虓雩意念回歸洪荒后,便趴在了混沌巨獸的尸體上,嚎啕大哭。
若非他心血來潮,想要偷偷鑿出混沌七竅,給牠一個驚喜……以大妖本身悠長的壽命,再活個幾萬年都不成問題。
是他的無知和愚昧,害死了混沌,如果他的閱歷能夠再豐富一些,事先了解更多關(guān)于混沌的隱秘,便不會有這樣的烏龍悲劇發(fā)生。
世界很大,遠(yuǎn)超巫族少年的想象,困在小小的巫族部落,永遠(yuǎn)不可能見識到外面廣闊天地的神奇,經(jīng)此一事,對于未來的道路,他隱約有了自己模糊的設(shè)想。
…
黑夜漫長,但終將過去。
虓雩徒手挖坑,埋掉了混沌巨獸,他擦去額頭的汗滴,遙望東方,只見黎明破曉,晨光微煦,給世間帶來了一份難得的寧靜。
“可惜,盤古所化的太陽,其精華被妖氣侵染,成就妖族金烏后,從此失去了光輝。而再過一會兒,那該死的十只小金烏又要出現(xiàn),搗亂世間……”他親眼見證了盤古的意志和付出,此時想來,頗為他感到不值。
正想著,忽然有兩根巨大的手指從天而降,捏住他的后衣領(lǐng),提溜到半空。
虓雩猝不及防,四肢胡亂擺動,口中驚呼連連,完全不知道又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直到他被一屁股按在一道溫暖寬厚的肩膀上,轉(zhuǎn)頭看去,不由大喜喊出了聲:“阿爹!阿娘!”
他口中的阿爹,顯化了巫族真身,看在虓雩眼中,帶有幾分盤古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心中不免更添了些孺慕之情。
雨師另一側(cè)的肩膀上,坐著虓雩的阿娘,她明明是位高大的女子,但在雨師龐大的身軀襯托下,卻顯得那般嬌小。
一家三口離散又重聚,自然歡欣無比。
互相訴說完離愁別緒后,虓雩傷感道:“阿爹,這次多虧混沌救了我,原來妖族也不全是壞蛋?!?p> 雨師對著混沌巨獸的埋葬之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氣運(yùn)之爭,本無關(guān)善惡,只因我們都身不由己,立場所定……”
雨師邊走邊說,為兒子解答疑問,他龐大的身軀在天地間跨步,巍峨平穩(wěn),漸漸走入了晨曦之中,模糊遠(yuǎn)去。
蕭玉看著看著,驀然醒悟過來,自己居然脫離了巫族少年的視角,又是什么情況?
就在這時,她只覺耳中似乎傳來了咔咔咔的異響,竟是那時光之輪的轉(zhuǎn)動之音……
她心中恍然:“我明白了,盤古開天辟地的那道光,是重置一切的光,是萬物之源的光,它是要將我們退回各自的時代。我不屬于洪荒,它便將我的意念獨(dú)自剝離再繼續(xù)……也好,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去呢,如果能直接返回寒冰谷……”
…
上古末時,天下各地異象迭出,自命為仙的仙族大舉出動,剿滅、封印大妖,試圖一勞永逸。
某處地下空間。
夢貘施展完契夢咒,發(fā)現(xiàn)霄羽神態(tài)安定,沒有任何反應(yīng),洞后的巨目不由顯露出不解之色。
霄羽同樣疑惑,夢貘的詛咒很少有落空的時候,他剛才心中還直呼不妙,誰想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蕭玉的意念此時也已回到了這里,三者中,只有她心下了然。
那勞什子契夢咒,并不曾作用到霄羽身上,反而莫名其妙被她承受了下來。
這或許是夢貘察覺不到她的存在,所以才會誤中副車。
也就是說,那什么永世沉淪的詛咒,落在了她……更準(zhǔn)確地說,是落在了‘肖魚’的身上。
不過這個倒無須在意,‘肖魚’本就是永世沉淪之人……
夢貘確認(rèn)自己蓄勢許久的奇襲失敗,心中大為光火,但已來不及展開更多的舉措。
封印已至尾聲,牠殘余的力量,已無法再拖延霄羽了。
夢貘憤怒,只能不甘地發(fā)出一聲怒吼,眼睜睜看著空間大洞完全合攏,將牠與人間隔絕,獨(dú)自承受煉獄天無邊的折磨。
霄羽因此而功德圓滿,有鐘鳴玉磬之聲從虛無中敲響,只見一道直直的光柱,從上而下,穿透了真實與虛妄,連接天和地,照射在霄羽身上。
此時蕭玉若在地面,便會看到,在那清晨初升的朝陽之側(cè),一顆更加明亮的星辰現(xiàn)世了。
那里便是大羅天庭。
天地間各個地方都有與地下空間類似的情況發(fā)生,仙音四起,掩蓋了妖類的哭訴聲。
一時只見那光華漫天,流霞飛舞,一道道飛升通道大開,接引仙人歸位。
這些升仙的異象,無不讓凡人膜拜,一個個傳說應(yīng)運(yùn)而生,流傳了下去。
從此,仙凡徹底割裂,人間道統(tǒng)又何止衰退了千萬年。只是尋仙修道者越來越多,在一定程度上彌補(bǔ)了此中不足。
霄羽臨去之時,倒也真就留下了影玉,任其在地下河水中徜徉,而蕭玉的意念,則再次被時光之輪推動……
蕭家廢園,雞鳴齊唱。
東方翻白,一道仿佛來自盤古開天之時的初光微明,似是跟隨蕭玉而來,漸漸撕開混沌般的夜幕。
房間中光線明亮起來,蕭玉蘇醒,手中還捏著影玉。
昨夜發(fā)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就像做了場離奇又清晰的夢,關(guān)于仙和妖,關(guān)于盤古,關(guān)于巫。
“巫族的體魄之能總算見識到了,難怪‘他’一直念念不忘,只可惜,沒能從中得到巫族的鍛體之法,不然他就不用再執(zhí)著于寒冰谷的巫了?!?p> 蕭玉先是替‘肖魚’惋惜了會兒,又默默等待了片刻,知道時光之輪目的達(dá)成,放過了自己。
失望的同時,又有些欣慰。
畢竟現(xiàn)在的她,還是以蕭玉的人格為主。
彌補(bǔ)遺憾的機(jī)會,只此一次,返回現(xiàn)實固然好,但若能盡善盡美,何樂不為?
緊接著她又好奇想到,若在現(xiàn)實中,肖魚本人被時光之輪再往后逆推,重置一次,那么他又會去到哪里?
是回到上一次重生的起點(diǎn),還是能徹底擺脫詭異的冰川裂縫復(fù)活點(diǎn),返回那穿越前,久遠(yuǎn)到近乎被他遺忘的,前生?
還有,人生如夢,若他眼中的現(xiàn)實,并非真正的現(xiàn)實,而是另一場虛化的幻境,一切事物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
就像自己,既然是虛無的,為何還要掙扎……
蕭玉腦中想法紛亂,有些分不清真真假假,實在是因為這次經(jīng)歷,時間跨度太過于驚人。
這也是她不如肖魚的地方,沒有強(qiáng)悍的神念作為精神錨點(diǎn),在一次次進(jìn)入更深層次的精神海中穿梭,很容易就會迷失,懷疑人生。
蕭玉搖了搖頭,甩掉這些她根本沒有必要關(guān)心的事兒,思緒轉(zhuǎn)回自己身上。
她失蹤了一天一夜,蔡家估計要瘋,是得好好想一想措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