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命由我
某日清晨,春光帳幔里露出女子姣好的面容,雖然眼角皺紋已經(jīng)出賣了她的年紀(jì),但臉頰上的豐腴還是體現(xiàn)出了她的保養(yǎng)得當(dāng),美人在骨不在皮,倒是合適她。
見帳中人醒了,貼身婢女嬋娟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希月郡主來跟你請辰安了,已經(jīng)等候多時?!?p> 鄭貴妃的眼睛閃過一絲狐疑,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到你這個冤家還能給她請安?
“讓她到偏殿等著吧,嬋娟,伺候本宮梳洗。”
鄭貴妃吩咐了這么一句就讓別人伺候她梳洗,顯然眾人都知道她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不然她堂堂一個寵妃還上趕著去見你不成?
紫蘭殿里香氣襲人,桌上的茶都換了三盞,最后一絲余溫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無影。小宮女低著頭,打算端走你面前的杯子,再去添茶。
你攔著她正在動作的手,溫柔道:“不必再添了?!?p> 小宮女與你正膠著之時,殿外誰喚了一聲‘娘娘駕到’,只見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淺青色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fēng)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還真有點黛眉開嬌橫遠(yuǎn)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鄭貴妃落座后,眾人站定,你裊娜走上前去,朝著鄭貴妃盈盈一拜,行手萬福。
“希月參見鄭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鄭貴妃抿了一口茶,你半蹲行禮良久,她恍若未聞般,等茶盞輕扣在桌上時,才用手帕擦擦嘴,似是對你說道:“起來吧,今個怎么有空給本宮請安,本宮還以為希月郡主只認(rèn)仙居殿不認(rèn)紫蘭殿呢!”
你站起身來,聽著鄭貴妃的揶揄,顯然她是對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懷。不過如果鄭貴妃比你想象的容易搞定的話,那倒是會讓你覺得你是不是選錯了人?還好,還好……
“娘娘賢明,又有王叔的寵愛艷冠六宮,只怕趕著來跟娘娘您請安的人都不在少數(shù),希月人微言輕,只是不敢污了紫蘭殿的門楣,但敬愛娘娘之心只多不少,娘娘如此誤解希月,倒真是折煞希月了。”
“你也不用恭維本宮,你來本宮這想必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是為了嫁去爪哇國的事情,你就不必開口了。王上明旨已經(jīng)曉諭六宮,即使是本宮也無力轉(zhuǎn)圜,你就不必再白費力氣了。”
聞此你便跪倒在鄭貴妃面前,堅定無比的說道:“希月自知此時艱難,但成大事者勢必要忍常人不能忍,希月不敢要求娘娘將希月的婚事求王叔收回,只求娘娘可憐希月孤女,能將婚期延后經(jīng)年,希月自是感激不盡?!?p> 鄭貴妃自然是猜到你是為了和爪哇國和親之事而來,也想好怎么拒絕你的說辭了??伤齾s怎么都沒有想到,你開口居然只是為了求她將婚期延后經(jīng)年,這對鄭貴妃來說自然是小事,只是她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希月,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希月一片赤誠,不過是一個女子對未來不確定之事的最后一點期盼。哪個少女不懷春?希月自然也有內(nèi)心希冀,還望娘娘成全。”
鄭貴妃沉默了,你知道她動搖了。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鄭貴妃幫你延后嫁去爪哇國之期,只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在賭,賭鄭貴妃會為你做到什么地步?
梅相與鄭貴妃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你要的自然是梅相和赫連譜廖的談不攏,此事如果鄭貴妃做不了,只怕再無人能辦到。
鄭貴妃突然抬手示意屏退眾人,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嬋娟在身后隨侍。她緩緩從座位上走下來,你眼前只見到一雙精美的繡花鑲珠花宮謝在你眼前停下,鄭貴妃華麗的臉上有一絲試探,居高臨下的看著你。
“幫你?本宮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fēng)險?”
聞言,你低著頭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然后抬起頭自信而又倔強(qiáng)的笑著說道:“因為,我是唯一能讓娘娘入主長生殿的人?!?p> 長生殿!
鄭貴妃聽到這個名字眼皮就是一跳,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位置,只是知道這個位子不會那么輕而易舉的落在自己的頭上。如今自己都沒敢輕易肖想的位置,讓一個乳臭未干的姑娘嘴里說出來,她未免覺得可笑。
“哼,本宮憑什么信你?”
“憑什么嗎?”你似乎是反問,似乎是沉思,似乎是回答。
就憑我的父親是李瀚玥。
就憑我的母親是李妶。
就憑王叔聽見那首《長恨歌》的反應(yīng)。
就憑這滿宮的女人封號合起來,是‘梅開一度爭顏落,醉里夢醒半生荒?!?p> 就憑王叔李知州那夜家宴的表現(xiàn),否則你也不能確定。
“答案娘娘日后自會知曉,還請娘娘成全。”你對著鄭貴妃跪倒行了九拜之禮,額頭生生嗑出了一個紅印。
鄭貴妃看著你,眼神自然是不確定的打量著你,但權(quán)勢和欲望總會讓人失去理智。
“本宮如何能輕易的答應(yīng)你?待本宮考慮幾日,你且先回去靜待本宮消息吧?”
得到鄭貴妃松口,你便不再糾纏,退出了紫蘭殿。
你走在宮道小路上,身后未帶一人。李瑾瑜原準(zhǔn)備去給母妃請安,但看到你從紫蘭殿里出來,額頭似乎還有傷,生怕你出什么事,便一直不被你發(fā)覺的跟在你的身后。
終于,你走到拐彎處的萬壽山后,選擇了一處比較僻靜的閣樓前,站定。
“你還想跟我到何時?”
李瑾瑜自知被發(fā)現(xiàn),便毫不掩飾的走出來,“希月,你……別誤會,我只是擔(dān)心你?!?p> “收起你那無用的擔(dān)心吧?”你不知道為什么,李瑾瑜總是給你一種毫無距離的感覺,跟李承澤是不一樣的,總有種讓人很容易在他面前卸下偽裝的能力。
“你,過來?!?p> 李瑾瑜不解,往你面前多走了幾步。
“再來點?!?p> 李瑾瑜往前又走了一步,距離你大概只有一尺,你這才發(fā)現(xiàn)李瑾瑜原來比你高出這么多,你眼睛平行過去也只能看的見他的胸膛。你將李瑾瑜從袖子上拉過來,距離非常的近,抱著他,開始大哭特哭。
李瑾瑜顯然是被嚇到,沒想到你會如此,原本下意識想躲的他看著你如此難過,倒也不好意思再走,任由你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鼻涕一把淚一把。
李瑾瑜一邊拍著你的背,一邊安慰你,柔聲細(xì)語的問道:“你可是為了父王明旨令你繼續(xù)和親爪哇國的事情難過?”
……
“我知道你不喜,不過身為天家兒女,享受了別人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自然就得付出別人付出不了的東西,你可明白?”
……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知道,還是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
“你的回眸應(yīng)該擔(dān)得起一世笑顏和清風(fēng)徐來,所以,別再哭了?”
……
你在李瑾瑜懷中哭過之后,離開他的胸膛,只見他的胸膛那一片的衣襟都已被打濕,一坨坨的淚痕十分丟臉。
你撫了撫額前的幾縷碎發(fā),略過光影,梨花帶雨的模樣撩撥了李瑾瑜的心。
“天家兒女不是只有我李希月一個人,你剛說榮華富貴是嗎?我從未得到奉養(yǎng),又何必把自己推倒那般高尚的地方?”
“我說過我會幫你,你又何苦如此?”
“等你?我從不信我的等待會有任何的回應(yīng),既然你不信,你就跟我來?!?p> 說完都不等李瑾瑜辯解你就拉著他走,去的不是別處,正是州舒閣。
秋千院落影沉沉,現(xiàn)在已是黃昏時候。
一只畫眉鳥落在秋千上,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搖動過這秋千了。青苔爬滿了院墻,地上青草長得很是旺盛。只有院中心的納涼亭訴說著它曾經(jīng)的繁華。亭子很大,四圍的欄桿輕巧,顏色是大紅的。一名白衣女子坐在水井前,獨對夕陽。
“素姨,我回來了?!?p> 素姨正在洗衣服,聽到你回來了,趕忙先放下手中的衣服,將濕漉漉的手往背后的衣服上蹭蹭擦干,迎上你前來的步伐。
“月兒回來了,餓了吧?素姨這就去給你做吃的……”
還沒等素姨說完,你拉著素姨的手道:“素姨,先別忙了,看看我?guī)дl來了?”
素姨這才看到跟著你身后進(jìn)來的李瑾瑜,一身華服玉樹臨風(fēng),反倒與這簡樸的州舒閣顯得格格不入。
“奴婢素娘見過七皇子,不知道七皇子駕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贖罪。”
“起來吧,既來州舒閣,素娘便不必多禮。”
素娘隱晦的看著打量州舒閣的李瑾瑜,不解他為何會跟你來這里、你只是拍了拍素姨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郡主和七皇子應(yīng)當(dāng)累了,奴婢這就沏茶,還請七皇子上座。”
素姨伸手向李瑾瑜指引了一下堂中的方向,李瑾瑜見狀倒是不矯情,乖乖的跟著素姨進(jìn)去了。
州舒閣依舊保持著當(dāng)年的模樣,只是裂痕已爬上了雕花的門窗,雕花的門窗已不再鮮亮,鮮亮的明堂已織上了歲月。若在春光燦爛的日子里,陽光透過雕花的門窗,映在明堂的地上還能看到屋外熟悉的臉龐。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xì)碎的陽光,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座下是一張梨花木太師椅,精致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側(cè)過身,一房古代女子的閨房映入眼簾,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制的梳妝臺上,滿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閑適。
這是李瑾瑜從未見過的景象,母親是寵妃,自小也是比其他的兄弟得天獨厚的占據(jù)了父王的寵愛,雖然知道這宮里,王上額寵愛就是一切的資源。也知道在宮中無寵的日子會比別人過的更加清苦一些,只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竟然是這番模樣。
“七皇子勿怪,宮中簡陋,只有這大麥茶可供品嘗,還請七皇子不要怪罪。”
素姨剛好端著剛沏好的大麥茶上來,一臉抱歉的看著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