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下九流也混得有聲有色的,自然非第一紈绔程琥莫屬。
但是派誰去跟程琥說才好呢?
她一個(gè)表姨,又是新寡,說白了還是要避嫌的。
而且派去的人一定要可靠,能說清楚事情。
江宛想了想,立刻有了人選。
就讓今天這個(gè)王媽媽去,一是試試她的深淺,二是她手邊確實(shí)沒什么可用的人。
先叫王媽媽去找江辭,交代來意后,再讓江辭去找程琥。
這樣下來,應(yīng)該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輿論被渲染得差不多時(shí),她順勢提出和離,賺一個(gè)不愛富貴權(quán)勢的名聲,也是手到擒來。
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她沒有鄭國夫人這重身份,終歸是少了一些特權(quán),不過皇帝該保護(hù)她也還是會保護(hù)她,其余也沒有什么。
不過前提是,皇帝準(zhǔn)她和離。
想到這里,江宛再度落筆。
就說宋家早找好了娘家侄女來接手這個(gè)鄭國夫人的位置好了,反正他們肯定是不愿意放著這么大筆的浮財(cái)不要的。
她那時(shí)還不知道,自己竟真的料準(zhǔn)了宋家人的心思。
春鳶把三梅送走后,又回轉(zhuǎn)過來。
江宛寫到興處,一頓狂草,興盡后一抬頭,見春鳶癡癡望著她的下筆處,不由一笑。
“想什么呢?”
“沒,沒想什么?!?p> “倒有一事沒問你,三梅和王媽媽是你怎么挑出來的?”
春鳶回過神道:“奴婢直言說,夫人要找?guī)讉€(gè)人過去問話,然后挑了站在最前面的和縮在最后頭的?!?p> 江宛大笑:“挑得好。”
“那三梅等人該如何審才是?”
“山人自有妙計(jì)?!苯饘λ裘肌?p> ......
第二日早間,江宛晨起照例與兩個(gè)孩子一起吃了早飯。
她昨夜為了寫稿子,熬到了四更天才睡,因此打了幾個(gè)哈欠。
圓哥兒倒沒看出什么,反而是蜻姐兒吃完飯后,拉了她的手,奶聲奶氣道:“睡吧,睡吧?!?p> 她倒是知道困了就要睡。
可今日江宛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睡。
“多謝蜻姐兒關(guān)心我?!苯鹦Φ?。
蜻姐兒歪著頭看著她,似乎不大明白她為什么要笑。
江宛就笑得更厲害了,把蜻姐兒抱給乳娘:“下去玩吧?!?p> 見蜻姐兒走了,江宛才想到這個(gè)小姑娘怕是帶不走,圓哥兒是她親生的還好說,蜻姐兒畢竟不是她生的,想來應(yīng)該會被送回池州教養(yǎng)長大。
可蜻姐兒這樣可愛貼心,真叫人舍不得。
不多時(shí),春鳶領(lǐng)著王媽媽來見她,意思是要各自出門了。
江宛又囑咐了幾句,就放了她們離開。
她們一走,梨枝請見。
桃枝雖有些沒心沒肺,可見梨枝鄭重其事,也難得嚴(yán)肅起來。
她將梨枝領(lǐng)進(jìn)了正房。
江宛正翻著一本方志,見她來了,便放下書:“想好了?”
梨枝端端正正行了個(gè)禮:“奴婢愿從此侍奉夫人。”
“你畢竟雙親健在......”
“夫人待我不錯(cuò),我未必沒有一個(gè)好前程?!?p> “宋管家深夜派人去找你,就是教你說這種話的?”江宛問。
“這是宋管家教奴婢說的,可是留下卻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是跟過夫人的人,夫人不記得宋家是個(gè)什么地方,奴婢卻記得,奴婢若回去,這輩子就算完了,不知會被強(qiáng)拉去配個(gè)什么小廝,一輩子渾渾噩噩就過去了,可夫人不同。奴婢留下只有一個(gè)條件,夫人能否準(zhǔn)奴婢,此生不嫁?”
江宛看著她,不禁想到魏藺。
這丫頭心里怕是還放不下吧。
“我答應(yīng)你,不光是你,還有其他所有丫頭,我都不會隨意把你們嫁出去?!?p> 梨枝立刻松了口氣,忙道:“多謝夫人,往后……”
“先不說往后了,”江宛看著她,“你娘老子還有哥嫂,是不準(zhǔn)備管了?”
“我娘老子眼里早沒我這個(gè)女兒了,原還在池州時(shí),每次看我,不是為了要錢,就是為了叫我求人辦事,雖不曾打罵,卻也的確指著我出嫁能訛一筆厚厚的聘禮,我那哥嫂,還想把我說給人做妾,”梨枝頓了頓,“若說全無感情,那是假的,若我留下,他們留在池州,怎么咒我,我也聽不見,總還存了一份情,可若我回去,他們受我連累,必要憎惡我,我也憎惡他們,彼此恨得要命,還不如留下?!?p> 梨枝說話時(shí)情緒有些激動(dòng),語速很快,又生怕說不明白,所以看了一眼江宛。
江宛道:“不論你怎么想,我總是支持你的?!?p> 梨枝得了她的準(zhǔn)話,心算是放下了。
江宛微微一笑,故作抱怨道:“我要喝你沖的茶,桃枝沖的太淡了。”
用過午膳后,春鳶還是不曾回來。
王媽媽卻陪著江辭來了。
幾日不見,安哥兒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江宛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安哥兒可長大了?!?p> 江辭有些窘迫地偏過頭,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p> “是是是,安哥兒是大孩子了,摸不得了?!苯鸲核?p> 江辭左右張望:“圓哥兒呢?”
“上課呢,他最近開始學(xué)棋了,倒是很癡迷。”江宛看他一眼,“你用過飯了嗎?”
“表姐留我吃了。”
江寧侯夫人怎么會留他?
江宛狐疑道:“我讓人找程琥,你難道還大張旗鼓地去了?”
“這倒不是,可是琥哥兒說要辦成你的事,且得花些力氣,所以偷偷出府去了,留我跟表姐解釋,也算是個(gè)擋箭牌。”
可憐的江寧侯夫人啊。
江宛不由同情起她的倒霉表姐:“那你怎么說的?”
“起先是說,我來找琥哥兒借書,后來琥哥兒走了,我就跟表姐說,其實(shí)我真的是來借書的,但是聊著聊著,就說起了前些日子汪勃幾個(gè)紈绔在街上打架的事,再一看,琥哥兒就不見了。”
“江寧侯夫人定要埋怨你了。”
“左右琥哥兒為了給你辦事,總是要逃跑的,不是埋怨你就是埋怨我,那還是埋怨我吧,我是小孩子嘛?!苯o得意地哼了一聲。
江宛看著他,忽然想起江辭其實(shí)很愛花花草草的,想到花園里如今花開得正好,便邀他:“不如去亭子里坐坐吧。”
江辭笑著說好。
路上,江宛忍不住問他:“你如今功課如何?”
江辭又流露出些傲氣來:“姐姐這是忘了我的諢名了?!?p> “諢名?你是哪座山上的綠林好漢,是竄天豹子還是滾地龍???”
江辭郁悶地瞥她一眼:“姐姐又笑我?!?p> “那你的諢名是什么?”
“小八斗?!?p> “小巴豆?”江宛在亭中的椅子上坐下,很不給面子地笑道,“哈哈哈,什么小巴豆?”
江辭見她笑得止不住,滿臉無奈地嘆了聲氣。
過了一會兒,江宛笑不動(dòng)了,便說起其他事:“我倒是很想給這個(gè)亭子換個(gè)名字?!?p> 江辭因不曾見亭上有匾額,所以問:“這亭子還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