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拉著臉開門,嗆道:“有事?”
德四兒一縮脖子,“三哥忙著那?那我等會再來?!?p> 越說越離譜,周揚回頭看了一眼,讓開身子,“別磨嘰,趕緊進來,有事說事,說完滾蛋,坐一晚上火車,熬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p> 德四兒也不好意思,但這事真挺急,別人拿不了章程,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往這跑了好幾趟。
進了院子,周揚迷迷糊糊的往小屋走,呼啦一下警醒下來,扭頭,“走,正屋說。”
德四兒自然不敢有意見,跟著周揚往正屋走。
程方圓探頭出來,德四兒這些天幫著忙前忙后,又對她恭敬,一口一個嫂子叫著,于情于理她不能不打聲招呼。
“你來啦?”
德四兒趕緊打招呼,“嫂子您挺好的?!?p> 周揚扯一把德四兒,扭頭對他媳婦說道:“你忙你的,我和德四兒到正屋說點事?!?p> 進了正屋,屁股剛沾上炕,周揚問,“啥事,這回你說吧?!?p> 德四兒恨不得把腦袋縮脖腔子里,“三哥,后悔沒早聽你的,孫疤子陰了我一手。”
“咋回事?撿干的說?!敝軗P也急了,德四兒現(xiàn)在手里的生意可大著,算是他在京城的代言人,五月又是換季,生意比上個月好上不止一倍,孫慶陰德四兒就是陰他周揚。
“昨天上午,我手底下幾個兄弟讓人舉報了,連人帶貨全給扣下了?!钡滤膬撼蠲伎嗄樀奶统鰺熗炖锶?,反應(yīng)過來又朝周揚讓讓。
周揚皺眉,接過煙塞進嘴里,德四兒給他點上。
“確定是孫疤子那孫子舉報的?”他深吸一口,嗆得眼珠子通紅。
德四兒說,“孫疤子放話出來了,不讓他姓孫的分一杯羹,咱的生意也別想做踏實嘍。”
“損失多大?”
德四兒氣弱,“進去四個兄弟,衣服有七百多件?!?p> 說實話,德四兒心疼,心疼死了,七百多件貨,等天氣稍微再熱點,再不濟也值小兩萬塊錢。
兩萬塊,京城雙職工家庭不吃不喝也得攢十年,他現(xiàn)在恨死孫慶了。
雖說是開放了,但風(fēng)氣一時還轉(zhuǎn)不過來。
上邊幾乎已經(jīng)默認(rèn)他們這些二道販子的存在,可沒拿到執(zhí)照終究上不了臺面,也是他們大意,才給了孫疤子可乘之機。
“衣服先別管,扣下就扣下了,你得趕緊辦執(zhí)照,辦完執(zhí)照往出撈人。我知道你心疼錢,可現(xiàn)在不是只顧著錢的時候,人出來了,錢再掙就是,要是這次你對底下的不管不顧,以后再想找人就難了。”
德四兒不甘心,他是既想撈人又不想放棄那些貨。
“看開點,到底是咱讓人家抓著把柄了,吃一塹長一智吧?!?p> “孫疤子那孫子,就讓他這么得逞了?三哥,兄弟我咽不下這口氣?!?p> 周揚呵呵一笑,瞇著眼睛,“咽不下也得咽,遇著這樣的事,認(rèn)倒霉吧?!?p> 德四兒一拍大腿,狠著心說:“三哥,這回這事怨我,那些貨的錢我......”
“咱們兄弟不說這個,你忙前忙后我都看在眼里,這時候說這話不是打我臉嘛,你讓我想想章程?!?p> 他倆誰都不說話,煙一根接著一根。
程方圓敲門,周揚一驚,趕緊跳起來把煙頭掐滅了,伸手來回扇。
“我進來啦?”一踏進來,周揚忐忑的看著他媳婦兒,好在他媳婦只是皺皺眉,很快舒展開,“抽煙也不知道開窗子通通風(fēng),我還尋思進了戰(zhàn)場,正好我做了點炸醬面,你倆吃點,有事一邊吃一邊聊。”
周揚揉揉肚子,“可不是餓了嘛,那就吃點?!?p> “怪不好意思的,嫂子,讓你受累?!?p> 程方圓擺擺手,“別見外,到這就當(dāng)自己家一樣。”
德四兒嘿嘿傻笑著,周揚踢他一腳,“趕緊放桌子撿碗去,哪那么大臉擎等著吃現(xiàn)成的?!?p> 程方圓嗔了他一眼,“桌子都放好了,就在窗子底下,廚房太擠?!?p> 窗底下的木桌旁邊放著兩個小板凳,周揚大喇喇的坐下,德四兒可不敢,他非要幫忙。
“你也跟你三哥坐著,沒有讓你幫忙的道理?!?p> 炸醬是雞蛋和小蔥炒的,知道周揚喜歡吃辣,程方圓還特意放了點干辣椒。配菜是黃瓜絲,胡蘿卜絲,蔥段兒,放在以后不起眼,但時下可不便宜。
“本想著炸點肉醬,我又嫌麻煩,廚房里就剩這幾樣菜,你倆湊合吃?!?p> 周揚肯定不能嫌棄,他媳婦這么給面子,除非他想瞎了心才敢說出一個不字。
德四兒也受寵若驚,別看他這個嫂子年紀(jì)小,辦事真敞亮,怪不得能把他三哥收拾的服服帖帖。
“媳婦,你趕緊回屋歇著去?!?p> 程方圓進了屋,周揚沒好氣的說道:“趕緊吃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嘗嘗你嫂子的手藝?!?p> 啼哩吐嚕吃了一碗,周揚說:“這事兒按理來說是孫疤子壞了規(guī)矩,既然他不玩正的,咱也沒必要守規(guī)矩?!?p> “三哥,你的意思是......”
“孫疤子不是開了個迪廳嘛,這里邊的道道大伙都懂,埋汰事兒多得是?!?p> 德四兒有點猶豫。
“婦人之仁要不得,他不仁我不義,說破天也沒有咱們只能挨欺負(fù)的份兒,再說句難聽的話,要是一個小小的孫疤子你都收拾不了,以后也別打算往上爬了。”
以德四兒的性子,的確容易吃這樣的虧,他講義氣,總想著抬頭不見低頭見。
和氣生財,那是說給自己人聽的。和外人,就是不死不休,非得打倒了一個不可。
更大的笑話就是雙贏,同樣是贏,誰贏得多,誰贏得少?
贏得多覺得賺,贏得少自然就覺得虧,人心不足蛇吞象,常情罷了。
和孫疤子,自始至終就不是同一路人,周揚的想法是,這種人如果要收拾,就要一次將其收拾服帖了,再不濟,也得讓他知道自己的手段。
“三教九流的人,你認(rèn)識的多,別舍不得好處,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給孫疤子找點事做?!?p> 德四兒沉吟一會,問道:“做到什么程度合適?”
對上周揚的眼神,德四兒忽然就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出息,什么程度嘛,掌握好八個字?!?p> 德四兒問,“哪八個字?”
“遵紀(jì)守法,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