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桑樹上隱隱蕩起一圈光的漪漣,明燼只覺得眼前的景物盡數(shù)旋轉(zhuǎn),整個人像是被吸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待漩渦逆轉(zhuǎn)之時,他感覺一只溫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與此同時,前方傳來了激烈的打斗聲——
虛空中,一只黑貓正騎在白貓的脖子上。
那黑貓圓滾滾的本是十分可愛,只是此刻渾身的黑毛都立了起來,像是一只大刺猬;另一只是只白貓,身形倒是很苗條,體型卻頗為龐大,身長接近三丈,游動之時更像是一條白龍。
白貓?jiān)诳罩形鑴?,將身體轉(zhuǎn)成了漩渦,試圖將腦袋上的黑貓甩下去。黑貓死死的抓著白貓脖頸上的毛,每每張口想要咬下去,就被一股罡風(fēng)吹得不得不閉緊嘴巴。
不過,更加詭異的是兩只貓戰(zhàn)斗的背景。
這里原本是三桑神君的墓地,周圍的結(jié)界形成了一個相對獨(dú)立的小世界。
世界的中央是一座靈石砌成的祭臺,地面原本有一座巨大的陣法。而此刻,那座祭臺只剩下一半了,上面蹲著只形似海牛的龐然大物,也只有一半的身軀,另一半與半邊祭臺一起,消失在濃稠的黑霧之中。
而那黑霧阻隔的,是一條黑色的河流。
河流本如流淌的絲綢一般懸掛在天空,沒有來處,沒有歸途。但在到達(dá)祭臺之時,卻突然被斬?cái)?,形成一座望不見底的黑色深淵。
明燼對這里很熟悉——
黑色的河流是弱水,而那被斬?cái)嗟纳顪Y,便是斷墨淵。
當(dāng)然不是真正的斷墨淵,而是某個夢境中的斷墨淵。與真正的弱水不同的事,因?yàn)楹谪埮c白貓的戰(zhàn)斗,水流來回激蕩之間,波濤異常的洶涌。
此情此景,明燼恍然間像是回到了二十一萬年前,老魔君與五大仙帝在此決戰(zhàn),最后,老魔君自爆神魂而死,也重傷了五位仙帝。
而這件事,最終也導(dǎo)致三界之中最強(qiáng)大的兩位妖族仙君的隕落。
就在明燼晃神的時候,烏跳跳突然驚呼了一聲——
“小白!”
此刻,斷墨淵之上,黑貓仍舊死死的抓著白貓的脖頸,而白貓龐大的身軀旋轉(zhuǎn)著,腦袋與尾巴已經(jīng)連了起來,一尾巴朝黑貓掃了過去——
長尾如鞭,隱隱帶著風(fēng)雷之聲,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
黑貓察覺到了危險,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開,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突然聽見了烏跳跳的聲音,感覺到一股略熟悉的視線。
“小白?!?p> 黑貓一愣,不自覺的就松了手,身體如同飄零的落葉,風(fēng)中似乎有一只無形而溫暖的手,撫順了那一身逆毛,卻撩撥得她心中微微泛酸,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
然而,真正落入那個熟悉的懷抱之時,她卻瞬間齜牙抬爪,“你來作甚?!”
明燼輕“嘖”了一聲,抬手彈了彈她的額頭,道:“剛剛為什么不躲開?”
小白冷哼一聲,“她不敢?!?p> 明燼微微蹙眉,問道:“阿類想做什么?”
那只白貓,正是妖域仙帝,阿類。
她與小白的恩怨由來已久,而在青麟仙君死后,就已經(jīng)成了解不開的死仇。若是有機(jī)會殺了小白,即便是要以付出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阿類也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小白的那句“她不敢”,不是說阿類不敢殺她,而是說,阿類現(xiàn)在不敢死,也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她在顧忌什么?
這座島上,有什么東西值得一位仙帝惦記的呢?
小白沒有回答,明燼也沒有追問,而是抬頭看向了前方的戰(zhàn)場——
漫天的花瓣飛舞中,弱水的夢境漸漸朦朧。
阿類已經(jīng)顯出了人形,化為一個身穿白色對襟法服的女子,周身罡風(fēng)旋轉(zhuǎn),將那些花瓣阻擋在外。
這是明燼第一次看幽華戰(zhàn)斗,一次真正的戰(zhàn)斗。
他知道,身為仙君,她必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生死之戰(zhàn)。
然而,或許是那雙眼睛太清澈,他總會覺得她是長在溫室里的花朵,所有的風(fēng)雨都會繞開她,所有的溫柔都會眷顧她,就像是她聞名仙魔兩界的仙術(shù)……“弱水之華”……強(qiáng)大,卻溫柔得如同夢境。
但是,越是美好的東西,有時候越是危險。
有人說,弱水之華的花瓣中蘊(yùn)藏著通往弱水的空間通道,也有人說,那花瓣本身就是弱水的碎片。
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些白色的花瓣能夠送死魂往生,也能汲取生魂的生機(jī)。即便是仙帝,沾染上那些看似柔弱的花瓣,也會感覺到生命力的流失與來自靈魂的撕扯。
“阿類帝君,”幽華捏著法決,看著颶風(fēng)中的女子,道:“青麟仙君若是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傷心的。”
阿類冷哼一聲,道:“她心中若是還念著仙君的半分恩情,此刻就不該阻攔本座?!?p> 幽華眨了下眼,頗為堅(jiān)定的道:“那一定是因?yàn)槟阍谧鰝ψ约旱氖隆!?p> 阿類愣了……她以為幽華會問她想做什么,卻沒想到,這位神女殿下似是對此毫不關(guān)心,若是旁的時候,她或許真的會有所動搖,可是……她握緊了拳頭,仰天長嘯一聲——
那聲音半似獸吼,半似鳥鳴,像是來自遠(yuǎn)古的呼喚。
風(fēng)變了。
周圍的空氣似是一把把細(xì)小的利刃,席卷著白色的花雨,朝幽華疾馳而去!
幽華抬手打了個響指,花雨碎裂成星河,化作一條白色的河流,在風(fēng)中靜靜流淌,隱約間似是能聽見悠長如歲月的歌聲。
利刃落入水中,蕩起陣陣漪漣,終于消失不見。
“七爺,”烏跳跳見明燼一直關(guān)注著幽華那邊的戰(zhàn)場,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天吳都快死了!”
祭臺上的那只妖正是天吳。
他頭頂龍角,渾身披著黑色的麟甲,雙目緊閉,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鋒利的爪子深入祭臺之中,像是正在與某個強(qiáng)大的敵人搏斗。
小白道:“暫時不能叫醒他?!?p> 明燼問道:“這是他的識海?”
小白修的是夢道,而這個小世界之所以如此奇怪,是因?yàn)橛幸话胧钦鎸?shí)的場景,另一半是夢中的場景。
而夢境的主人,就是天吳。
天吳并沒有見過斷墨淵,所以,夢境雖然是它的,但夢卻并不是他的意識產(chǎn)生的,而是小白與阿類編織的。
天吳只是一個大乘期的修士,識海是無法承受兩位仙君的戰(zhàn)斗余波的。小白已經(jīng)加強(qiáng)了夢境的結(jié)界,還將夢境與現(xiàn)實(shí)聯(lián)結(jié)起來,將大部分的傷害都轉(zhuǎn)移到現(xiàn)實(shí)空間中。但即便如此,天吳仍舊會感覺到十分的痛苦。
不過,小白是通過天吳的夢境來到這里的,如果天吳醒了,她也就必須回去了。
小白伸出爪子,撓了撓腦袋,“我也不是故意的。這家伙被阿類蠱惑了,陷入了沉睡。我是聽見他識海中的另一個意識的求救才過來的?!?p> 明燼微微一怔,“三桑神君?”
小白點(diǎn)頭,“就是他。我聽見這個名字,就想到了辰元界的三桑島。我當(dāng)年聽君上講三桑島的故事就覺得他不簡單,當(dāng)然要來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p> 烏跳跳問道:“三桑神君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