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狐部的奎亞爾首領怒氣沖沖地離開王帳,見到親衛(wèi)后,大聲道:“我看小王子本事大得很,看來不需要我們這些叔叔的支持了?!?p> 王帳中的無咎聞聲,只露出一個苦笑。
奎亞爾和呼延律江兄弟相稱,對他并沒有多少尊敬,甚至連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直接以叔伯的身份自居,話里話外就是他難當大任,縱然想當大王,也要立個攝政王才好。
無咎怎么可能答應。
他干干脆脆直接拒絕,奎亞爾吃定他年紀小沒根基,他就吃定奎亞爾一旦露出野心必被其他首領圍攻,況且,來日方長,他可不想要一個長老議事會來牽絆手腳。
這時,騎狼給他送遲來的午飯。
新烘的餅子香甜綿軟,烤肉滋滋冒油,還有一碗菜干湯,這算是一頓不錯的飯了。
昨夜兵荒馬亂,眼下大部分人都在為大王和大王子的過世傷心,或是搬運昨夜犧牲的戰(zhàn)士尸體,重建營地,無咎可沒指望他們能準備出這樣一頓飯。
這也說明,還是有人愿意他來做大王的,而且這樣的人不在少數(shù)。
“無咎,他們需要你,也真心愛戴你?!彬T狼給他倒了一碗馬奶酒,“這是南決大叔的私藏,路上特意攔住我,讓我?guī)Ыo你?!?p> 無咎放下餅子,將酒一飲而盡。
昨夜戰(zhàn)場上,馬噶塔勒為他擋了一刀,差點死了,無咎把他送到后方時,馬噶塔勒已經改口叫他大王。
騎狼說得對,北戎有很多人都敬重他,愛護他,堅信他們的二王子會像逝去的大王一樣扛起肩上的責任,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無咎道:“我明白?!?p> 騎狼:“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嗎?”
“借勢?!?p> 之前江宛的弟弟江辭曾經逼他背過《孫子兵法》。
“故善戰(zhàn)者,求之于勢。”無咎咬下一口冒著熱氣的餅子,“等著吧?!?p> “等什么?”騎狼發(fā)覺自己似乎低估了無咎。
“等大梁派人來和談?!睙o咎咽下餅子,“你說江宛會不會來,這么久不見她,我都有點想她了?!?p> 騎狼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
……
“少昀?!蔽禾A叫住寧剡。
寧剡見是他,示意副將先走,自己則朝魏藺走去。
“你小子一直在城里?”寧剡用拳頭砸了一下他的肩膀。
魏藺沒點頭也也沒搖頭,只說:“如今城外情形如何?”
“羅剎部已然退走,不曾與援兵起沖突?!?p> 魏藺問:“你這是去哪兒?”
“羅剎部走了,城中布防須有所調整?!?p> “你要撤走南城守衛(wèi)?”魏藺與他并肩而行。
寧剡搖頭,低聲道:“還不是時候?!?p> 魏藺微微一笑:“那依你看,如今是不是和談的好時機呢?”
寧剡腳步一停,魏藺此時提起和談,絕對不是無的放矢,想來應該是昭王的意思。如今局勢不利于他們,縱然余蘅曾給他父親潑了臟水,他們寧家也不能硬到底了。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寧剡看向魏藺,微笑道,“和談也好。”
魏藺攬著寧剡繼續(xù)向前走:“和談是大事,不能不問過寧將軍和你的意思?!?p> 寧剡一默,父親戰(zhàn)敗,中軍幾乎潰不成軍,這些年戴在父親頭上的名將帽子自此被打落,而伴隨而來恐怕就是陛下的震怒,不過這對出了一個皇后的寧家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無論如何,這和談之事既然已經被昭王接了過去,他們就不能再沾。
寧剡卻還是點頭:“待我回去向父親回稟后,再議不遲?!?p> 霍娘子知道霍容畫的身份后,就帶走了霍容畫的遺體,派人給霍容畫換好殮衣,準備上好的棺木,布置了靈堂。
江宛一直陪著她。
霍娘子始終顯得十分冷靜,但江宛還是發(fā)現(xiàn)了霍娘子的失常,明明剛派人去護城衛(wèi)把霍忱叫回來,過了一會兒又來問她要不要叫霍忱回來。
霍忱一聽說霍娘子找他,就立刻趕了回來,見府里處處張白,嚇得腿軟,還找門房問,是不是霍娘子死了。
后來到靈堂,見霍娘子穿著喪服,好端端站著,這愣頭青還說:“還好,死的不是五姐你?!?p> 氣得霍娘子立刻甩了他一個巴掌,不過他偏頭躲了一下,巴掌落在他腦袋上了。
“混賬,還不跪下!”
霍忱聽話,撲通跪下。
霍娘子無奈扶額:“別朝我跪,朝棺材跪。”
霍忱立刻調整方向,過了會兒,試探著問:“這是誰?。俊?p> 霍娘子道:“是你七姐?!?p> “七姐?”霍忱立刻跪正了,“七姐怎么死的,誰殺了她?”
江宛不忍心讓霍娘子來陳述霍容畫的死,便主動道:“她殺了北戎大王和大王子,然后自殺了?!?p> “七姐英雄啊?!?p> 霍忱磕了三個頭,然后站起來,朝棺材里看去,喃喃道:“七姐生得和姐姐好像?!?p> 霍娘子彎了彎唇角:“你卻生得不像?!?p> “這是說我丑呢。”
霍忱收回視線,雖然可惜,但七姐能殺了大王和大王子,在他看來是死得其所,他為姐姐感到自豪。
這一自豪,霍忱就發(fā)現(xiàn)這個姐姐英雄弟好漢的故事里還有缺憾。
“五姐,你怎么不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叫定州所有人都知道殺了北戎……”
“住口。”霍娘子呵斥他。
如今局勢已經變了,誰都不想打仗,北戎和大梁的和談勢在必行,昭王自稱是受了密令而來,依她看,真相卻未必如此,如果真是皇帝授意,昭王又何必鬧出送親途中被刺身亡一事,皇室中人的心思深,心也狠,天知道昭王到底在謀算什么。
戰(zhàn)時危急,霍忱借益國公之名穩(wěn)定民心無可厚非,可眼下仗打不起來了,益國公謀逆之事恐又要再提,這個時候理應低調行事,殺害大王父子的潑天功勞不是罪將之后能承受的,還是留給昭王為好,才顯得他們霍家夠識趣。
替父親翻案昭雪,她是不敢想了,只求能護著姐姐弟弟太平地活下去。
只要七妹能活著,誰管北地戰(zhàn)火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