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九點出頭，小野剛進公司，就被YJ趕著鴨子往外推，四只高跟鞋鞋跟在地上噼里啪啦亂打。
“你怎么才來。約了心誠九點半，現(xiàn)在都幾點了?！?p> “心誠不是約13號，周五嗎？”
“昨天晚上改了?！?p> “我怎么不知道？”
“不看郵件可不是好習慣?！?p> “為什么要改？”
“你問我？”
此時徐教頭也迎面走來，YJ先是朝徐教頭干練地一笑，繼而轉(zhuǎn)身挑釁地看向小野，眼里盡是鋒芒，絲毫不避諱在場的徐教頭：“心誠是你的客戶，如果連它發(fā)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就不要怪我把它搶過去。”
看著YJ得意的嘴角，小野頓時明白，是YJ把她從郵件中踢了出去，然后偷改了會議時間。
離心誠的會議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于是一上車，小野就搜索起昨晚的新聞。
大約找了十多分鐘后，小野才在一條不起眼的新聞中找到了蛛絲馬跡。大意是，達安院線因運營不力，資金鏈受阻，導致部分影視公司票房分賬受到影響，心誠是“可能”受影響的十幾家影視公司中的一家。
小野抬頭望向車窗外，剛才只顧低頭看手機，此刻才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反胃。
還有五、六個街口就要到心誠了，小野看向YJ：“我們有什么提議？”
YJ沒理她，轉(zhuǎn)向車窗另一邊。
小野只好把頭伸到前排兩個座位的中間，轉(zhuǎn)向右側(cè)：“徐老師？”
可徐教頭只是陰沉地望向前方：“這里不適合談?！?p> 的確，出租車上不該聊一級市場機密，可直到秦天的秘書小陳戴著碩大一個黑眼圈前來問候寒暄時，小野依然對此一無所知。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抱歉，秦總臨時有個緊急會議，恐怕還要十來分鐘。如果三位不介意的話，我安排放映室放些還沒有公映的預(yù)告片，供各位消遣一下？”小陳一邊說，一邊朝小野笑笑，他知道小野最喜歡那間放映室。
被他看著的小野，心里忐忑不安，看小陳的樣子，心誠已然遭遇一場危機。
但她還是平靜地向小陳回笑，然后尷尬地看向徐教頭，因為向來爭分奪秒的徐教頭肯定會用那十分鐘看些新聞或回些郵件，讓他不帶目的性地看電影預(yù)告片，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但今天，小野巴不得徐教頭拒絕掉小陳的好意，好讓自己“乘虛而入”。
沒想到，徐教頭竟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yīng)：“那敢情好啊?！?p> 可事實上，徐教頭一進放映室就閉目養(yǎng)神起來。但即便如此，小野已經(jīng)無機可趁，只能悻悻然看起電影。
當一部名為《回家》的預(yù)告片結(jié)束時，放映室的燈亮了，小野的情緒卻久久難平，最后幾個鏡頭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秦天宛如一陣春風，和煦地候在放映室門口，疲倦，卻依然溫和儒雅。
他問候了小野和徐教頭，徐教頭介紹完YJ后，一群人便在會議室落座。
秦天做了個簡單的開場白：“心誠和溪源合作好些年了，每次心誠有求、有難，溪源都會第一時間相助，我十分感激。創(chuàng)業(yè)這條路，起起伏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能堅持走下去，靠的都是像溪源這樣的伙伴?！?p> 每次聽秦天說話，小野都覺得像是一場修行，修得至真至誠。
這回也是，盡管情形十萬火急，但秦天依舊從容不迫。小野暗想，不如借這個機會，聽秦天聊一聊這件事情對心誠到底有哪些影響，于是她欠身笑著說：“秦總，這次……”
可徐教頭立刻搶過小野的話：“秦總過譽了。能有心誠這樣推動電影事業(yè)發(fā)展的影視公司，和秦總這樣心系影迷的企業(yè)家，是這個時代的幸運。”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直奔主題，“不過此次達安院線實在讓我們很意外，畢竟過去十幾年，它的現(xiàn)金流一直很穩(wěn)定，這次也沒有任何征兆。所以事發(fā)突然，我們也來不及準備。但昨晚熬了一宿后，還是有一些比較成熟的建議，想和您交流一下，應(yīng)該可以幫助心誠度過難關(guān)?！?p> 秦天頷首。
于是徐教頭繼續(xù)說：“此次達安院線無法按時支付的11億票房分賬，主要會影響心誠兩筆即將在1月底到期的短期債券，其中，一筆為2億，一筆為3億，總共5億。目前心誠賬上有1億多現(xiàn)金和現(xiàn)金等價物，所以缺口將近4億。鑒于此次資金短缺是由應(yīng)收賬款無法按時收回導致，并不是公司經(jīng)營層面上的問題，我們分析下來，股權(quán)質(zhì)押是速度最快、成本最低的融資方法?！?p> “股權(quán)質(zhì)押”四個字一出，小野頓時掉了半拍呼吸。以至于當徐教頭說到11億票房分賬的時候，秦天臉上一閃而過的警覺，悄悄逃過了小野的注意。
拿公司股權(quán)做抵押申請貸款，一旦有所閃失，丟掉的不僅是市場、利潤，更是創(chuàng)始人視作孩子的公司的擁有權(quán)。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向自己的客戶推薦這最后一張牌。
因此，趁著徐教頭說完，秦天還沒有接話的空檔，小野很自然地補充道：“當然，我們可以先和債權(quán)人聊一聊，考慮到心誠向來穩(wěn)定良好的信譽，贏得債權(quán)人同意對債券予以延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p> “這是失信的做法?！毙旖填^一口否決，“雖然此次達安院線資金鏈斷裂對于心誠而言是意外情況，但至少說明公司針對意外情況沒有足夠的準備和處理。如果要求債權(quán)人埋單，對未來債券發(fā)行會產(chǎn)生負面影響。”
小野覺得徐教頭有點言過其實，但秦天似乎依然沉浸在上一輪的對話中，此刻只是應(yīng)付地點了點頭。
于是小野又提道：“或者，我們也可以考慮拿應(yīng)收賬款做抵押……”
可徐教頭再次掐斷小野：“沒錯，這的確是選項。而且理論上說，還有許多別的方法。但實際情況是，從現(xiàn)在到1月底只有兩周，時間非常緊張。再加上又是年前，各項業(yè)務(wù)的速度都會放緩。當然，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來推進，但時間上還是存在風險。所以權(quán)衡利弊后，股權(quán)質(zhì)押是最穩(wěn)妥的做法。”徐教頭邊說邊掃過心誠的幾個負責人，最后落在秦天身上，“只要秦總愿意配合，資金最快兩天就可以到位?！?p> 小野還是覺得有更好的選擇，于是退了一步道：“不如我們把股權(quán)質(zhì)押作為備選方案，先嘗試一下別的選擇，如果一周之后……”
“我說的是最快兩天，萬一出現(xiàn)意外呢？”
如果說前幾次，徐教頭姑且算是不動聲色地忽略小野的提議，那么這一次，就連心誠的人都能看出來，徐教頭完全沒給這個下屬留情面。
尷尬的沉默中，秦天起身，繞著會議室走了一圈：“來來來，今天剛送到的柑橘，大家嘗嘗。類胡蘿卜素非常高，年前應(yīng)酬多，最適合吃這個。”
小野原本還想建議，至少可以先和貸款團隊溝通一下，如果反饋比較積極，就可以嘗試?？僧斔碾p眼對上正瞪著自己的徐教頭時，卻突然猶豫了。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的執(zhí)著是否值得。
“非常甜?！毙旖填^剝了只柑橘，笑容可掬地轉(zhuǎn)頭看向再次落座的秦天：“秦總，其實股權(quán)質(zhì)押也沒那么可怕。一來心誠股價向來穩(wěn)定，二來也就幾個月的時間。說到底，就是以一個便宜的價格，融了筆錢而已。”
秦天笑著點頭：“我同意徐總的看法，就這么定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