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剡搖頭:“不急,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人,監(jiān)視的弟兄也不要超過四人,切忌打草驚蛇。”
“是?!蹦侨吮嫔蟿澾^一絲狠厲之色。
寧剡拍了拍他的肩:“老四,望龍關一戰(zhàn)的真相即將查明,弟兄們的仇也能得報,咱們更要沉得住氣,不要冒進?!?p> “我明白,”姚四重重點頭,“屬下這就去安排?!?p> 姚四沒多停留,便轉身隱入了來往的人群中。
寧剡正想離開,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響亮的招呼:“少昀哥哥!
……
馬車上,江宛在思索寧剡那句勸她遠離昭王的話,不僅突兀,還有些交淺言深。
雖然寧剡是個武夫,但總不至于有勇無謀,怎么想,他都不該說出這番話。
難道是有人授意他來警告自己?
會是皇后嗎?
寧剡是皇后最出息的侄子,若皇后不愿他明珠暗投也是理所應當。
如果她與昭王再有接觸,太后必然不悅,說不準兒就直接一道賜婚懿旨下來,叫她這個克夫的寡婦和寧剡這個克妻的將軍湊做一對互相克。
又或者,皇后還有別的考慮在其中。
不過就算旁人想算計江宛的婚事,怕是也沒用,畢竟皇上的意思明明白白是不愿她再嫁的。
皇上只要她好好守著圓哥兒。
圓哥兒,圓哥兒。
圓哥兒又到底是誰的孩子。
會真的如她所想,是文懷太子的孩子。
亦或者是真正有問題的是圓哥兒的生母,而非生父。
重重猜測亂麻一般堵在江宛腦子里,讓她頭昏腦漲。
一個女人生沒生過孩子,到底是很難掩蓋的,就算她當時被送到了莊子上,但是也很難瞞住別人,這世上有心人太多,就像是花雪樓的鴇母,總能發(fā)現(xiàn)破綻。
宋吟若要做到人盡不知,便該斬草除根。
可他沒有。
江宛起初只當自身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圓哥兒的神秘身世,現(xiàn)在想想,或許原來的那位宋三夫人,也未必那么單純。
……
月老祠前,寧剡剛一轉身,便見一身火紅衣衫的福玉公主朝他跑來。
眼下人多眼雜,他便只是抬手一禮,隱去稱呼,又問:“你怎么在這兒?”
福玉道:“聽說這月老祠靈驗,我便來拜一拜。”
寧剡朝她身后一看,見無人跟隨:“你又甩脫了護衛(wèi)。”
福玉仰頭對他笑:“跟著一堆人,怎么玩得盡興,正好表哥在這兒,你送我回去不就成了?!?p> 這小妮子倒嘴甜。
寧剡猶豫一瞬,還是點頭道:“正巧有些事要去向陛下稟報,你便跟我走吧?!?p> 將福玉公主送回去后,寧剡去見了皇上。
他所查之事,還要追溯到五年前,承平帝剛剛登基,未改年號之時。
南齊人趁新帝登基,朝中不穩(wěn),大舉進攻,邕州望龍關一戰(zhàn),衛(wèi)南軍大敗,三萬將士幾乎全軍覆沒,人人都說這是葛將軍用兵輕率,中了埋伏,才害死了三萬英烈,然則寧剡始終不信。
他那時隨軍馳援,從尸堆下的葛將軍親兵口中分明得知,軍中有奸細。
可是葛將軍被救出后,竟然什么都沒說,便自刎當場。
人一死,旁人便什么污水便能往上潑了。
當時寧剡下令清點人頭,發(fā)現(xiàn)除去幸存者以及死在望龍關的士兵外,還有五十七個逃兵。
葛將軍對他如父如兄,從他剛進軍營時,便受他父親所托,一直看顧他。
寧剡便想要追查下去,還葛將軍一個公道,至少讓世人知道,葛將軍不是那等貪功冒進之人,更不是因為通敵之事敗露,才羞愧自絕。
后來再聽人提起那一戰(zhàn),南兵的兄弟們都說他那時為了追查真相,以近瘋魔,他誰都懷疑,誰都不信,還好承平帝當機立斷,把他調去了北邊,讓他爹寧統(tǒng)管著他。
可他進了鎮(zhèn)北軍中后,也從沒放棄過追查飲馬灘一事。
幸而陛下圣明,也準了此事,更替他遮掩,讓他得以回京詳查。
從皇上那處出來后,寧剡又去向姑姑請安。
寧皇后正在侍弄茉莉,聽了宮女回報,便抬頭看去。
寧剡通身無兵甲,卻像持劍于萬軍中,眉眼堅毅,步伐穩(wěn)重,舉手投足間盡是沙場鐵血之氣。
是她寧家人。
皇后欣慰地望著他,將手里修剪花草的剪子遞給了宮女,拉著寧剡,問了好些閑話。
寧剡一一答了,又說:“我今日去月老祠了。”
“你這憨牛莫不是轉了性子?”
“是郡主心急,才勸我去月老祠拜拜?!?p> 一提明昌郡主,皇后便了然道:“那你拜得如何?”
“不如何,”寧剡壓低了嗓音,“人家竟沒看上我?!?p> 寧皇后卻不信,只說:“不過是聰明識趣罷了?!?p> 寧剡未置可否。
寧皇后望著他,又嘆息道:“你這孩子偏在姻緣上艱難些,若非了滅和尚當年說你……也不至于就叫你這孩子拖到了今日,倒叫京城中流言四起?!?p> 寧剡卻全然不放在心上:“問心無愧,何懼流言。”
因不好在后宮留得太久,寧剡說完,便起身告辭。
他走后,皇后端詳著面前這株茉莉,忽然伸手掐了一朵花下來。
“太后最愛茉莉,把這盆給慈堯宮送去吧?!?p> 便有宮女手里麻利地捧了下去。
皇后倦了,便叫人都退下,在床上歪了一會兒。
她的奶嬤嬤金氏站在一邊給她打著扇子,表情欲言又止。
皇后瞧了金嬤嬤一會兒:“有話便說吧?!?p> “還是娘娘知道老奴,”到底是打小喝著她的奶長大的,金嬤嬤在皇后面前很有些直言不諱的品格,“我瞧著咱們小將軍倒很是受了委屈。”
“這話怎么說?”皇后懶懶的,半闔著眼睛。
金嬤嬤道:“還不是太后,竟叫咱們侄少爺去拾個破鞋,打量誰家稀罕寡婦呢,我瞧著,太后今年是越發(fā)昏聵了。”
“少昀自然是好的,只是你這張嘴啊,總學不會什么叫禍從口出。”
“老奴不過同娘娘抱怨罷了,難道還敢漏出去給旁人聽見?”牛嬤嬤討好地笑笑。
皇后想著金嬤嬤這些年雖無功勞,卻也對自己忠心耿耿,確實在口舌上也沒有什么大錯,便也懶得多教訓她。
倒是長孫太后,近來倒是真的糊涂了似的,昨日她與皇上一起去請安,太后一把拽著皇上坐在榻上,非鬧著去找了滅大師吃茶。
了滅大師都圓寂十年了。
皇后此時想起來還想發(fā)笑。
不過,太后也不敢不昏聵啊,她畢竟還有個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