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尤欲再醒來的時候,正泡在三米深的營養(yǎng)液里。
四周潮濕、昏暗,空氣中還有發(fā)霉的味道。
“樂…咳咳……樂渝……”
尤欲潛下去,在混濁的營養(yǎng)液里摸索。
她記起來,他們落下來的時候,廢墟口發(fā)生了二次坍塌,阻止了喃娜那隊人的搜捕。
也是命不該絕,正巧砸中了玻璃,才落入營養(yǎng)液中昏迷。
良久,她總算是摸到了一個人。
“起。”
尤欲將那人架起來,手心摁在他后心處,確認他心跳仍在,這才放心往上,游出液面。
“……樂渝?樂渝?你醒醒?醒醒……?”
無人回應。
嘎吱—
啪——!
昏暗的房間突然點亮燈光。
一個嚴重營養(yǎng)不良的女人從一扇紅漆木門里緩緩走出來。
那人一只手端了一個茶壺,一只手拿著一張粗面大餅。
走近了,才將大餅遞給了尤欲,毫無情緒波動地問:“吃點?”
尤欲記得她的臉。
她是高級人類研究所的S級研究員、神磈項目的總策劃——迦勒!
迦勒見尤欲情緒波動,開口說了一句毫無邊際的話:“小毛團呢?”
尤欲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小毛團仍勾在自己的紐扣上沉睡。
迦勒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卻仍舊在等著她的回答。
不曾想,尤欲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說:“我認識你!你是S是最頂級的研究員,迦勒!獲得S級稱號之前,必須先考取醫(yī)學資格,你也是醫(yī)生!所以,能麻煩你幫我看看樂渝嗎?他后腦勺出血,心臟上寄生著迷轂花種,他的體質,是……是神磈本體基因再編輯的……改造人……”
“我知道?!?p> 迦勒將手里的茶壺蓋子擰開,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說:“他心臟上的迷轂花種,是我親手種上去的?!?p> “什么!?”
“你很憤怒?”迦勒將茶水推給尤欲,“你是有能力反抗?還是有資格改變現(xiàn)狀?不,你都沒有。你連他現(xiàn)在為什么會這樣都不知道!”
迦勒說話毫不留情。
尤欲沉默了。
發(fā)現(xiàn)自己身份的轉變需要勇氣,承認自己被欺騙、被拋棄也需要勇氣,接受自己毫無異能、生存艱難同樣需要勇氣。
她以為自己勇氣枯竭,像一條爛魚一般躺在濕漉漉的野草上時,是樂渝非要陪著她,給她慰藉。
她便先入為主,覺得他麻煩、多余、趕不走、甩不掉,同樣也永遠不會離開……
可是現(xiàn)在,一股強有力的力量卻暗示她,樂渝的生死,只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尤欲悲哀地問:“你能,放過我們嗎?”
迦勒皺了皺眉,端起給尤欲的那杯茶喝了,顧左而言他:“小毛團還在,你肯定還沒有種植異能,廢物一個!不如讓我死馬當活馬醫(yī),幫你種植試試?”
迦勒自認為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空間異能的關鍵在小毛團身上。
只要尤欲不再對讓樂渝蘇醒的事情糾纏不休,她就會替她種植,讓她“變廢為寶”!
可惜,尤欲似乎并不信任她的能力,堅持道:“我如果現(xiàn)在將花種直接拔了,他是不是就會擺脫你們的控制?”
說完,已然上手。
迦勒自然制止了她,卻意外地說:“那花,其實是他為你種的!”
尤欲愣?。骸澳阏f什么?”
迦勒無奈:“整個第十五層,一共只有二十名 S 級研究員,我們的虹膜上植入了特殊的芯片,可以看到任一實驗品身上的標簽。用意念展開后,標簽上標記著實驗品全部的性能數(shù)據(jù)。不過,可能禱告天神候選人的項目秘密等級高,我只能看到你的項目名稱和初始值7571……”
竟然真的已經(jīng)循環(huán)了一千次了嗎?
尤欲不確定地問:“你想說什么?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某一次循環(huán)過程中碰到了樂渝,讓他為我寄生迷轂花種,方便我利用他的植物系異能?”
迦勒淡定的蓋上茶杯蓋,她似乎很清楚尤欲會這么說:“你為什么總是將自己想的這么壞?”
其實,在尤欲實驗初次落地的時候,她和樂渝便相遇了。
那個時候,樂渝被神磈只有一手一腳的丑陋形態(tài)嚇得快要瘋掉,根本完全無法接受自己是改造人的事實!
是尤欲遇見他、陪伴他、開導他,甚至帶著他偷偷溜出去看地獄城外的大海,抓著飛魚在海面上奔跑……
有了那些快樂的日子,這才令他對生活燃起了希望。
他也暗暗發(fā)誓,若有機會,不論付出什么代價,都一定要長出一雙翅膀。
這便不需要尤欲受苦受累地為他抓飛魚了。
他有翅膀,一直帶著他就好。
所以,天知道,當尤欲夸他迷轂花種編織出的翅膀漂亮、溫暖的時候,他被碰一下都會敏感得痙攣。
尤欲此刻,更著急于樂渝的傷勢。
雖然他們剛剛泡的營養(yǎng)液療傷有奇效,樂渝后腦勺上的疤完全消失。
但他的呼吸也越來越緩慢,似乎將要陷入完全沉睡。
尤欲根本等不及迦勒告訴她那段美麗的故事。
“不能再等了!宿主基本都會受寄生物的影響,我總覺得,他今天醒不過來,就不會再醒來了!”
迦勒頭疼地將尤欲拉起來,摁著她的肩膀,正視自己:“你瘋了?。考幢氵@個世界上少一個人認可你的存在,但你還是你???你會死嗎?”
“我……”
“聽我的話!我給你種植異能,先變強,然后再保護他!要不然,你只會像現(xiàn)在這樣,時時刻刻想著毀了他!”
尤欲咽了一口唾沫,本來對迦勒十分懷疑和戒備,如今看她卻似一棵救命稻草一般。
她相信樂渝是自愿被寄生,也相信那絕不是偶然。
她也更相信,素有“創(chuàng)世神狂熱信徒”之稱的迦勒,早就參與了一切,只為這一刻,攻破她所有防線,享受獨自將禱告天神系列在手術刀下解析的快感。
可怕的是,她是尤欲唯一的機會!
“我同意。”尤欲把小毛團從袖子里取出來,雙手遞給了迦勒,“把樂渝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你就可以對我進行實驗?!?p> 迦勒這才露出一個極致的笑容,俯身就要去挪走樂渝。
尤欲提前一步將樂渝抱起,冷淡道:“帶路吧?!?p> “好好……”迦勒一直待在陰暗潮濕的角落,早已沒有了正常的表情動作,她只能盡量讓自己笑得和善,“你放心,玄龜很聽我的話,我讓它在上面守著了。而且,你掉下來后,我對洞口進行了定向爆破,只要我不想出去,那些下等民就進不來?!?p> 迦勒將尤欲帶到她之前走出來的那間屋子里,并把她珍藏的營養(yǎng)液主動讓給樂渝使用。
“也是治療傷痛,固本培元的?!?p> 尤欲將樂渝安頓進去后,只敷衍地回應:“嗯?!?p> 然后,閉上眼睛直接躺在了營養(yǎng)艙旁邊的手術臺上。
也是那一刻,迦勒側身擋住了樂渝恢復知覺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