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婚之夜1
大明宮只見寢殿內(nèi)云頂金絲楠木作梁,琉璃碧為燈,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玻璃珠為簾幕,鎏金為柱礎(chǔ)。八尺寬的沉樟木闊床邊懸著大紅金絲羅帳,帳上遍繡百子圖,風(fēng)起簾動,如幻山云海一般。榻上設(shè)著婚房必備鴛鴦?wù)怼僮忧O被。地鋪白玉石磚,內(nèi)嵌溝壑,鑿地為牡丹,朵朵成花開富貴的模樣,花瓣鮮活栩栩如生,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lán)田暖玉鑿成,就像步步生花一般,極其富麗堂皇至奢靡。如此窮工極麗,希月倒還是第一次見呢!
殿外管弦之樂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更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大殿四周裝飾著的金頂、紅門,這古色古香的格調(diào),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皇后與皇帝結(jié)婚的洞房,一般在大明宮舉行。足可見你與李瑾瑜的大婚規(guī)格之高,要知道,歷代只有王后與王上的大婚,并不在皇帝自己原來的寢宮內(nèi),也沒有固定的洞房,一般都把舉行儀式的地方,當(dāng)作大婚之夜的洞房。所以這大明宮便是儀殿,但也是“洞房”,但與民間洞房的習(xí)俗不一樣。
大婚的過程相當(dāng)復(fù)雜,入洞房后,先要祭拜神靈,向天、地、祖宗表達(dá)敬意。即使李瑾瑜就站在你的身邊,但沉重的頭冠讓你覺得自己的頭至少有十幾二十幾斤,生怕自己磕頭磕下去重的再也抬不起頭。
進(jìn)入洞房后的祭拜活動,在行合巹禮前進(jìn)行,你和李瑾瑜一起祭。在房間的西窗下,設(shè)有餐桌,桌前列有象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籩、簋、籃、俎,這與民間“以后吃一鍋飯”是一個意思。每祭一次,你們便要一起吃一次飯,這樣真的到了洞房前,肚子也飽了,不至于食色兩饑了。
“請王爺王妃,共飲合巹酒?!毕材飳⒎胖频耐斜P呈到你們面前。
‘合巹’,本意是把剖開的瓠,合為一體。把你和李瑾瑜各自瓠內(nèi)的酒,摻和到一起,共飲,即是‘合巹’,也就是民間所說的交杯酒。
你紅著臉看李瑾瑜把瓠里的酒拿起,自己拿著一杯,另一杯遞給你。你的手緊張的冰涼,看著李瑾瑜那張英俊的臉一點點靠近自己,挽過手臂,睫毛輕顫的閉上眼睛將酒送進(jìn)自己的嘴里。
李瑾瑜看著你被大婚服映紅的小臉,如今越發(fā)的紅了,心情不由的大好。終于有了一點他終于娶到你的真實感了,這些備婚的日子里,你們沒有辦法見面,李瑾瑜緊張的一個人在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你們的過往一點點的都浮現(xiàn)在腦海里,有時甚至?xí)r不時的能夢到之前的那些奇怪的場景,所以他的心情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舒緩。
“禮成,祝愿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福壽綿長?!?p> 喜娘對著你們跪倒一片,說著各種的吉祥話,你有些迷幻了。這種不真實的感覺更甚,李瑾瑜許是察覺了,伸出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你的手。他的手很大卻很溫暖,你看著他笑的極美!
喜娘站起來一個個按順序的退了出去,屋內(nèi)剩下的人不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你和李瑾瑜這兩個相愛的人的眼里,你們只有彼此,看不見別人,用只有你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對話著。
“希月,你終于變成了本王的王妃。本王發(fā)誓,此生此世只愛你一個人。”
“我相信你!”
李瑾瑜感動你的堅定相信,伸出手摟住你的脖頸,讓你受力之下能有個依靠的支點,慢慢吻下來。
你乖乖的閉上眼睛,感覺自己身子變軟,看著那張靠得很近的臉,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感受到了他的呼吸。你沒有動彈,任由空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當(dāng)嘴唇碰在一起時,就像綿綿的糖果,仿佛是曾經(jīng)你們身在那片梅花花海一般。
……
良久,李瑾瑜依依不舍的離開了你的嘴唇,手輕輕撫摸在你的臉色,語氣更加的溫柔。
“希月,你今天真美!”
你不禁嗤笑出聲問道:“我哪日不美了?”
李瑾瑜笑笑,眼里滿是寵溺,道:“是,我的希月日日都是最美!”
你不置可否。
“今日父王大明宮外設(shè)宴,我得去陪同,很快回來,你要等我???”
你點點頭,知道大婚流程繁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便放了李瑾瑜走。
看著李瑾瑜出去的背景,你站起轉(zhuǎn)過身,看著面前的床榻。床前掛了“百子帳”,被上放了“百子被”,就是繡了一百個神態(tài)各異小孩子的帳子和被子可見,床榻上還放了“百子衣”,上面用彩線繡了一百個形態(tài)各異的小孩子,三五成群地在嬉鬧玩耍。
你的臉又肉眼可見的紅了……
這時,你的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奴婢給安南王妃請安,祝福王爺和王妃百年好合,永浴愛河?!?p> 你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回過頭,與你所猜絲毫不差,就正是——素姨。
“素姨,你怎么會在這里?”
“王后娘娘隆恩,怕你會在這樣的日子心里傷感,郢王妃也是個大度之人,便就向王后娘娘提了讓奴婢就今日以喜嬤嬤的身份留在王妃你的身邊?!?p> 你感動的眼里滿是晶瑩的亮珠,卻一直忍著不掉出來,拼命的點點頭。
“素姨,你能來真是太好了?!?p> 你伸出手依戀的抱著素姨,你曾無數(shù)次自己出嫁的場景,可唯獨想象不到自己的親人送自己出嫁會是什么模樣。
大婚前會有專門的嬤嬤來給你將大婚之禮,其中哭嫁這一項就是為了出嫁的女兒拜別父母恩情,王后王上或許是考慮到你已經(jīng)沒有親人,哭他們的話他們也擔(dān)心你心里也許有不情愿,索性就取消了這個環(huán)節(jié)。
如今看到素姨能在你面前,真好!感覺又回到了曾經(jīng)在州舒閣,小小的自己還蜷縮在素姨懷里的樣子,求著素姨救李承澤的樣子,和李瑾瑜一起在州舒閣吃素姨做的飯的時候……可是什么時候,你和素姨的戒備心讓你們走了這樣的遠(yuǎn)?
你窩在素姨的懷里沒有抬頭,因為你不敢抬頭,悶悶的問道:“素姨,你恨我嗎?”
素姨感受到自己的衣襟上有一片溫?zé)幔彩且汇?。她自然心知肚明的知道你說這話為何意,也知道你讓她去郢王府頤養(yǎng)天年,又何止是幫郢王妃這樣的簡單呢?
“素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這宮中生活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我曾經(jīng)是你父親的暗衛(wèi),可是如今掌權(quán)的人是別人,我也有自己的無可奈何。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否則以你的心思,只怕早就將我處理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你當(dāng)初猜測是素姨將你和李承澤的事情告知了王上,如今想來早就是王上想查而已,可是后來沒有罰你,只是因為李瑾瑜對你的愛達(dá)到了讓王上不可動搖你的地步。所以用了最誅心的一個辦法,想讓你認(rèn)清李承澤是什么樣的人,知子莫若父,最狠毒的方式讓你看清了你和李承澤和王上的心。
李瑾瑜李承澤同樣的是一個父親的兒子,也不怪李承澤為何小心翼翼卻始終不得圣心。李瑾瑜的光芒是誰都擋不住的,他生來優(yōu)秀,仿佛他就本該得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比起李承澤,他才是那個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人,即使他什么都沒有,你更希望所有的好事都降落在他身上。
而李承澤,曾經(jīng)或許是一個翩翩少年,也為了自己的理想奮斗。只是他如今一點點變的讓人覺得更加的陌生,仿佛從陽光下活在了陰暗里。即使那張臉毫無改變,他周身散發(fā)的氣質(zhì)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所以我知道,郢王妃需要你,郢王如果也念及舊情的話,會對素姨你很好的。你在郢王府的價值,會比你在我身邊的更大?!?p> 你抬起埋在素姨頸窩里的頭,認(rèn)真的看著素姨。
“我知道這只是你其中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便是想讓我做郢王府里你的耳目,替你看著郢王吧?”
你絲毫不隱藏的點點頭,卻聽得素姨反問道:“我與你的感情自然是常人不能比的懂你,可你與郢王在一起的青梅竹馬,你覺得郢王看不穿你嗎?我能告訴你的,都是他想要告訴你的。倘若他想掩飾,你覺得你我能看見嗎?”
你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手,說實話,這個答案是你想過但是沒有敢認(rèn)真想下去的。
“所以,我想知道,側(cè)妃崔扶芝,到底怎么死的?”
素姨嘆了口氣,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會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呢?”
“難道不是因為他李承澤欠我的嗎?這件事,只要我想知道,他就一定會讓我知道。”你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但素姨偏偏不置可否。
“是,你猜的沒錯。側(cè)妃那日從宮里回府后的幾日都好好的,郢王公務(wù)繁忙并沒有去看她,只是將她軟禁了起來。側(cè)妃那脾氣你應(yīng)該有所耳聞吧?在房間里不是打就是砸,甚至以死相逼,但府里眾人得了郢王的命令就是不用去管她,再加上她平日里也就是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模樣,誰知道她會真的去尋死呢?所以府中眾人也沒當(dāng)回事,等丫鬟發(fā)現(xiàn)送晚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之前送進(jìn)去的午膳一口沒動,這才覺得不對勁,一看人已經(jīng)上吊死了?!?p> “不對啊,崔家即使落敗到嫁女兒的地步,那郢王妃前后那么多陪嫁丫鬟,怎么崔扶芝自己的陪嫁丫鬟攔也沒攔?”你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這崔扶芝是自己嫁進(jìn)的王府,屬于郢王妃的陪嫁,不過是郢王給臉抬了側(cè)妃。否則就憑她一個庶女,怎么配?所以她是沒有陪嫁丫鬟的,是王府的本家丫鬟。她對下人也不好,非打即罵,所以如今墻倒眾人推,變成了這幅慘劇?!?p> 你點點頭,確實符合她崔扶芝的人設(shè)風(fēng)格,所以她是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自戕可是大罪,郢王怎么做到不走露一點風(fēng)聲的?”
“這崔扶芝下葬前我去偷偷的看過一眼,她死后不過三天,尸體發(fā)黑程度嚴(yán)重。要知道人死了三天不會如此之快的解離,只能說明她曾經(jīng)大量的服毒,如果她不死,只怕那些日子她也撐不過去。所以郢王上報側(cè)妃是得了失心瘋,所以覺得自己良心有愧,畏罪自殺。”
“所以素姨你的意思是……”
你心里一驚,什么叫長期中毒,什么叫她不死也活不了多久?那可是郢王府,能做到悄無聲息又不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下毒,還是長期的大劑量,那必然是崔扶芝身邊心腹之人。那崔扶芝死后也沒有將此事抖落出來,那必然是有人不想讓人知道,那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這只是我的猜測,未必做的數(shù)。”
“是啊,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么他就真的太可怕了?”
你不由得覺得心驚,仿佛李承澤從郭可言到崔扶芝,他從未認(rèn)真的愛過誰。似乎都是萬般過往皆利用,魚兒那么信任水,水卻煮了魚,葉子那么信任風(fēng),風(fēng)卻吹落了葉。
由此可見,世間的冷暖皆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