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祠堂中,檀香繚繞,燭火長燃,正位案子上供奉著先祖,殷氏身著棕色長衫,雙膝跪于靈臺前的蒲團上,手捻佛珠,雙目微閉,神色虔誠。
上官修低頭老老實實地陪著跪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軒轅明珠和上官珍輕輕走進(jìn)來,房門在身后關(guān)閉的那一瞬間,空氣似乎也凝滯了,她們問了安,殷氏卻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上官珍輕手輕腳,小心翼翼,見到祖母這般,心更虛了,求救的眼神投向軒轅明珠,軒轅明珠輕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趕緊賣個好。
“孫兒給祖母請安?!鄙瞎僬涔虻搅艘笫系纳砗?。
殷氏還是沒有反應(yīng),只是自顧自地念佛,上官珍再次看向軒轅明珠。
軒轅明珠干脆在跪到殷氏身后,輕聲問道,“母親,您不是一直在閉門休養(yǎng)嗎?怎么如今在這祠堂中辛苦?”
“老身這是在急于求先祖顯靈,保佑我們上官家,哪還顧得了什么身子?老身怕是再一意孤行休養(yǎng)下去,這整個上官府,怕是都要被你們母女給掀翻了天了!”
“母親這是說的哪里話?”
殷氏蒼老不失威嚴(yán)的聲音,在清凈的佛堂顯得有些深沉。她整個人陷進(jìn)了大片的光影之中,讓三人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真的是神靈在發(fā)問。
殷氏卻不管軒轅明珠的態(tài)度,直接向上官珍發(fā)問道,“珍兒!平日里你驕縱任性,但凡受點委屈,就要找回來。但只要是無傷大雅,小打小鬧的,老身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舍下這老臉來替你收拾。本以為你會有所收斂,誰知這次竟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直接引了都邢司的人找上門!”
上官修被殷氏震懾得不敢說一個字,頭似乎埋得更低了。
軒轅明珠十分‘誠懇’地說道,“母親這是聽了什么閑言碎語,趙嬤嬤雖然是從媳婦這里派到歸香閣做事的,但之后她與大小姐的恩怨,以至于做出這么出格的事,媳婦也確實是不知情的。還有珍兒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怎會…”
“不會嗎?!”殷氏忽然睜開眼睛看向軒轅明珠,“舒和公主教的好女兒!”
“母親這是說的哪里話?媳婦兒實受不起!”
軒轅明珠雖然貴為公主,但殷氏一族曾也為軒轅燾打天下立下過汗馬功勞,殷氏的男兒幾近戰(zhàn)死沙場,殷氏的父親,家主殷長澤被追封定遠(yuǎn)侯,殷氏其余親眷不分男女,全可享受朝廷俸祿。軒轅燾對殷氏更是十分尊重。
更何況她一個公主呢?
殷氏沒有再理會軒轅明珠,而是直接將鷹一般的眼神投向上官珍,“珍兒!你來講,老身準(zhǔn)備同家主商議,讓你來當(dāng)這個家如何?!”
上官珍再沒了對付沈暮雪時的戾氣,她聽祖母如此發(fā)問,甚至還抖了一下,一雙鳳眼幾乎要被嚇得滴淚,“祖母,孫女兒原本只是女兒家的心思,見那上官暮雪行事乖張,又目中無人,只是想讓趙嬤嬤教訓(xùn)她一下,誰知趙嬤嬤擅作主張?!?p> “教訓(xùn)?”殷氏怒極反笑,緊接著看向低頭不語的上官修,“你這個女兒,一句小女兒家的心思,就要毀了我們上官府大姑娘的清白,你這個做父親的,可有何說法?!請先祖顯靈,降罪如何?!”
上官珍已被嚇得淚流滿面,她抓著殷氏的衣袖討?zhàn)垼白婺?,祖母!孫女兒知錯了,孫女兒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饒了孫女兒,饒了孫女兒吧!”
這時,門外傳來毫無情緒的請安聲:“祖母!孫女兒上官暮雪求見。”
上官珍聽聞,以為她是來找自己報仇的,連忙偎依著軒轅明珠請求保護(hù),上官修微微抬起頭看著殷氏,“母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您給說說情吧!”
“暮雪,進(jìn)來說話吧!”
沈暮雪一襲米白色暗紋花團紗織長裙,款款走進(jìn),與她當(dāng)初進(jìn)上官府一般。
沈暮雪跪地問安,“孫女兒上官暮雪給祖母請安,給二叔二嬸請安?!?p> 語氣公事公辦,面色平靜,甚至捕捉不到一絲情緒,仿佛一早在自己身上發(fā)生的,只是一出與她無關(guān)的折子戲。
這種態(tài)度,讓上官珍害怕,她又不自覺地往軒轅明珠身邊縮了縮。
沈暮雪忽然微微一笑,“小女并非來興師問罪,二嬸和二妹不必憂心?!?p> 轉(zhuǎn)而對殷氏說道,“祖母,孫女兒得父親大人垂憐,又得您庇護(hù),暮雪心中感激不盡,盡力想與人和善,好好地在府上生活,在長輩面前盡孝。但到頭來卻事與愿違,這不過都是孫女兒的一廂情愿罷了。”
“暮雪此話何意?”殷氏看盡一生,此時卻猜不透面前這位嬌弱孫女兒的心思了,“老身知你此次受了委屈,若是你愿意,盡可搬到福壽堂來住?!?p> “祖母!”沈暮雪恭敬地磕了個頭,“祖母慈愛,孫女兒感激不盡。孫女兒向來不主動惹事,卻依舊事事找上門來,讓府上鬧成這般,現(xiàn)在想來,這一切皆因?qū)O女兒而起,所以孫女兒又怎敢厚著臉到福壽堂擾了您清休呢?”
殷氏深深地凝視著沈暮雪,這個倔強勁兒,倒是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許久,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所以你是想?”
“孫女兒請求離開帝京,回老家滁州的別莊居住。還請祖母應(yīng)允?!?p> “什么?”
滁州別莊雖然也屬上官府產(chǎn)業(yè),但地界并不如帝京這般寬闊,條件也差了很多,說通俗些,那里像極了普通的農(nóng)場,去那兒的,都是上官府中沒有門路的下人或是被廢棄的庶女,有管事的嬤嬤管教,要日夜與捕魚、耕織、浣紗為伴。
“你怎生了這念頭?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殷氏看著沈暮雪問道。
知道,小說的情節(jié)她怎會不知道?小說中上官府在滁州的別莊,簡直就是個爛攤子,上官府人避之不及,去那也好,至少不像這里一樣明爭暗斗的。
再者,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在那里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想及此,沈暮雪再次深深地磕了個頭,“還望祖母成全?!?p> 殷氏無奈地嘆口氣,又狠狠地掃了眼上官修一家三口,“好,都依你?!?p> “祖母,孫女兒還有個不情之請?!?p> “講吧!”
“孫女兒目前正在為幾家大戶小姐做一些衣裳款式圖紙,其中也包括安陽公主的。畢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孫女兒不想半途而廢,便想做完了再走,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在此期間,孫女兒希望能閉門不出,專心作圖?!?p> 殷氏無奈地拍著沈暮雪的手背,“好,祖母都依你。是上官府讓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