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緩緩抬頭摘下了斗笠。
“心兒?”千暮雪驚訝不已
“心兒姑娘,聽人傳話說你要說的話與望月樓案子有關(guān)?”蕭屹山不慌不忙道。
“正是”心兒點頭
大家都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兒姑娘,起來說吧”蕭屹山愛屋及烏
“奴婢不敢起,殿下,奴婢今日前來是想給十年前的姐妹討回公道”
“難道說?”
“回殿下,小女子原名喚唐心兒,嘉州人士,十年前被父親送到望月樓學(xué)習(xí)音律,年僅十四歲,本以為進了望月樓就能接觸到更多曲譜,誰想到卻是一個噩夢的開始,楊家三位少爺明面上是來教習(xí)監(jiān)督,私下里卻經(jīng)常強迫這里的女子……,每次舉行的歌舞比賽,看中哪個就要哪個人留夜,姐妹們苦不堪言,投訴無門,想走也走不了,那些不服管教的姐妹們或則被他們賞賜給侍衛(wèi),或者被凌辱折磨活活打死,尸骨就埋在這后山里”
“哪里來的野丫頭在這信口雌黃”楊東平氣不打一處來“如今我兒已逝,死無對證,還要容你們這些人栽臟陷害”
“心兒對天發(fā)誓,此言句句屬實,絕半句虛言”
蕭屹山看著眼睛含淚的心兒,擲地有聲的回答“我相信你”
“殿下”楊東平捂著胸口跪在地上,謝承也急忙半跪在地上攙扶
“我相信你不會為了誣陷三名死人,不惜搭進自己的清白,但是口說無憑,為什么要等了十年才來揭發(fā)”
“心兒孤身一人,無權(quán)無勢,怎么能和楊家的勢力抗爭呢,當年望月樓一案之后,姐妹們都被遣散了,她們也需要生活,需要嫁人,對過去的事情閉口不提,覺得恥辱,這是她們的選擇,我無權(quán)干涉,已經(jīng)死去的姐妹們,不是親屬無權(quán)上訴,可當我輾轉(zhuǎn)各地找到她們家人的時候,都被拒絕了,有的怕給家族蒙羞,有的選擇息事寧人,有的拿著楊家給的補償,過上了不錯的生活,連我自己的親爹爹,為了五兩銀子都勸我算了,五兩銀子買不了楊家密室里的一塊磚,卻可以買到普通女子的一條命,一個人生?!毙膬赫f道這里的時候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有時候真的感嘆,女子的命真賤,飄若浮萍,命如草芥,棄如敝履”
“心兒,走,起來,你別再說了,沒必要一遍遍把自己的傷口撕開,來換取他們的同情,沒有用的,法不容情,講究的是證據(jù)”千暮雪流著眼淚上前去扶心兒,微微轉(zhuǎn)頭,特意把“證據(jù)”二字說的很重,她擦去了自己的眼淚,也擦掉了心兒的眼淚,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有說。
蕭屹山聽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好像被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淡淡的,揮之不去。
“我一定要說,二皇子殿下,心兒人微言輕,個人清譽不足掛齒,但眼前的白骨,她們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不會有人記得她們干了什么,更不會有人記得她們的冤屈,即使傷害她們的人已經(jīng)死了,但傷害依然在,因為這股風(fēng)氣沒死,殿下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心兒一邊說,一邊已經(jīng)被千暮雪拉著,走出了很遠
“本宮一定會給這些死去的姑娘們一個交代,給你們一個交代,請姑娘放心”蕭屹山望著她們的背影說道,聲音竟然不敢大聲,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到。
夜深了,心兒和千暮雪互相攙扶著走在街上,微風(fēng)吹起她們的衣角,顯得十分單薄,“你真的相信他能還我們一個公道嗎”
“不相信,姐姐,我只想讓他們不再懷疑你”
千暮雪愣住了“你”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安靜,想要平靜的生活,但最近那些人煩的很,雖然不能完全奏效,也夠他們查一陣的了,別來煩我們就行”
千暮雪微微一笑道“沒關(guān)系,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魚可以死,網(wǎng)不能破,他憑什么?”心兒不甘心的問。
二人走了良久來到了酒館門口,酒館早已經(jīng)打烊了,推門進去,寂靜的有點可怕。
千暮雪瞬間警惕了起來,心兒也隱隱覺得不對,果不其然沒一會就從屏風(fēng)后面走出五六個黑衣人
“又見面了,黑衣人大哥,來喝酒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吧”千暮雪淡淡問道
“姐姐,你認識他們?”心兒疑問
“之前交過手”
“若不是中間出了岔子,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哦?那可真是不巧啊,恰好不在,這時候動不了手了吧,門外說不定有二皇子殿下的人”
“今日算你們走運,別白費心思了,就憑你們也想翻案?省省吧”
“沒有啊,我只不過看楊大人太傷心了,想替他找出真兇,誰知道他自己卻害怕了,想查又不能查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別太得意忘形了,查到最后,你以為你能跑的了”
“我跑不跑的了,不用你操心了,我只知道你再不跑,一會殿下的人來的更多,就更跑不了了”
領(lǐng)頭的黑衣人觀察了一下窗外,隨即示意手下們沖出窗戶逃走了
“他們是誰呀,姐姐”
“楊東平的人”
“被關(guān)起來了還不老實”
“群龍無首,自然不足為慮,現(xiàn)在要擔心的是如何隱藏自己”千暮雪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你是說蕭屹山會調(diào)查我們,他不是挺站在你這邊的嗎”
“那只是表象罷了,讓人放松警惕,憑我這幾天對他的了解,他不但會查我們,凡是牽涉到案子的人大大小小,都會查一遍?!?p> “他查又怎樣,我那個爹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姐姐你身邊不也沒有什么親人嗎,他查也查不什么來”
“不一樣,還是有的”
“你是說,蘇姐姐?”
“嗯,明天我設(shè)法出去一趟,你在酒館應(yīng)對一下”
“行”
第二天一早,千暮雪穿著樸素,未施粉黛,來到了顧府門前
“顧夫人,門外有一姓千的女子求見”下人匆匆忙忙前來通傳。蘇寧兒正在秀手帕,聽到這個消息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站了起來道“快請她進來”
“千千,真的是你”蘇寧兒看到千暮雪激動的拉起來了她的手。
“是我”一聲千千,讓她的思緒百轉(zhuǎn)千回,這是她的小名,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了。因為最親近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
“你都好幾個月沒來看我了”蘇寧兒嗔怪
千暮雪回過神笑了笑“怪我,怪我,一忙起來就抽不開身”
“我在這真的快無聊死了,好想念以前我們一起偷跑出去玩的時候啊,可惜嫁到這,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
“人總要嫁人的嘛,況且你嫁的這個如意郎君,誰不羨慕呢?還不知足”千暮雪笑著故意挑逗她。
“哎呀”蘇寧兒被說的不好意思,捂住了臉。
看著眼前的人笑意盈盈,依舊滿心歡喜,看來顧啟明應(yīng)該對她很好,如此自己也算放心了。
“快坐下來說吧”蘇寧兒熱情的招待著,“顧官人前幾日剛得到陛下賞賜的西湖龍井,我給你泡一杯嘗嘗”
“不用,你快別忙了”
“你快坐下,對了你酒館最近生意怎么樣呀”蘇寧兒一邊泡茶一邊問。
千暮雪正不知如何開口,這下就順理成章的說道“生意倒還好,除維持開銷外,還有所剩余,就是最近得罪了楊府的一個小捕快,非要說我跟一個什么大案子有關(guān)”
“這些當官的,無非就是想要幾個錢罷了,故意找事兒”
“可不嗎?這已經(jīng)差人過去送錢打點了,依舊不依不饒,說不定還在背后調(diào)查我呢”
“這么過分?”
“有可能,我也沒什么親人在了,估計最知根知底的就只有你了”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的,我明白,放心好了”蘇寧兒信心十足道“這些日子,我跟著顧郎也聽到了不少官場上的事情,其中就有楊通判的案子,他真是快把附近的男女老少都懷疑一遍了吧,老東西,不消停,說不定就是自己做惡遭報應(yīng)了。弄的方圓幾百里不得安生”
“害,愛子心切唄,不說他了……,你最近怎么樣,看著都瘦了”
“哪有?我還胖了不少呢,雖然一開始吃不太習(xí)慣這里的飯菜,但是沒過幾日顧郎就派人回我們老家找了當?shù)氐膹N子負責(zé)我的飲食,每日變著花樣的做”
“顧家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還這么細心,對你又這么好,真讓人羨慕”
“你也會遇見一個很好的人的,畢竟你這么漂亮溫柔善解人意……可愛善良又釀的一手好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好了好了,你快可別說了,我都聽不下去了”
“咋啦,我說的是真的,讓我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
二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快到了中午,“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千暮雪拍拍她的手背道
“就留在這里住兩天再走吧”
“最近還有些要事要辦,真的要走了,等我忙完這陣,會經(jīng)常來看你的。”
蘇寧兒依依不舍的送別到了門口,望著她的背影不停的叮囑“路上小心”
“外面風(fēng)大,快回去吧”千暮雪揮了揮手
蘇寧兒目送了一陣扭頭回了府里,偌大的宅子又變得空空蕩蕩的,剛才的歡聲笑語,好像一場夢一樣。
千暮雪剛走出沒多遠,就迎面看到了一輛馬車駛來,她下意識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坐在馬車里的顧啟明,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頭,風(fēng)大的吹開了簾子,驚鴻一瞥,卻看到了熟悉的人。
“千姑娘”千暮雪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