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姑娘幫幫我?!?p> 卿靨喝著茶,翹著二郎腿看著面前一臉誠懇的......妖。
“你走吧。我?guī)筒涣四恪!?p> “九尾狐族奇珍異寶數(shù)不勝數(shù),若是姑娘肯出手相幫白銀萬兩自不在話下,還有無數(shù)珍寶供姑娘選擇?!便y燭看著卿靨。
卿靨握著青瓷冰裂紋茶具的手抖了抖,強忍著肉痛咬牙道:“我,不缺那點銀子!”
缺啊,她很缺!誰會嫌自己銀子多??!
先生一如既往的不問世事,躲在角落里看最近迷上的凡間話本。
眼角余光瞄到銀燭張口又要說些什么,卿靨及時的打斷了他。
“先生覺得呢?”說著往那邊瞪了一眼。
快幫我把他打發(fā)了!
銀燭轉(zhuǎn)頭看著先生,眼睛都在發(fā)光,要是身后有尾巴估計這會都搖起來了。
眼中透露著: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吧對吧?你肯定是個好人。
卿靨挑眉,他那點心思不用讀心術(shù)都能看的出來。想象了一下,九條毛茸茸的大白尾巴在她面前晃蕩,嗯,想薅一把。手感應(yīng)該相當(dāng)不錯,要不把他的尸體拿來剝了皮做成靠枕?
“嗯?!毕壬焐洗饝?yīng)著,頭連抬都沒抬一下。
卿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嗯什么嗯,聽見我說話了嗎?你就嗯。
“先生!”
她加大聲音又喊了一遍。
“嗯?”
先生終于抬起了他尊貴的頭顱,眼中透著一絲迷茫。
“我是問先生怎么看的!”
先生正色道:“自作自受而已,隨他去吧。何況一個死人來為另一個死人求愿本就荒唐,人死不能復(fù)生,妖死不得轉(zhuǎn)生,這是定律?!毕壬米顪厝岬恼Z氣說著最殘忍的話,將銀燭所有的希冀打破。
銀燭眼中的希望被澆滅,頹然的低頭喃喃:“我知道,我知道妖沒有來世。可她不一樣,阿雪她和我不一樣。也許呢,也許她可以有來生呢?!?p> 再抬頭時眼眸泛紅,冷靜下來說:“我知道卿靨姑娘的本事,短短數(shù)月就聲名鵲起。無論人或妖,在你這里都一視同仁。曾有人說姑娘能讓人起死回生,阿雪她是半妖,就算真的不能轉(zhuǎn)世,或許可以......”
“不可能?!鼻潇v放下手中的茶盞,打斷他道;“我并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那都是謠傳。何況你也知道她是個半妖,在凡人眼里她是妖,在妖眼里她是異類。所謂半妖,就是沒有轉(zhuǎn)世,死后魂飛魄散歸于虛無的存在?!?p>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銀燭看著卿靨的眼睛,卻好像在看著遠(yuǎn)方,“我只是,想再見她一面?!?p> 先生合上書,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她的尸體已經(jīng)被火化,眾生皆苦?!?p> 大廳里安靜了片刻,卿靨忽然出聲道:“如你所愿?!?p> 先生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銀燭驚訝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卿靨往后靠在椅背上,勾起唇角“別這么看著我,我說了我不會什么起死回生。不過,讓你們見一面倒是不難?!?p> 一瞬間,銀燭的神情不知是喜還是悲。那種心懷希望,但最后結(jié)果卻差強人意的感覺。
聊勝于無。
“多謝姑娘!姑娘此番恩情我必不會忘,將來......”
“打住?!鼻潇v再次打斷他:“你都死了,大哥。哪有什么將來,再說我也不是白幫你實現(xiàn)愿望的,報酬照舊。按你之前說的,白銀和奇珍異寶一個都不能少!”
銀燭還是千恩萬謝:“自然,該給的一分都不會少。還是要多謝姑娘了卻我一番心愿?!?p> 卿靨見買賣談成,笑的合不攏嘴,客氣的擺擺手:“哪里的話,我就喜歡你這種不講價的客人。”
雙方說好之后,卿靨和他約定,三日之后再來,一定讓他見到魂牽夢縈的人。
送走了客人,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好。不時的哼著小曲兒,還說要幫先生再多買些珍藏版的話本子。
先生笑著搖頭:“真是掉到了錢眼里?!?p> 吃過晚飯卿靨獨自出門了,說是要為三日后的事情做準(zhǔn)備。
先生也沒多問,這是他們之間的心照不宣。不過問對方的前塵往事,不干涉對方的個人私事。只要對方不想說,那就不要問。
就像先生時不時半夜出門,凌晨方歸一樣,她一直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她偶爾會消失幾天,回來后先生也不問她去哪里了一樣。
卿靨在繁鬧的街市越走越遠(yuǎn),身后的燈火也越來越多。當(dāng)天終于黑下來的時候,她在郊外的林中站定。四處環(huán)顧確認(rèn)無人后,猛的一抖袖子,一朵通透血紅的蓮花從里面掉了出來。
“哎呦!疼死了,姐姐你就不能輕一點嗎?”
蓮花落地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模樣,粉雕玉琢,腦袋后面扎著長長的小辮。正坐在地上委屈的揉著自己摔疼的屁股。
“不能!整天嘰嘰喳喳的,你怎么就不能安靜一點呢?”卿靨橫抱雙臂,站在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就是沒有一點要彎腰拉她起來的意思。
蓮花變成的小女孩見她真的不準(zhǔn)備拉自己一把,蔫蔫的拍拍衣服上的灰自己站起來了。
噘著嘴說:“姐姐,袖子里面真的好悶。我只能聽你們說話,沒有一個人和我聊天,我只好一直和自己說話啦。天天待在里面我都要悶出病了!好姐姐,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待在袖子里了。你就讓我跟在你身邊嘛,我保證會乖乖的。”
卿靨目光柔和了一些,摸了摸她的頭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伸手去袖子里面。
小蓮花警惕的盯著她的手,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諾,路上給你買的?!鼻潇v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散發(fā)著陣陣香甜的味道。
小蓮花的眼睛都亮了,拍手道:“??!是馬蹄糕,我最喜歡的糕點!”
“快吃吧?!?p> 小蓮花捧著油紙包笑的眼睛瞇成了小月牙,坐在草地上一點一點的啃著糕點。
看來姐姐今天心情很好,不僅放她出來透透風(fēng)還給她買了糕點。
小蓮花的腮幫子吃的鼓鼓囊囊的,無事獻(xiàn)殷勤啊.......
卿靨躺在一邊,手枕在頭下:“吃完就和我回去吧。”
小蓮花停住了動作,眨巴眨巴眼睛,轉(zhuǎn)頭難以相信的看著她:“回去?回哪里啊?”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心中的那個答案。
“還能回哪里,當(dāng)然是回城中的宅子了?!?p> “真的?姐姐你終于肯帶我出去見人啦!”
“那是因為以前你還沒化形,化形后又極其不穩(wěn)定,我才不讓你出來的。你要是沒控制住忽然在人前變回去了怎么辦?”
“好像也是?!?p> 卿靨點頭,一本正經(jīng)的說:“現(xiàn)在你的靈力穩(wěn)定了,我也不算養(yǎng)了個廢物,帶回去還是能見人的?!?p> “姐姐!我一直都很有用的!”小蓮花氣急敗壞。
卿靨壞笑道:“回去之前你還要做件事,如果做好了我就帶你回去。”
“我就知道......”
千山雪來的時候,已經(jīng)病的不輕。那是個長相精致又有風(fēng)骨的女子,哪怕面容蒼白,亦不能遮擋她的風(fēng)華。
可惜自古紅顏薄命,再過不久又是一具枯骨,一切風(fēng)華盡歸塵土。
黑暗中是誰在輕聲嘆息,滿是無奈。
千山雪身染重病,不久于人世。
“她的法術(shù)低微,連狐族引以為傲的媚術(shù)都修的不到家,也難怪留不住男人的心。”
“再青梅竹馬又如何,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這些話她已經(jīng)聽了太多遍,多到終于從厭煩到麻木。她自出生起便體弱多病,未足月出生的小狐崽,加上母親生她時難產(chǎn)死了,這一生日子都過的不盡如人意。如今好了,銀燭死了,她也要走了,那些閑言碎語就隨它去吧。
年幼時初遇,現(xiàn)在想想竟是段孽緣。他風(fēng)流無雙,她刻板無趣,只怪當(dāng)時風(fēng)雪迷了眼,錯將眼前人認(rèn)作終身。在她不過200歲時,從小因著無父無母受到了不少欺負(fù)。那夜風(fēng)雪太大,她受了傷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咬著牙,憋著一口氣深一腳淺一腳的半爬著往回走。細(xì)細(xì)的銀砂落在眼瞼上,頃刻間化成水珠,最初還覺得冰涼,爬到最后連心都麻木了。長長的睫毛上結(jié)了厚厚的霜,嘴唇凍的烏紫,一襲青絲染成白發(fā)。
好冷,好冷啊。娘親,阿雪撐不住了,阿雪真的撐不住了。天氣這么冷,人心那么涼,娘親你為什么不帶阿雪一起走。
不知是雪水還是淚水,滴落在雪地里,砸出一個淺淺的小窩。
我好困,娘親,我想睡一會。醒來就能見到你了吧,你會來接阿雪嗎?
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凍的僵硬的手臂垂下,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寒冷了,甚至覺得有些發(fā)熱。
“那里是不是有個人?。靠?,去看看?!?p> “公子,是位姑娘?!?p> “愣著干嘛,快把她......”
意識漸漸模糊,在徹底閉上眼之前看到了那位銀發(fā)少年。
銀燭,九尾狐一族的王室貴族,身上流著高貴純凈的血脈。家族在九尾狐中有著極高的地位,以相貌出眾和修為高深著稱。銀燭是家里最小的狐貍崽子,從小被家族里的長輩千嬌百寵,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寶貝。
兩個天差地別的人,本就是癡心妄想,偏她還抱有那一絲余孽能走完一生的念想。
她被銀燭救回去了,從此留在了他身邊。
剛醒過來時,她抱著被子縮去了床角,目光警惕略帶兇狠的看著他。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種眼神,很像一只柔軟的小白兔被欺負(fù)了,醒來后瞪著大眼睛自以為很兇殘的盯著“敵人”。崩著一張蒼白的小臉,霧蒙蒙的黑眸中他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那邊的小兔子受到了驚嚇,悄悄掀起了被子的一角,看樣子準(zhǔn)備逃跑。
“本公子救了你,你不應(yīng)該先感謝一下本公子嗎?”
“......”
依稀記得暈倒前看到了一個少年,蜀錦的鞋子,金線鑲邊的衣擺,非富即貴。小心仔細(xì)的打量了一遍,還是昨夜那件衣裳,鞋子的邊緣濕漉漉的帶著泥土,難道他徹夜未眠?
視線上移,小少年神情倨傲,舉手投足都是富家子弟的做派。還未長開的眉眼已經(jīng)能初見日后的風(fēng)流倜儻,眉梢向鬢角張揚,眼眸如秋日晴空,干凈明朗。
“多謝?!?p> 清冷平淡的聲音,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清淺淡漠。
銀燭那時也不過300來歲,未曾見過這種女子,一時新鮮就想留在自己身邊。聽聞她孤身一人,甚至有些暗喜,隨后順理成章的勸說她留下。
她自然不會拒絕,這可是她千方百計想要的結(jié)果。
少年還在獨自歡喜,高興自己多了一個玩伴。家里人向來寵他,多一個婢女而已,這種小事并不多問。
可笑她把那些話當(dāng)了真,以為他對她是特別的。所以哪怕后來受了再多的委屈她都不吭聲,不想讓他擔(dān)心憂慮。直到他帶回了第一個女子,一夜溫存。那晚他在房中顛鸞倒鳳,女子的呻吟不斷溢出,她聽到了他的喘息聲,聽到他將那些話又對別的女子說了一遍。
原來,我也不是唯一。
她有些難過,一點點而已,不多,就一點點。她在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站了一夜,他救了她讓她新生的地方。露重霜濃的回去時,她想明白了這件事。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懸殊,她是不配那個位置的。早晚他都會娶妻生子,洞房花燭。于是她也終于明白了,這不會是他第一個女子,亦不會是他要娶的人。日后,萬艷爭寵,流連花叢才是他這樣的人該走的路。
什么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只是他身邊的婢女,一個人和妖的孩子而已。在他人眼里是異類,是卑賤的族類。怎么可能和這樣血統(tǒng)高貴的人相比,原是她自欺欺人了。
眼中霧氣漸濃,憶起他曾說過的話:“阿雪,你和他們不一樣,真好。”
“阿雪,長大你愿意嫁給我嗎?我會對你很好的,我發(fā)誓。”
少女沉默著,并不回答。
“阿雪,爹又打我手心了。疼死我了,你幫我看看,你吹吹就不疼了。”
少女走過去,小心翼翼的舉起少年的手,輕輕的吹氣,替少年上藥。
“阿雪,你笑一笑。你笑起來可好看了,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了。”
“阿雪......”
“阿雪......”
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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慍安
今天會改一下前2章,改的不好的話可以說,我再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