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肝腸寸斷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一人穿著黑色的斗篷,低著頭,在蒼茫的夜色中,快步走進(jìn)長極宮。
王上站在分類擺放奏折的架子前,正看著奏折。
“希月參見王上?!?p> 王叔沒有轉(zhuǎn)身,繼續(xù)看著書架上的奏折,說道:“起來吧!”
“不知道王上找我,所為何事?”
你直白的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王叔這才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東西,慢慢轉(zhuǎn)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你的面前站定。
“寡人,深夜召你前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此事?!蓖跏孱D了頓,繼續(xù)說道:“月兒,你是寡人的侄女,寡人看著你從小長大。這次郢王妃的事,讓你受委屈了。母后也已經(jīng)說過寡人,至于和親爪哇國的事,爪哇赫連譜廖野心勃勃,其狼子野心已經(jīng)是昭然若揭,寡人不日便會發(fā)兵,你安心便是。”
“是,希月多謝王叔。”
你從未想著王叔會對你有多好,倒是他今日的這一反常態(tài),倒是讓你有些摸不著頭腦。
“希月啊,朕想讓你陪著太真道人去玉清觀齋戒三年,你可愿意?”
“這……”
王上看出了你的猶豫,說道:“你可知道寡人為什么要讓你去玉清觀嗎?”
“希月不知……”
王叔及不可查的瞇瞇眼,眼神透露著很深很強(qiáng)的算計之色。
“你父母親臨終前和寡人說過,寡人也亦是替你跟玄真道人掐算過,你活不過雙十年華。”
“王叔何必跟希月說這些來嚇唬希月呢?王叔若是有命,希月怎么敢不從?”
你沒有想到王叔會跟你說這個,不過你向來不信命,自己的命自己做主,否則以王叔這么多年的不管不顧,自己早就已經(jīng)死在了州舒閣,哪來的他今日還能站在你面前跟你如此假惺惺?
“寡人知道,你和寡人的兩個兒子糾纏不清,寡人不論你們究竟是關(guān)系好,還是真有什么私情,可你危害到了寡人的利益,觸及到了寡人的耐心底線,寡人是不會留你的,懂嗎?”
你驚的急忙雙膝跪在地上,心里想著:李知州啊李知州,你的狐貍尾巴果然露出來了。
可嘴上說出來的確是:“王叔三思,希月萬萬不敢做出對長安不利之事!”
“哼,你不敢?朕看你可是膽子大得很!都與奸夫珠胎暗結(jié),做出如此齷齪之事,你居然還能跟寡人說出如此冠冕堂皇之言。希月啊希月,過去是寡人小看了你,所以如今給寡人一個這么大的驚喜是嗎?朕告訴你,你做夢!朕不會讓你傷害朕的兩個兒子分毫,否則,我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珠胎暗結(jié)?什么,什么時候?
突然,你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難道……
“王叔,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常太醫(yī)來給希月請平安脈時說希月只是腸胃不適,怎么可能懷有身孕呢?定是誤判?!?p> “常太醫(yī)在宮中行醫(yī)十多年,其他的病癥或許有把錯脈的時候,但是喜脈,絕對不會。既然你不信,堅持自己是腸胃不適,那也就不怕驗證?!?p> 王叔說完拍了拍手,從長極宮的側(cè)面走出來一個老嬤嬤,看起來也十分的貴氣,想來不是一般人。
“這是寡人的隨侍金嬤嬤,你是不是清白之身,有沒有孽種,一驗便知?!?p> 王叔的語氣里有著不容拒絕的威嚴(yán),若說你之前有七分的不信,如今便就有三分的期望。期望自己沒有身懷有孕,至少還有些機(jī)會。
你和金嬤嬤到了里間,忍者自己被打量審視的目光,在金嬤嬤面前脫下衣服,躺在榻上,閉上眼睛。任由她像個熟練的醫(yī)生一樣看著你身體上的變化。
你和金嬤嬤一起走出來,臉上無半分血色,咬著牙堅韌的看著跪在自己前面的金嬤嬤。
“回稟王上,以老奴多年的經(jīng)驗,公主她……的卻是身懷六甲……已非處子之身!”
你原本還有的一絲倔強(qiáng)在金嬤嬤的話語下被沖擊的體無完膚。你沒有母親,也從未有人告訴過你女子身懷有孕是什么樣子的,你知道你愛上了一個男人,就想把所有的一切給他,卻從未想過如今這種結(jié)果。
你閉上眼,兩行清淚從眼中落下,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滴滾燙的淚珠落在你冰涼的手背上,徹底燃燒了你滾燙額心。
“希月,你還有何話說?”
“希月,無話可說……任憑王上處置……”
王上看了你一眼,從你倔強(qiáng)的臉上似乎看到了當(dāng)年妶兒的影子。
那也是一個深夜,他成為王者后想要跟那個女人炫耀自己的榮耀,那個女人即使身在地牢里,眼神也從未從他身上跌落片刻。而她即使穿著囚服,頭發(fā)臟亂不堪,臉上卻只是冷冷一笑,充滿了對他的鄙夷。
而你此刻的神色,與那時的她一般無二。
良久,王上才似有嘲諷的笑了,是啊,是自己糊涂了,你原本就是她的女兒,怎么可能不像?
王上對著金嬤嬤說道:“金嬤嬤,你知道該怎么做!”
“是,老奴明白!”
金嬤嬤退了出去后,整個大殿里就只有你和王上兩個人??粗?,他似乎想通過你問那遙遠(yuǎn)的女子一個問題。
“告訴朕,你就那么愛他嗎?”
你無神的眼睛抬起來,看了一眼王叔,反問道:“您有真的愛過誰嗎?”
“愛?”王叔自嘲的笑了笑,“這個皇宮里坐到寡人這個位置的人,斷情絕愛,不能被任何感情牽絆。寡人是九五之尊啊,怎么能為一個女人放棄?”
“所以你,才無法真正的擁有真心愛你的人啊!”你笑著說道。
王叔似乎毫不意外,甚至是不在乎你這么說。畢竟很多年前,也有人這么對他說過,但最后,時間證明了一切。
“希月啊,你還是太年輕。你為他做的一切值得嗎?”
“值得不值得,都在我心里。”
王叔看著如此堅定的你,再想到你的母親和李瀚玥,突然失聲笑了,笑的那么苦澀。只是他比別人先明白,有很多的奢看讓人羨慕,但只能看而止步,那就是人格。
“那么,朕讓你看看,什么是人心?”
王叔示意讓你躲去內(nèi)閣里,關(guān)上門,里面只有一道屏風(fēng)。坐在里面可以清楚聽到外面說的話,你不禁啞然,上次可言便就是呆在這里的吧?
你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又恰好能聽見外面的動靜,很滿意這個位置。
劉喜公公從外面走進(jìn)來,對著王上回稟說:“王上,郢王已到?!?p> 王叔點點頭,“讓他進(jìn)來吧。”
你好久都沒有見到郢王了,只是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更加成熟的胡茬,他瘦了些。這些天受苦了吧?
“兒臣給父王請安!”
王上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叫他起來。
“你可知寡人為何召你前來?”
“回父皇,兒臣不知……”
李承澤來時心里也在打鼓,可言的事情才過去十余日,自己的禁足也還沒有解開,想來也許是為了這件事又有了新的圣裁也未可知。
“朕近日來身體大不如前,可是奏折朝中事務(wù)眾多,往往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不知道吾兒當(dāng)如何?”
王上的做事性格是事無巨細(xì)都愛親自過問,于是各郡縣以及中央各部門的日常公事,都是直接上報給朝廷,等候皇上最后的決斷?;噬系墓珓?wù)顯得很繁忙,但未免顯得有些效率低下。
看到這種體制的弊端,李承澤也坐不住了,覺得這是父王在給他機(jī)會,他要抓住這個機(jī)會好好表現(xiàn)。
于是直接提出自己建議:“古時候賢明的君主都會根據(jù)每個人的能力而授予他職權(quán)。就是三公也不用管具體事務(wù),只是陪父王談?wù)摯笳结?,具體事務(wù)都靠九卿以下的人具體去辦理,父王只要掌握宏觀控制就可以。如此一來父王又對官員加強(qiáng)了管理,又不用自己事事親力親為,父王的身體就可以得以修養(yǎng),一舉兩得!”
“王兒一片孝心,但所說的雖有可采納之處。況且繁瑣的日常事務(wù),自有各部門去辦,現(xiàn)在寡人把它們都包攬到自己的懷里,親自處理,這么一來寡人不就會越來越忙碌,而大臣們越來越安逸了嗎?這就是俗話所說的代廚子做飯?zhí)婺窘炒蚣揖甙??!蓖跏屣@然是很不滿意李承澤的這個回答。
“是兒臣考慮欠妥,請父王責(zé)罰?!?p> 李承澤處處做小伏低,你不禁皺眉。你認(rèn)識的李承澤從來都是充滿自信,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有點幻想破滅的感覺。
“罷了,你還年輕,日后有的是時間和機(jī)會歷練?!蓖跏逑仁前参恐畛袧桑笤掍h一轉(zhuǎn),問道:“如今爪哇國越來越不安分,朕有意出兵。只是沈?qū)④婋m然英勇,但終究不是王室之人,朕想在王子中間挑選一人代寡人御駕親征,不知吾兒可愿意?”
李承澤沒想到父王竟然讓他出兵爪哇,戰(zhàn)場上刀劍無言,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母妃后半生該當(dāng)如何?
“父王,我長安堂堂七尺男兒應(yīng)該義不容辭為國效力,馬革裹尸,但兒臣資歷尚淺,只怕難當(dāng)此大任?!?p> 王叔顯然心里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會拒絕,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
“即使為了希月,你也不愿意嗎?”
聽到王叔問這個問題,你和李承澤心里都是一驚,心砰砰跳的飛快。唯獨不一樣的是,你是期待那個讓自己堅定的答案,而李承澤,只覺得父王說這個話題,是會牽連自己的欲加之罪。
“父王明鑒,那日已經(jīng)證明了我與希月之間的事都是子虛烏有,兒臣也已經(jīng)受到了懲罰。這些日子兒臣也想了很多,對過去自己不懂得處理感情事的行為也做了反省,自己已經(jīng)對不起可言,絕不可再對不起別的女人了?!?p> “別的女人?”王叔突然好笑的玩味道這句話,“對你來說,希月就是別的女人?”
李承澤沒想到今日的父王怎么會如此步步緊逼,只好咬牙回答,不能讓自己在父王面前的好印象毀于一旦。
“是,父王。”
你顯然沒想到李承澤會跟王叔這么說,你心里安慰自己他是因為對王叔的應(yīng)付才說了如此違心的話??墒?,為什么心這么痛?
你從不知道,在你的面前愛情顯得是那么蒼白無力,你永遠(yuǎn)看不清戴著面具的人,因為他們永遠(yuǎn)都有不同面具可以替換。你看不清李承澤。即使傷心,你還是選擇相信李承澤,畢竟王叔今日的目的就是讓你明白你所愛的男人一無是處,你努力不讓自己真的承認(rèn)這件事。卻發(fā)現(xiàn)事情早就沒有按照你自己的內(nèi)心發(fā)展。
“罷了,你退下吧!你今日的政見朕會考慮的,朕會不日就解了你的禁,但今日之事不可宣揚,明白嗎?”
“是,兒臣告退!”
李承澤恭敬的回答后,便沿著月色消失在夜里。
你從后屏風(fēng)后走出來,王叔沒看你,直接問道:“怎么樣,答案是不是你想要的?”
你咬著嘴唇?jīng)]有說話。
“孩子,你太傻了。感情的世界里,不是一句我愛你,就能說明是真正的愛了,真正愛你的人,會讓你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感受到最體貼的關(guān)懷,在各種瑣碎的細(xì)節(jié)里體會到溫暖和感動,情到深處,會產(chǎn)生一種依賴感,這細(xì)水長流一樣的愛護(hù)與貼心,會充滿你生活的每個角落,而不是澎湃洶涌潮水一樣的愛?!?p> 王叔看著你嘆了口氣,又道:“你現(xiàn)在還要說寡人不懂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