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襲略清涼的月白裙裝,緩步輕移間,三兩步便到了近前,卻是搖光真人趙蕓兒。
她朝自家弟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是擔(dān)憂,又似是戒備。她先是朝顧衡點了點頭,又往明燼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幾分了然。
明燼笑了笑,一副無所畏懼的坦然模樣,大大方方的與之對視。
鞏戚玉并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的對視,尤其是在看到剛剛跑回來的玉笙玉鳴之時,已經(jīng)猜到人是明燼請來的……他心中原本的那幾分怒氣消散了,只剩下不解與困惑,問道:“搖光真人有何指教?”
語氣還帶著幾分誠懇,不得不說他對明燼的尊敬實在是莫名其妙且毫無底線……不過,旁人只當(dāng)這敬意是給搖光真人的,也并未在意。
趙蕓兒回了半禮,道:“指教不敢當(dāng),只是想到一個關(guān)于東始山的故事,不知鞏道友可有興趣聽一聽?”
鞏戚玉伸手做請,“洗耳恭聽?!?p> 趙蕓兒道:“故事發(fā)生‘妖族之禍’時期,大概三十三萬年前,當(dāng)時人族與妖族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上萬年,而東始山,正是東方的主戰(zhàn)場。這段歷史,想必諸位都聽說過?!?p> 所謂的“妖族之禍”,當(dāng)然只是人族對那場戰(zhàn)爭的稱呼,妖族則把它稱之為“逐王之戰(zhàn)”。這是修仙界近百萬年來的規(guī)模最大的三次戰(zhàn)爭之一,其影響之深遠,即便是當(dāng)年身處其中的很多修士都無法想象。
這是一場被寫進修仙界歷史的戰(zhàn)爭,哪怕是如玉鳴這般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也是了解一二的。
趙蕓兒道:“妖族之禍時期,東始山的妖族以騰蛇一族為尊,也就是史書上的‘東妖王’。人族與妖族都有停止戰(zhàn)爭的打算,最后,東妖王派出了自己的繼承人,人族則由七星宗宗主作為代表,雙方在約定的地點商議如何結(jié)束戰(zhàn)爭?!?p> 辰元界的這場人族與妖族的會晤是那場戰(zhàn)爭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在那之后,戰(zhàn)爭基本上進入尾聲,人族與妖族開始探索和平共處的可能。
不過,官方的史書上關(guān)于那場和談的記載卻并不多,因為它進行得很順利……順利得仿若之前那上萬年的戰(zhàn)爭都是兒戲。
趙蕓兒道:“七星宗關(guān)于那場和談的記載,還有一個版本。據(jù)說騰蛇一族的少主,在前往和談的路上,遇刺。兇手是七星宗的弟子,使用的是七星宗的法術(shù),刺殺用的法寶是七星宗一位弟子的本命法寶。”
這話一出,旁人還沒什么反應(yīng),玉鳴便義憤填膺道:“七星宗怎么可能做這種背信棄義之事?”
趙蕓兒道:“經(jīng)過查證,刺殺騰蛇族少主的那名弟子,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犧牲了,宗門里他的那盞長生燈也熄滅了?!?p> 玉鳴松了口氣,“就說嘛,肯定是有人栽贓嫁禍?!?p> 玉笙問道:“那弟子是被奪舍了嗎?”
趙蕓兒道:“兇手的確另有其人,但并不是奪舍?!?p> 不過,其他人已經(jīng)聽出來趙蕓兒講這個故事的原因了,神色可沒法這般淡定了。
趙蕓兒繼續(xù)道:“真正的兇手是一位魔道修士,原本是從界外逃來的,在辰元界收了幾個弟子,建立了一個小宗門,叫做‘無極觀’,那位邪魔也就被稱之為無極觀主。后來無極觀被辰元界各大宗門聯(lián)合追殺,逃往戰(zhàn)場,投靠了東海蛟龍一族。
“無極觀的弟子修仙資質(zhì)平平,若是按照正常的修煉方式,他們可能連筑基都很難達到。但那位無極觀主有個非常極端、非常殘忍的修煉方式。”
她說到這里,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目光掃過了鞏家堡的諸位弟子,最后直視著鞏戚玉的眼睛,道:“他們在筑基之時,會找一個已經(jīng)筑基了的弟子,抽離他的筋、骨、魂、根,將之一一吸收,為‘奪基大法’。同理,還有‘奪丹大法’、‘奪嬰大法’,被他們奪取的鼎爐死前如受酷刑,死后連魂魄都無法轉(zhuǎn)生?!?p> 故事講到這里,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眼前的鞏枝是真正的鞏枝,她能夠使用旁人的本名法寶,并不是鞏家有什么改變真元的秘術(shù),而是因為她奪了那人的金丹!
那人……叫什么來著,哦,靈珊……是鞏家的清客吧?
鞏家之所以養(yǎng)那么多清客,也都是為了奪他們的丹吧?
既然鞏枝是用這種方法修煉的,鞏家其他人呢?難怪鞏家的家主之位都是父子相承的啊。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看向了謝澹手中的那把青木劍,又看了看鞏維那一家子,眸光閃爍——
話說,這法子雖殘忍了些,邪惡了些,可是,如果真的能成功,想必不會有人拒絕。
天道么,本就是一個“爭”字。
這秘法,可比什么隱匿秘術(shù)要珍貴得多了。
鞏家?guī)讉€長老倒是很想反駁一下,可是,趙蕓兒又沒有提半句鞏家,這會兒開口就跟此地?zé)o銀三百兩一樣樣的了,要威逼……對方可是趙蕓兒!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看這些個道貌岸然的嘴臉就知道了……若是能有讓自家子女一步登天的機會,旁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趙蕓兒顯然也看出了眾人的心思,不由得微微嘆息,大概,前輩們也想到無人能夠抵抗這般誘惑,才將那段歷史完全抹除的吧。
“咳?!?p> 明燼輕咳了一聲,道:“既如此,有沒有‘奪神大法’呢?鞏家老祖宗不是已經(jīng)元嬰大圓滿了嗎?不能用這種方式化神嗎?”
趙蕓兒瞧了他一眼,道:“這便是此法的弊端。只要走上這條路,便無法回頭,筑基之時奪了旁人的基,到結(jié)丹時也必須奪丹才有結(jié)丹的可能。然而,這條路走到元嬰便是盡頭了。修煉此法之人,永生都無法化神。”
她頓了下,微微瞇了眼,目光頓時凌厲起來,緩慢的掃了一圈,道:“這是禁術(shù)。諸位不妨回去問問自家在天舟城的長輩,觸犯禁忌的下場是什么?!?p> 天舟城……那是辰元界化神以上修士聚集的仙城,也是辰元界通往外界的門戶……這個名字本就極具威懾力,趙蕓兒又特地用了斷喝之音,眾人一驚之下紛紛醒悟過來……嘖,差點兒陷入魔障了……修仙之路,果然步步驚心,須得時時警惕。
這時候,鞏家弟子也終于從震驚與懷疑中回過神來了,再也無法淡定,紛紛看向剛剛上任的家主——
“家主,搖光真人說的是真的嗎?”
“靈珊前輩到底是怎么死的?”
“謙少爺,你奪了誰的金丹?”
“洛前輩是被家主奪了元嬰才死的嗎?”
“什么狐妖,都是假的,殺他們的是你們!”
“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