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仍在,明曦從門中邁出來,見長風仍舊立于門前,傾斜的身子弱弱的靠在門上,額前碎發(fā)掃過他低垂眉眼,渾濁不清。
明曦緩緩將目光移開,今夜她有太多事要做,實在容不得太多情長:“陪我到各處去看看吧,想必他們距他們回來不會太久了?!?p> 長風靜靜的跟在她身后,一臂之隔,既可護他周全,又不過分親近。他與她似乎都擁有了這種似遠還近,卻相伴彼此永在身后的信任感。
沉默的行走在山曖間,溢出口的呼吸融成飄開的白色,經(jīng)雪洗過的天空分外晴朗,輕絮的飛云在純黑如幕的天空中拉扯出雄壯的紋路。
明曦一一撫恤了月牙檐暫存的舊部,也一一調(diào)整防線,據(jù)險而守,力圖將防守的圈子鑄造的堅不可破。
她似乎從沒想過明日之后應(yīng)當如何,實在守不住月牙檐后她又應(yīng)當如何,不給自己留絲毫退路,這在長風看來,孤勇又有些愚蠢。
山寒料峭,兩個人巡視了一周回到今日見面的山崖下,融化了小雪的水勢漸轉(zhuǎn)湍急,從險峰山崖上奔淌而出,被黑夜籠罩的陰沉沉無生機的天地間,唯有這條寒練由上至下,不受干擾。
長風靜靜開口提醒:“主子,這里水勢洶涌,可不必擔憂?!?p> 青林靜靜巍峨,山高盤于至上,明曦站在溪流邊,月光無所阻礙的描摹出她的每個細節(jié)。涼涼白衣經(jīng)由月光所染,透出若許瑩白,衣襟上染了耀目鮮血,在她衣衫上紛紛點點,恍如野梅綻開。
聽了長風的話,明曦未做反應(yīng),垂頭掃視了一眼湍急的水流。江江浩瀚,一望無際,似乎在確定了的確沒有人可以偷渡過這片溪水之后,她緊繃的神情方不自覺的放松了一些,轉(zhuǎn)身丟給長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后不置可否的離開。
長風沉默著隨她離開,夯實的腳步印在河岸碎石上,發(fā)出沉寂的聲響。
長風心里很清楚,跟在他身后不遠處的女子今夜一定會冒險從這里涉水離開。年少薄情,他又是從死人堆里爬過來的,自然對莞如談不上什么感情,更遑論害怕那些虛張聲勢的威脅。
他對莞如,唯一可談的上的,只有同情而已。
生如雜草,長如亂木,雖則如此,她也該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何況他自己也不是沒曾想過要離開月牙檐,與冷夕逃出這里,墾三畝良田,過粗茶淡飯日出日落的平淡日子。
自己所不能做到的事情,總是希望在別人身上實現(xiàn),因而長風幫助莞如,一半同情,一半也是有這樣的期寄。
夜晚殘色褪盡,天色濛濛,折射了靜謐的光,一條條一縷縷鋪陳浩瀚天際,并不斷向外延伸,長風混混沌沌的從桌子上睜眼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清明的天色。
他清醒了一些之后便習慣性的用目光去捕捉明曦,意外見屋中空空蕩蕩,疑惑忽然成了不好的預(yù)感,匆匆忙忙的抓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