓王爺親自打水洗漱吧?”
“也不是不可以……”段草草小聲嘟囔,終究爬了起來。
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楚漠。昨晚的種種行為實在是太過曖昧,已經(jīng)越界了。
她躡手躡腳地湊到楚漠書房,聽了一會兒,沒聲音,應(yīng)當(dāng)是不在。
段草草松了一口氣,堂而皇之地、闊氣地大力推開門,正與楚漠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這一眼,差點讓段草草腿軟。
楚漠怎么在這里?一點聲音都沒有,跟鬼似的。
段草草心虛地笑了幾聲,“王、王爺……您在這呢!”
“不然?”楚漠聲音平緩,一如既往的不帶任何色彩,只是清冷而平靜。
段草草臉上掛著尷尬的笑,開始自己的日常事務(wù),心里暗暗思襯,好像楚漠也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啊。他都不尷尬,自己尷尬個什么勁?
段草草唾棄一口自己,開始做心理建設(shè)。
不就是個王爺,她怕什么?
自己可是熟背二十四字真言的好青年,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要為人類的事業(yè)而付出,不要糾結(jié)于這些情情愛愛你儂我儂的。
誰沒過黑歷史呢?還記得她初中還傻乎乎地到處宣揚她小學(xué)五年級還在尿褲子呢!當(dāng)時的演講面對的可是全校師生,如今只有楚漠一個人,她怕什么?
更何況,網(wǎng)上曾經(jīng)說,世界上最大的錯覺就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
都是錯覺。
胡思亂想了一通,段草草正打算趕緊干完了事,便聽到楚漠叫她。
“段草草。”
“???”
“待會帶你出去?!?p> 不、不了吧。孤男寡女共處一馬車,不、不太好吧?
明明之前那么自然,如今光是想想都不自在。
那句拒絕的話,對上楚漠平淡的眼神時,又和剛剛的心理建設(shè)跑到九霄云外了。
段草草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宛如失聲般,悶悶地應(yīng)了下來。
外面三伏天還未過去,驕陽烈日一直懸掛在天邊,仿佛有散不盡的熱量,連樹影都被揉碎在地面。
段草草都帶好了兩把扇子才發(fā)現(xiàn)這次馬車似乎格外的涼快。
楚漠淡淡解釋,“多加了些冰塊,你就不用扇了?!?p> 可惡!他干嘛要加上后一句。
不加上后一句她還能說服自己都是因為自己上次扇得不得勁,楚漠嫌熱又加了一些冰塊,好讓自己快活一些。
如今加上那一句倒是顯得楚漠似乎為了關(guān)照她,讓她又會忍不住自作多情了。
段草草心里嘆了口氣,坐得端正又端莊。
但是沒想到,楚漠處理完政務(wù),帶她來了一個空空如也的店鋪。
店鋪面積不算大,但是處于東市極好的位置,人來人往,處于極其醒目的地方,無論是買菜的、聽書的還是買首飾的,幾乎一眼就能看到這家店鋪。
只不過不知道是賣什么的。
“你……在這里賣花茶怎么樣?”楚漠說話難得遲疑又帶了些許停頓。
段草草瞪圓了眼睛,“這是給我的?”
腦海里浮現(xiàn)出第一次醉酒的月夜里,楚漠問她,若是我讓你賣花茶……她說,那你最好啦!
那個酒后胡言,楚漠竟然當(dāng)了真。
段草草眼眶一下子有點熱。
自從穿書后,沒有人再這么寵過她了。
穿書后,她擺脫了原先的溫室環(huán)境,開始認(rèn)命地求生做事,接受如今的處境,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像是以前父母念叨無數(shù)次的公務(wù)員生活一樣,平平淡淡,整個人生一眼就看得到盡頭。
但是如今楚漠又老是給她一些格外的關(guān)懷,她既要克制著自己不去多想,又要糾結(jié)著自己以后的選擇。
她都想好了,楚漠被抓的那天,她早點起來,找個理由帶琳瑯和瑤瑤走遠(yuǎn)點,然后化裝進(jìn)入一個小國,安穩(wěn)地待一段時間,盡量暗地里給女主一點支持,等到祈天國復(fù)國后再回來。
楚漠似乎從來都不在考慮的范圍內(nèi)。
如今他這樣,原先的計劃像被掀翻的棋盤一樣,想法嘩啦啦散落了一地,重新?lián)炱饋硪矎?fù)原不了原先的格局了。
段草草吸了吸鼻子,把眼眶的熱意和心里的澀意努力壓下去,真情實感道:“謝謝你。”
聲音帶了些鼻音,楚漠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對,面前的姑娘明明應(yīng)該高興才是,卻流露出要哭的征兆。
“你是不是不喜歡?”
“不是……我就是太喜歡了。”段草草低著頭,胡亂揉了揉鼻子。
我也希望你別對我這么好了,好得讓我不知所措。
“我需要點時間去想想。”
楚漠放下心來,他還怕她不喜歡。
“無礙,這里的店鋪不會被人租走?!?p> -
自從那天以后,段草草陷入了一個無敵糾結(jié)的情緒中,一邊整夜思索著如何去形成一個賣花茶的完整體系,一邊與楚漠之間的關(guān)系像是頸圈一樣纏著她,偶爾會讓她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她陷入了失眠。
以前高考前甚至大學(xué)考高數(shù)線代概率論前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失眠。
瑤瑤給她推薦了一家頗有療效的醫(yī)館,聽說那里的大夫宛如神醫(yī)般技術(shù)高超,藥到病除,其兄弟是宮廷御醫(yī),在太醫(yī)院任職十幾年了。
她便打算去瞧瞧。
這個夏天的蟬鳴似乎一直沒停下,燥熱像是蒸籠一樣包裹著身形消瘦的少女。
她打了個哈欠,邁出了王府。
直到到達(dá)目的地的時候,她才知道瑤瑤說的有多么低調(diào)謙虛。
大熱天的,那個醫(yī)館前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途徑了三四個商鋪,那幾個商鋪的伙計正在“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
這大夫是華佗轉(zhuǎn)世吧?
“客官要不要進(jìn)來買點蜜餞?”
段草草臉上掛著碩大的一雙黑眼圈,微笑,“命不久矣了,不吃了?!?p> 那伙計欲言又止,似乎想勸慰段草草什么,又看到段草草一臉意味深長道:“珍惜你自己,不要老去花街柳巷里,看我,就被榨干了?!?p> 伙計:“???”
半個時辰過去了,段草草劉海已經(jīng)被汗?jié)?,稍微摸一把頭發(fā)都是滾燙如烙鐵般,內(nèi)衫濕噠噠地黏在身上,讓她極其不舒服。
可是眼看著快輪到自己了。
正抬起袖子給自己擦一擦額角的汗,一道沉重的黑影覆蓋住了她,夏日炎熱一下子被拂去大半。
她抬頭去看,楚漠怎么來了?
楚漠抬袖為她遮去大半暑光,又伸出右手給段草草。
倏然一看,是兩塊冰塊,
雖然稍微有點融化,但是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宛如鉆石般晶瑩閃亮。
段草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吶吶道:“謝謝。”
猝不及防地觸及楚漠的指尖,也是冰冷一片。
她被刺激得一激靈,突然想起楚漠自己也經(jīng)常睡眠不太好。
偶爾在她念故事的時候才會睡得安穩(wěn)些。
段草草驀然生出一股同時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的感覺。
“為何不叫太醫(yī)?”
“沒事,不用麻煩了,我很快就到了?!?p> 段草草瞇起眼睛看著前面,正欲對楚漠說你先走吧。
便聽到楚漠清冷聲線,“我得先回去,有人來了。”
“嗯?!贝饝?yīng)之后,段草草驀然醒悟。
這個時間點,這個蟬鳴蛙叫似乎讓人以為沒完沒了的下午,原書女主白薇作為楚漠的娃娃親對象,抵達(dá)了王府。
這些日子,府里的下人被吩咐下去,要在楚漠住處旁邊的院內(nèi)添置一些東西,那時候應(yīng)該便是有所征兆了。
瑤瑤和琳瑯都和她說過,但是她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tài)屬實不是太好,所以也就這么迷迷糊糊地忽略過去了。
如此看來,楚漠回去自然是要見白薇的。
白薇是重生過后的,自然不會和以前那個溫婉聽話的白薇一樣,她露出了耀眼的鋒芒,讓楚恒第一眼就一見鐘情。
雖然白薇到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與楚漠解除親事,但是原書對于楚漠的情感描寫沒有過多的描寫,也無法排除楚漠會喜歡上這個對象的可能。
而她給白薇喝毒酒的任務(wù)也近了一步。
她從來沒干過這種害人的事,在這之前她還自我安慰著沒那么快,一直逃避著,如今終于要來了。
楚恒很愛白薇,楚漠把兄弟情義高于一切,對白薇自然會愛屋及烏,在這種情境下去得罪白薇,恐怕會死的尸體都不剩吧?
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難受,不知到底是因為什么。
*
白薇看著這熟悉的攝政王府,前世的記憶恍若隔世。
她終于還是來了。
和前世的畫面一模一樣,就連白盛海帶著一群丫鬟小廝在門口迎接她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白盛海恭迎白小姐,白小姐里面請,府里早已經(jīng)為白小姐準(zhǔn)備好了廂房,還請白小姐休息一番。”
白薇頂著耀眼日光,在陪嫁丫鬟的呵護(hù)下,一步步從容地邁進(jìn)了王府的大門。
記憶中,楚漠這時候會在書房里等著她,交代一些她的義務(wù)與權(quán)利——作為攝政王府準(zhǔn)王妃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