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璃大搖大擺地在蘇府里閑逛起來。(儼然是蘇府的一個小主人。)
這幾日在蘇阮的照顧下冬璃的身體好得很快,就是屁股被針扎得還有點(diǎn)疼。
蘇府的仆人們看見這只在府里亂躥的狐貍,已經(jīng)見怪不怪。大家都知道他是丞相之女的“新寵”,所以也當(dāng)“爺”一樣好生伺候著。
冬璃跳上一座假山,一眼望見了蘇府的一湖碧波,半宇朱戶,五六石獅,七八紅梅。
在那簌簌紅梅飄落的地方,有一個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正在舞劍。
劍氣似乎能卷動四周的空氣,林中細(xì)雪沙沙作響,紅衣和滿園林色融為一體,如紅梅般傲立嫵媚得令人驚羨。林間枯葉和紅梅時而蹁躚,時而飄落,更襯得女子的驚艷身姿。
風(fēng)和紅梅林起先裹著紅衣女子的一招一式,但女子的長劍不徐不疾,蓄力并發(fā),起初峰回路轉(zhuǎn),挑起細(xì)雪和紅梅,灑向青空,像遇著寒刃似的冬風(fēng),又像是女子的蒼勁劍氣,雪和梅散向林間,瓣瓣飄落。而后女子的劍又像遇水的魚,軟劍如浪波動,有力地向前刺去。
一招一式,剛?cè)岵?jì)。令人嘆服。
冬璃看得入迷了,他不禁猜想,舞動此劍的女子究竟是該怎樣的驚世絕俗。他一步一步靠近紅衣女子身旁。
女子似被驚動。
劍,指向冬璃眼前。
是她。
“丑狐貍,你來這里干什么?”蘇阮收起長劍。
冬璃細(xì)細(xì)地盯著眼前這個丑女人。明明她的臉上有一塊丑陋的胎記,明明她那么粗俗無禮,愛作弄自己,明明她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可此刻的自己,為什么內(nèi)心有一種無法平復(fù)的悸動呢?
蘇阮捏了捏冬璃被她日益養(yǎng)肥的胖臉:“小狐貍,你傷好了,對不對?改天給你放回山林里去?!?p> 冬璃逐漸回過神來,他眨了眨自己深邃的藍(lán)色眼睛,然后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這臭狐貍,總是一驚一乍的?!碧K阮走向涼亭。
“小姐,”流月遞給蘇阮搽汗巾,“這白狐還是挺罕見的。而且小姐你也挺喜歡他的。你確定要把他放回山林?”
“我是怕,”蘇阮頓了頓,臉突然緋紅一片,“太子殿下……”
蘇阮總是在太子殿下這個人面前唯唯諾諾,扭捏著,就連只是提起他,想起他一下,無論心里還是表面也會尷尬地甜蜜著。
“哦——”流月秒懂,“小姐是怕嫁入太子殿下沒時間照顧他了。小姐,不是還有我嗎?一切包在我身上?!?p> “別胡說,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以后主持內(nèi)務(wù)什么的也得你幫襯著。你以后可得學(xué)著沉穩(wěn)點(diǎn),和我過去了可不能這么咋咋呼呼,沒大沒小的?!碧K阮認(rèn)真叮囑道。
“知道了,小姐,”流月看著自己小姐對太子殿下的一片癡情,認(rèn)真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于是她湊近蘇阮耳旁打趣道,“再說,我這個樣子,不都是跟小姐學(xué)的嘛?!?p> “好你個流月小丫頭,看我今天不揍你?!碧K阮笑著和流月追逐嬉鬧起來。
冬璃在涼亭后面的柱子那盯著嬉笑打鬧的蘇阮二人,眼中有一絲苦澀:太子殿下是誰?他在她心中很重要嗎?
半日瓊花落。
蘇阮打了個飽嗝兒,她好笑地看著一天不肯吃飯趴在屋門口的冬璃。
此刻雪已經(jīng)停了,皓月緩緩升起。
“小姐,他是不是得了厭食癥?”流月看著滴水不進(jìn)的冬璃,想掰開他的嘴喂食。
冬璃腦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躲避著。
“沒事的,一天不吃飯餓不死。明天請獸醫(yī)來給他看看。”蘇阮覺得這只狐貍還真是有趣。莫不是白日里用劍指著他,讓他驚嚇過度,生氣了?
冬璃咬了咬嘴唇,撇撇嘴:是的,一天不吃不會少你一塊肉,掉你一根毛。反正,反正,受罪的,傷心難過的……不是你。
“流月,我去逛逛院子消消食,你備下熱水澡,我一時二刻后回來。你不用跟著我了。我想一個人走走?!碧K阮披上玄色兔絨披風(fēng),獨(dú)自一人亂逛了起來。
冬璃看見她們都走了,瞇眼好一會兒也無法入睡,他也決定隨便走走。
想起冬日的紅梅林,他想在這月色下一定更好看。
他走近滿園紅梅,幽香浮動,和著無邊月色,無盡美好。他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強(qiáng)烈的靈氣輸入體內(nèi):本仙君最近也好得差不多了,看看能不能恢復(fù)人形。
冬璃看著四下無人,便念動咒語。
蘇阮也惦記著滿園美景,于是她輕移蓮步,來看這月下紅梅。
她剛到?jīng)鐾み叄涂匆娮约壕鹊哪侵缓傇谠律孪癜籽┚Y著紅梅一般,溫軟倔強(qiáng)。
這晚上他來這里做什么?
蘇阮盯著冬璃,想看這狐貍究竟要做什么。
她只見得眼前那如瓊花堆砌的狐貍一步一步在月色下向前走動,緩緩地變成了一個白衣男子。那男子月光輕柔般的衣袂隨風(fēng)涌動,如潑墨般的長發(fā)在月光下如霧氣絲絲游動,如仙如幻。他一回眸,湛藍(lán)的眼睛深邃得如一片無盡汪洋,要把蘇阮吸進(jìn)去。
蘇阮腦子中的第一個念頭,不是他居然是妖怪,而是:有如此美人,舉世無雙,死而無憾……
冬璃一回頭就望見了面帶驚艷的蘇阮,還沒等他開口解釋,蘇阮興奮道:“美人,你是人是妖?不對,你是妖還是魔?是男還是女?”
冬璃故作鎮(zhèn)定道:“你可認(rèn)真看好了,本仙君……”
“嗷——”冬璃低聲叫痛,“哪個沒品德的砸本仙君?”
蘇阮撿起砸到冬璃的磚頭,上面綁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像是毛毛蟲爬出來的幾行字:冬璃,好不容易找到你在這里,你怎么這次失蹤那么久啊??斐鰜?,我想你了,而且有重要的事對你說。老地方,小樹林見。
署名是“月華”。
月華……
蘇阮心里幽幽暗暗地想著:愿逐月華流照君……
真是一個美好的名字。
“這家伙。”冬璃看著紙條暗暗一笑,心里想起白日里蘇阮的欺負(fù),他玉手一揮,抱起蘇阮直飛上天。
“啊——”蘇阮低聲驚呼,被驚嚇得捶著冬璃的胸口,“你要做什么?”
“蠢女人,別亂動。亂動就掉下去了?!倍О烟K阮抱得更緊。
蘇阮嚇得緊緊抱住冬璃的腰。
這種感覺,居然很好。
冬璃低頭對懷里乖巧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叫冬璃,是一個修行了一千多年的狐仙。我,是仙男?!倍б膊恢雷约簽槭裁匆f這些。
“噢。我叫蘇阮,是一個十六歲的凡間女子?!碧K阮怎么感覺自己在碰一鼻子灰呢。
灰暗的云層間結(jié)著美麗的冰凌花,冷冽寒風(fēng)吹得蘇阮有點(diǎn)睜不開眼。冬璃見狀和蘇阮飛低了點(diǎn)。
蘇阮看著皓月下的萬家燈火,像星星倒懸般美麗。就在蘇阮覺得自己即將和冬璃無限靠近月亮的時候,冬璃一個瞬移,到了一片光禿禿的小樹林。
小樹林旁邊豎著一塊巨石:小樹林。
“冬璃,她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