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吳天從被褥中爬出來，臉上是癲狂的癡笑，他顫抖著手朝九竹走了幾步，黃色符紙?jiān)谒种兄共蛔《哙?，他害怕卻還是鼓足了勇氣，口中還喃喃自語：“真的……都是真的！我要成仙了！真的有妖怪來搶我的靈石！”
九竹咬牙切齒：“那不是你的！”
吳天怒吼一聲：“是我的！我要成仙了！”
九竹支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那，不是你的！是我族的！”
門外，居恩聽見吳天的怒吼聲，心下不安，慌忙砸門要進(jìn)去，卻不想，門早早就被吳天鎖起來了，就等他們找上門來。
吳天一腳踹向九竹腹部，踹得她又是一口血，趴在地上起不來。
吳天享受到隨意打踹妖怪的快樂，人人懼怕的妖怪，此刻被他任意打罵，吳天癡笑起來：“在我拿到靈石的時(shí)候我就去找了道士算了卦，早就料到你這個(gè)畜生會(huì)來偷，你說說你，幸好你來了，不然我花大價(jià)錢買的除妖桃木劍給誰用?。 ?p> “只要除了你！就沒人能知道我有靈石！我就能修煉成仙啦?。?！”
吳天放聲大笑，九竹伏在地上，身子輕微顫抖，剛剛那一道符光威力太大，吳天那一腳又是用了十足十的狠勁，現(xiàn)下是起不來了，更別說吳天手上還有一把桃木劍。
“吳天！開門！吳天！”
居恩用身體撞門，好不容易才撞開了門，九竹狼狽趴在地上，吳天背對著他高舉桃木劍就要刺九竹。
居恩來不及多想，撲倒吳天和他在地上扭打，“吳天！你在干什么！”
“我要成仙了！我說一只畜生怎么找到我的，原來是你帶她來的！”吳天和居恩互相掐住對方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居恩面目猙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不準(zhǔn)這么說她！”
吳天聲音尖銳顫抖：“怎么，不過是個(gè)畜生！”
他要成仙！
居恩被突然爆發(fā)的吳天按倒在地，臉色發(fā)紫眼珠凸出，肺里的呼吸越發(fā)稀薄，呼吸快要斷了……
現(xiàn)在就死了，也算是還了九竹的因果吧，就是舍不得爹娘，孩兒不孝，來生再——
“嘭——！”
九竹狠狠一板凳砸在吳天頭上，吳天整個(gè)人一下失了力氣，身子栽倒在地上。
九竹忍痛挪開吳天，來不及拿繩子綁住他，捧住居恩的臉，翻開眼皮，“居恩？居恩醒醒。”
叫了好幾聲，居恩還是沒動(dòng)靜。九竹犯愁：“不會(huì)真死了吧……”
居恩生死之間走了一回，還沒緩過來，聽見九竹聲音暫時(shí)不想搭理，假裝沒醒，下一秒，九竹一巴掌抽到居恩臉上：“醒醒！”
居恩眼睛還沒睜，手摸上被打的那一面，委屈又無力：“醒了……”
九竹暗松一口氣，道：“去找個(gè)繩子綁他?！?p> 居恩鼻青臉腫，腿上也被吳天踹了幾腳，衣衫臟亂，懨懨地：“哦……”
好不容易綁住吳天，二人稍微休息了一下。
九竹忍著疼，在吳天身上翻找，居恩要拉她，“男女授受不親……別扒人家衣服……”
九竹反手就是一巴掌，“滾?！?p> 居恩摸著臉，滿臉委屈坐在旁邊搜吳天的另一半。
“……”居恩沉默。
“……”九竹皺眉。
居恩摸鼻子，“那個(gè)……你還要嗎？”
九竹臉色難看，滿臉寫著拒絕，她語氣嫌棄：“你們?nèi)碎g男子都這么……”
“沒有！我不是！不能因?yàn)閰翘煲蝗诉B帶我！”居恩連忙撇清關(guān)系，兩指捏著靈石手臂伸遠(yuǎn)。
誰能想到吳天竟然會(huì)把靈石藏在鞋里！
九竹嫌棄不拿，“你幫我洗洗再給我吧，你們男子真是惡心。”
居恩欲哭無淚：“這只是吳天一人所為！不要連帶?。 ?p> 九竹瞥他一眼，“你也不是好東西?！?p> 居恩語塞，訕訕笑笑不說話，去了后院洗靈石。
“……吳天腳怎么這么臭，咦！還有味道……”居恩嘴里嘟囔，沒能察覺到院子里翻進(jìn)一人。
那人翻身進(jìn)來后，看了一眼居恩，仔細(xì)一看，是個(gè)凡人，忽略他往屋里去。
九竹被打傷還沒有恢復(fù)，現(xiàn)下也不易察覺到其他人，更別說她本身修為就不高，也就是妖里的低等妖。
被那道金光一打就打散了一半修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劍。
九竹剛有微動(dòng)，劍刃壓緊，“別動(dòng)?！?p> 九竹：“你想做什么？”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理所當(dāng)然的：“當(dāng)然是來搶靈石啊。”
“……你是妖？”
頭頂?shù)穆曇翕豢拷?，近乎貼在九竹耳邊：“怎么，我不像人嗎？”
九竹冷笑，“一股子腥臭味，不會(huì)是只魚妖吧？”
“哼，小丫頭片子嘴還挺硬，激怒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呢？”
“大家都是妖，沒必要搶來搶去的吧？”九竹手指輕微抬起，一只鞋踩在她的手指上，“你這言行不一，讓我很難認(rèn)同你說的話哦?！?p> “外面那個(gè)是你的……同伴？不管他是誰，現(xiàn)在把靈石給我，我饒他一命?！?p> “那我呢？”
那妖驚訝了一下，“一塊靈石只能換一條，你居然不想救他？”
“他也是偷我族靈石的人，我為什么要救他？”
“……應(yīng)該沒味道了?！本佣鞑粮伤?，往屋里去，要還九竹靈石，剛看清屋里的情況，沒有猶豫轉(zhuǎn)頭就走。
一把飛刀刺在居恩面前，“走什么呀？”
居恩緩緩轉(zhuǎn)回來，陪笑：“大俠，請問您是要什么呢？”
“靈石哦?！?p> 居恩表情有一絲破裂，怎么這么多人要搶靈石，這塊靈石到底有多大魅力！
那妖注意力轉(zhuǎn)回九竹身上：“好了，繼續(xù)，一塊靈石，換你的命，還是那個(gè)凡人的。”
九竹：“這是我一族的靈石，到底與你們何怨何仇要這般虎視眈眈！”
“天地靈氣，源源不竭隨便哪個(gè)就已經(jīng)是要惹人搶奪的了。怎么，你們翠竹一族用了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嗎？”那妖頗有些訝異，“難怪是低下族群，這都沒發(fā)現(xiàn)。”
那妖低頭那一瞬間，九竹消失在原地，臉上笑意稍減，閉眼靈識搜尋周圍。
九竹在瞬間移動(dòng)到吳天周圍，將地上的桃木劍踢飛向居恩后又立馬隱身。
居恩幾乎是立馬懂了九竹想做什么，飛撲去接桃木劍，半空中被一道無形的壓力打下來，緊緊貼在地上半分動(dòng)彈不得。
妖制服居恩繼續(xù)搜尋九竹，一雙豎瞳左右掃視，警惕四周。
背后，九竹突然出現(xiàn)，一把匕首刺進(jìn)妖后背，劃出一道血痕，再次隱身。
妖立馬轉(zhuǎn)身抓人，幾次沒能抓住，耐住脾氣道：“丫頭，你修為不高，這么快的速度是在燃燒你的修為基礎(chǔ)之上吧，我只要熬過這段時(shí)間，就算是不出手你也會(huì)死的，讓我想想，以你的修為頂多就半柱香?！?p> 幾次糾纏下來桃木劍已經(jīng)被踢到居恩手邊了。
看妖還在自說自話，居恩緩慢移動(dòng)，好不容易拿到了，卻起不來。
妖雖然精力都在九竹身上，但對居恩的壓制分毫未減。
九竹破空出現(xiàn)在妖身后，一把匕首狠狠刺進(jìn)后背，這次她沒有隱藏自己，而是正面迎著妖與他對打。
居恩趁著兩妖相斗，爬起來舉著桃木劍，找準(zhǔn)機(jī)會(huì)刺向妖。
吳天真不愧花了大價(jià)錢，桃木劍的威力讓妖躺在地上痛苦不已，死倒是沒死。
居恩找了繩綁住妖，九竹：“他是妖?！?p> 居恩手一頓，用力收緊繩子，舉著桃木劍又刺了他一下。
九竹：“算了，這個(gè)桃木劍弄不死他?！?p> 居恩：“那要怎么處理它？”
九竹：“……”
二人目光緩緩落在還昏迷著的吳天身上。
……
居恩：“真的只需要把靈石放回原處就可以了嗎？萬一還有人或者妖來搶怎么辦？”
九竹捏了捏后頸，語氣里滿是疲憊：“我自己有辦法，你只需要把吳天還有那只魚妖送到那個(gè)道士家就可以了，別的事與你無關(guān)。”
“……怎么說我也有一部分責(zé)任……”
“有一部分責(zé)任啊，那讓我殺了你吧?！?p> 九竹身子不動(dòng)，眸子瞥過去，懶洋洋地說出這句話。
“！”
居恩離開了。
九竹一只妖坐在地上坐了很久，最后下定了決心，與此同時(shí)，整個(gè)竹林搖晃起來，竹葉颯颯作響，仿佛悲鳴一般哀悼。
九竹扯了扯嘴角，第一次露出笑容，“大家別勸了，我會(huì)一直陪著大家的。”
說罷，靈石漂浮半空，渾身閃著瑩瑩光芒，朦朧中夾雜著幾縷淡淡的青色。
竹林動(dòng)靜漸漸停下，它們認(rèn)了這個(gè)九竹這個(gè)決定。
好半晌，靈石落回原處，泉水也緩緩回涌。
岸邊留了一根青翠俊秀的竹竿，孤零零的躺在竹葉上，竹林的低語她再也聽不見。
“……”
酒老鬼捏了幾?；ㄉ自谧炖?，又抓了一把在手里，“聽也聽完了，把竹竿還我吧?！?p> 荊溪?jiǎng)倗L了一口桃花酥，來不及說話，細(xì)細(xì)嚼完才給酒老鬼一個(gè)眼神，“你想做什么呢？”
酒老鬼往嘴里放花生米的速度慢下來。
窮奇眼睛微瞇，恍然大悟：“他要渡劫救九竹！”
鳳凰嘖嘖幾聲，不予置評。
江梧眉頭微皺，思索著可能性。
荊溪直言挑明：“你抗不過渡劫，會(huì)死的?！?p> 酒老鬼深吸口氣：“不試試怎么知道?！?p> 鳳凰：“心里都是愧疚吧?！?p> 酒老鬼看過去。
鳳凰嘴角勾著，目光冰冷：“如果你不去碰靈石，靈石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封印也不會(huì)破裂，也就不會(huì)釋放出靈氣吸引來其他妖，更不會(huì)讓九竹付出全部修為來封印靈石。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但九竹似乎一直都想殺了你，她怎么能忍受被你帶在身邊這么久。更何況你修煉的靈力混雜，根本抗不過渡劫，你又在異想天開什么呢？”
酒老鬼吃完了花生米，沒想再去抓，“我終歸是虧欠她?！?p> 鳳凰低聲念了二字，偏過頭不再參與這事。
荊溪掃了一眼鳳凰，又掃了一眼江梧，然后對酒老鬼道：“很期待在地府見到你。”
酒老鬼扯了扯嘴角：“多謝！”
隨即起身離去。
在他離開之后竹竿微微亮了一點(diǎn)光芒。
荊溪敲了敲竹竿，懶聲道：“安靜?！?p> 九竹不動(dòng)了。
鳳凰看著九竹，輕嘆口氣：“九竹，自己去后院選塊角落?！?p> 九竹沒動(dòng)。
江梧淡淡出聲：“九竹，居恩，緣分淺薄，現(xiàn)在已經(jīng)緣盡了，莫要強(qiáng)求?！?p> 九竹沉默，然后飛去了后院，自己尋了塊陰涼處給自己扎根。
窮奇給自己倒酒：“這居恩不知道九竹早就恢復(fù)了意識，九竹還一直瞞著他，看著他為自己修煉亂七八糟的靈力，然后為救自己去承受渡劫。嘖嘖嘖，不愧是個(gè)冷血的小妖，我真是太喜歡了！”
鳳凰看了窮奇一眼，拿過他面前的酒壺，給自己倒酒，“九竹本就是有仇必報(bào)的性子，沒親自動(dòng)手只是因?yàn)樗锒?，留他一命不代表她原諒居恩，只是不?huì)親自動(dòng)手。靈力微薄的竹子在靈石消失時(shí)就去了不少，居恩害了那么多她的同族，她怎么能不恨?！?p> 窮奇：“那她剛剛怎么還一副要隨居恩去了的樣子?！?p> 鳳凰：“再恨，都過了幾百年了，也該有不舍，他的因還沒有還完，這是他該還的。”
窮奇：“那也不該是你們替他們左右??！”
鳳凰拍案起身：“那你以為要那么多仙神下來改命干什么，你想看到?jīng)]有干涉的后果嗎？是在渡劫時(shí)居恩沒扛過去，連累九竹一同殞命嗎？”
窮奇將酒杯重重一放：“隨他們?nèi)ゲ痪秃昧?，改命干什么，該死的都要死，不就是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可留戀的！?p> 鳳凰：“你摔什么杯子！”
窮奇：“我沒有！”
鳳凰：“放下我的杯子！”
窮奇：“我放了！”
荊溪默默問江梧：“他們在京城這么多年不見也是這次差不多的原因嗎？”
江梧：“上次是因?yàn)楦F奇摔了鳳凰一壇醉桐，鳳凰大發(fā)脾氣，將窮奇趕了出去，今日才再次見面。”
……
最后窮奇又被趕出去了。
回到客棧，窮奇變了把椅子坐下，“這些凡人死了就死了，到底發(fā)什么那么大的火！凡人的命有什么好救的，不過區(qū)區(qū)百年。”
荊溪：“你在我面前說這話合適嗎？”
窮奇：“本來就是，真的搞不懂一個(gè)凡人！區(qū)區(qū)一個(gè)凡人！”
荊溪打斷他：“凡人如何？區(qū)區(qū)百年又如何？我?guī)瓦^改命的凡人，比你吃過的凡人都還要多，更是有些凡人名垂千史，凡人之間家喻戶曉，這區(qū)區(qū)百年他又如何?！?p> 窮奇：“你們都是神，向著凡人，我不與你們爭論。”
窮奇緩了緩，語氣放緩：“此事揭過，不再提。”
江梧：“過幾日我們要離開京城了。”
窮奇驚訝道：“這么快就要走？”
荊溪：“事情忙完了就走了?！?p> 窮奇：“你們要去哪兒？”
荊溪：“游山玩水，說不定哪天就又回來了。”
窮奇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那我給你們準(zhǔn)備點(diǎn)東西路上帶著?！?p> 荊溪笑了笑：“我們不吃也是可以的?！?p> 窮奇撓撓頭：“路上解悶用?！?p> 荊溪挑眉，和江梧對視，兩人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