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往情深
可言自然知道李承澤一夜未歸,早起去書房伺候李承澤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沒有在房中,床榻上也沒有躺過的痕跡。
但,郭可言不是不介意,而是她不想因為這一點事情失去李承澤,她怕李承澤跟她攤牌,哪怕他只是為了身份地位和權勢而娶的自己,因為自己愛他,所以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她什么委屈都可以不在乎,所以,她交代宮中諸人不可將此事宣揚。小心翼翼的維護著她和李承澤的一點夫妻情分。
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鑲嵌進手掌的指甲印,就足以說明她的憤恨與不甘。
宮宴上大家祝賀完李承澤可言夫婦后,果然就有人對李希月發(fā)難了。
“哎呦,昨夜也不知道是誰在宮中撫琴,那琴聲是一個含情脈脈的哀怨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誰丟了情郎?”
某個王叔的宮妃皮笑肉不笑的當做笑話講著,倒是還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
“是呢,聽這聲音的方向,倒像是西邊的那些宮里傳出來的?”
“咱們后宮里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些個才華橫溢的妹妹們,倒真是讓姐姐們開了眼了!”
李希月坐在席間面不改色,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一般。你早就已經(jīng)料到自己會有這樣一日,有些事做了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不是嗎?
“這西六宮可不止住著嬪妃,噥,這不還有希月郡主的州舒閣吶?”
不知是誰一言一語的提了這一句,將戰(zhàn)火引至你這邊,徹底燒到你的身上。
玫妃倒是笑著替你開脫,笑道:“希月不足月就入了宮中,一直以來也算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孩子,這孩子不愛言語,只醉心書法文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考女舉人,什么時候通曉的音律?妹妹也不怕說這話讓人笑話了去?”
王叔聽聞這話眉頭倒是舒展開了些,也替你辯解道:“是啊,希月這孩子對文墨有余,音律不足,諸位愛妃還是不要白白攀扯這孩子的清白了吧?”
眾人聽聞王上都發(fā)了這話,還怎么好意思再說話,倒是鄭貴妃不依不饒。
“希月郡主不擅音律也不能說明不通音律,既然如此,不如希月在家宴上演奏一曲,彈得好呢,就當做給五皇子和皇子妃的新婚大禮,彈得不好,就當是小侄女給家人表演獻丑了,也無傷大雅?!?p> “既然如此,希月,不然你給大家表演一番?好與壞我們都不會怪你就是了?!睆念^到尾沒有發(fā)聲的梅妃娘娘開口了。
在你印象里梅妃一直是個端莊自持,一心一意為王上的賢后,從不屑與妃嬪一般見識,以自己的賢明在后宮立足,一言一行皆是威望。如今這般的人物開口了,難保沒有王叔的授意,只怕這是有意而為之的陷阱!
你如今無法拒絕,這是一場騎虎難下的為難,這就是你在這長安城的處境。
你徐徐起身,臉色未改,對著王上梅妃及諸位妃嬪行禮,盈盈說道:“諸位娘娘好意,希月自是不能推辭,獻丑了?!?p> 得了授意的宮人迅速下去準備,卻被一直未曾說過一言的李瑾瑜攔住。
“且慢,自古佳人配好琴,去把那把流光琴和青玉笛拿來給希月郡主演奏?!?p> 李瑾瑜這一招玩的迷惑,連你都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只得答道:“多謝七皇子好意,但希月黔驢技窮,只怕配不上流光這樣難得的好琴?!?p> 李瑾瑜似乎料到你會這么說,只是笑笑,走到你身邊,用你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事到如今你會音律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如果不想事情鬧大,就聽我的?!?p> 李希月早就知道自己會音律這件事遲早是瞞不住的,只是不知道李瑾瑜如今為何跳出來。
“你為什么要幫我?”
李瑾瑜笑笑,用只有你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答非所問的說,“我?guī)湍悖€需要什么理由?”
李希月只是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怎么看都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幫她?
鄭貴妃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沒想到自己養(yǎng)這么大的兒子居然拆自己的臺,差點沒氣暈過去,只得咬著牙笑著說道:“瑜兒平時不是寶貝流光琴和青玉笛的緊,如今怎么舍得拿出來?”
李瑾瑜滿不在乎的對著王上和鄭貴妃行了禮,答道:“回父王、母妃,自古美琴配美人,在這宮里,諸位娘娘光彩照人,如今這流光琴拿出來,也不算白費了這琴的名號。又有何不可?若是希月妹妹不擅音律是因為沒有趁手的樂曲,那兒臣愿意割愛,將此琴送給希月妹妹?!?p> 李承澤只是笑著哼了一聲,嗔怪道:“你倒是大方?!?p> 鄭貴妃只覺得自己快要氣的背過氣了,只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回去,任由事情往自己不可控制的那一面發(fā)展。
“都是自家兄妹,五哥又何必跟希月妹妹客氣?這流光琴在希月妹妹手里,也算是有個好的歸宿,五哥可不要多言讓希月妹妹拒絕了我這一番好意?!?p> 李承澤只覺得氣血上涌,“你……”
李承澤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旁的可言拽住了衣角,使了眼色示意上座王上還在,此刻不宜沖動。他只好又重新坐了下來,可言此刻賠笑解圍的說道。
“七弟可是誤會你五哥了,臣妾不才,曾有幸陪讀于希月郡主一段時日,郡主文采過人,即使是長安才子,策論也未必能出其右,但這音律卻為不擅,怕是恐污了各位貴人耳,這才出言勸阻,還請七弟勿怪。”
李瑾瑜皮笑肉不笑道:“九嫂言重了,瑾瑜不過是想要將流光琴借花獻佛,并無考校希月之意,還請九嫂見諒?!?p> 王叔此刻終于看不下去了,“好了,不過就是為了一把琴,你們兄弟何必如此爭執(zhí)不休?要送禮給人,也要問問收禮的人愿不愿意收?!闭f完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希月,問道:“希月,你說呢?”
李希月從未想過王叔會提到自己,畢竟夾在兩個皇子之間,只怕是犯了王叔的大忌,想撇清怕是都不可能了。不管了,還是先平息這事,把注意力移開吧!
“多謝王叔和五皇子、七皇子的抬愛,這流光琴是難見的好琴,想來七皇子也是為了督促希月學習音律的一片循循善誘之心,在此就多謝七皇子了?!?p> 李瑾瑜也不是個傻子,見你都這么說了,自然知道再爭下去毫無意義,便不再多言。
此時琴笛也已經(jīng)取來擺好位置,你緩緩踱步走到琴前,素手輕輕試了幾個音,琴聲悅耳,處處體現(xiàn)出這個琴的非同一般。
你對著上座的諸位盈盈一拜,行禮道:“希月獻丑了?!?p> 流光琴的聲音緩緩在你的手下流出,跳動著曲由心生,撫琴之人的心緒。
長安從不缺善于音律的人,善樂之人自然知道你的琴聲過于樸素,你也心知不論彈的好與不好,總會都是被人拉出來調(diào)侃一番,不如配上詞曲,以意境取勝。
思慮良久,你想起曾在云胡坊聽到的一首詞,配上此刻也是合適不過了。
“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苑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
未央宮暖黃的燈光下,紫色衣袖隨著手指在琴弦上拂動,得心應手的琴技和沉浸入曲的神情使人產(chǎn)生無窮的想象。忽然,弦聲凝絕、柔指輕頓,那片刻的寧靜又訴說出千萬重的深情。
李瑾瑜的笛聲突然響起,輕輕合著琴聲,將詞曲渾然天成的深情漸漸引向高潮。
長安民風開放,即使是將男女之情表露在臉上,都是不會被說有礙觀瞻。但即使是女子權利放大至這般地步時,也難逃婚姻大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每個人的心里或許都有那樣一個白衣少女或者少年,她他高貴清雅,文采斐然,溫柔細膩,貼心可人,不論是哪一類,都曾是讓自己心心念念,輾轉(zhuǎn)反側(cè)之人。那樣一個美好的人,最后又去了那?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p> ……
琴聲在最后一個音符落下的時候,詩詞也到了最后句,然而這一句,卻勾起了眾人的細細回味。
“好一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T驴ぶ鞴皇遣排?,臣等領教了?!?p> 雖然此次是家宴,但是郭閣老嫁女也算是外戚,也在受邀之列,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是先讀懂詞義之人。
“閣老折煞希月了,希月班門弄斧,還請閣老勿怪!”
郭閣老笑笑,對你點點頭,便坐回原位,將桌前的杯中酒一飲而盡,算是認同。
其余眾人都還未回過神來,李瑾瑜臉上卻是沒有絲毫訝異,仿佛就知道你會如此表現(xiàn),第一個發(fā)自肺腑的帶頭鼓掌。
“希月妹妹,果然我這流光琴贈與你,才不算辱沒了這琴,你值得!”
你對著李瑾瑜福了福身,算是答謝。
李承澤聽著你的詞曲,心里一抽一抽的在疼。如今的這一切從不是他想要的,可是自己自幼從未得到父親的關愛,如今的父愛還要靠自己所愛之人才能換來。即使在朝堂人前人人得知自己父親面前的紅人,可他依舊沒有等到自己的比翼鳥,由如何成為連理枝?
看著李瑾瑜和自己心愛之人的眉來眼去,即使沒有什么,他也知道自己這一生也是辜負了希月,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
他恨,恨自己懦弱,恨自己無權無勢,恨自己沒有能力給所愛之人遮風擋雨。他發(fā)誓,日后絕不讓希月再如此難受。
可言看著自己眼前的父君,覺得這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樣子。即使再傻,也能看出李承澤對希月彈琴時那毫不掩飾的愛意,他的眼神里都是希月,從來就沒有過別的女人的位置,即使是自己,都不可以。
可言的心,也痛。
王叔看著希月良久都沒有說話,仿佛要將她望穿,找尋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王叔心里的白月光,除了他自己,只怕誰都不知道吧?
“罷了,朕今日也累了,今日宴席就到這里吧!”
王叔罕見的沒有難為你,起身攜帶著梅妃和眾妃走了。
李承澤本預想跟你說什么,卻被郭閣老拉住,跟著可言向反方向走了。
你等宮中眾人走的差不多了,叫住了正欲轉(zhuǎn)身的李瑾瑜。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