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調(diào)（三）各為其利

　　香格鎮(zhèn)的一間審訊室里，七爺泰然自若地坐在日光燈下，閉著眼，一只手里仍在盤著那兩顆光潤的核桃，無論對面的人問什么，只字不答。

　　幾輪下來，大家都有些疲憊，眼見著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幾名當(dāng)?shù)鼐瘑T便帶著與其他來出差查案的C市警員，去食堂吃早飯。

　　但程歌借口說不太餓，主動提出送七老爺子去休息。。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程歌將七爺帶到了他專用的那個(gè)房間，給他倒了杯水，然后在七爺面前坐下。

　　七爺仍瞇著眼，不為之所動。

　　“不知七爺可還記得我？”，程歌一只手里拿著打火機(jī)，打火機(jī)在指間飛快地上下旋轉(zhuǎn)著。

　　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七爺緩緩睜開了眼，只見七爺?shù)耐孜⑽⒁豢s，眸光里的狠戾之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你不是韓勇的義子，韓歌嗎？……你怎么在這里？”，七爺一臉疑惑，韓歌十幾歲開始就被韓勇收為義子，他也算是從小看他長大，可自從韓歌離開香格鎮(zhèn)后，便再未見他回來過，似乎人間蒸發(fā)一樣。

　　如今卻在這里見到當(dāng)年那個(gè)少年，著實(shí)讓他感到意外。

　　程歌一側(cè)嘴角上挑，露出一抹邪笑，上身前傾，目光帶著一股威脅的意味，“客套話就不說了，開門見山地跟您提個(gè)醒，您想想怎么就一夜之間坐在了這里？香格鎮(zhèn)乃至周邊，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但連帶著邊境那邊的地盤和生意，也算是塊大蛋糕。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如今在這里除了陳、楊、李那幾家外，當(dāng)屬勇叔和七爺二位，能平起平坐，原本互不干擾，各謀其利，偶爾合作下一起賺賺錢。可最近一兩年，七爺?shù)哪切┦窒缕话卜?，動了不改動的，賺了不該賺的錢，破壞了規(guī)矩，您說，我義父該怎么想？七爺，您的命是小，可是您的女兒和兒子是誰，在哪里生活，做什么的，我義父可是了如指掌?！?p>　　程歌表情清冷淡漠，不帶一絲情感，歪頭垂眸，擺弄著手里的打火機(jī)，懶洋洋地繼續(xù)說道：“您活到這個(gè)歲數(shù)，晚輩不細(xì)說，您也是會懂的，對嗎？”。

　　話聽到這里，七爺已然明白了程歌和那韓勇的意圖，他咬著牙，緊緊地抿著嘴，雙手緊握成拳，只聽嘎嘣兩聲脆響，那兩顆泛著光的核桃便碎成了渣，帶著柔潤光澤的碎殼，向四周飛濺。

　　七爺那雙滄桑的眼睛，泛著紅血絲，盛著濃濃的怒氣，死死地盯著程歌，良久才開口問道：“要我做什么？”。

　　“也沒什么，我義父也不是貪婪之人，他只想要你的那些產(chǎn)業(yè)，只要你肯給，之后再配合警方的活動，那他就不會動你兒女一根汗毛，畢竟您做的那生意是違背良心的事，造孽深重，我義父是信佛之人，他說不做也是好的?！?p>　　七爺如同垂死掙扎的猛獸一般，一雙怒目極其猙獰，嘴角氣得微微地抽搐，喘息聲快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會因呼吸不暢暈倒過去，過了好半晌，總算緩了一口氣，七爺才咬牙切齒地說道：“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程歌指間的打火機(jī)驟然停止了翻轉(zhuǎn)，穩(wěn)穩(wěn)地被他握在了掌心，程歌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悠哉地踱著步子回到了審訊室，之后便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地等著其他警員回來。

　　沒多久，七爺便主動提出愿意積極配合，并交待了所有相關(guān)涉案人員，及其它重要信息。

　　雖然大家都很疑惑，是什么讓七爺?shù)膽B(tài)度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里，發(fā)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變，但卻沒有時(shí)間和精力去深究這其中的詭異之處。因?yàn)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要集中精力部屬接下來的活動，與緬國那邊的警方進(jìn)行溝通聯(lián)系，共同摧毀這條跨國性犯罪團(tuán)伙。

　　案子進(jìn)行得異常順利，在七爺?shù)呐浜舷?，很快便抓獲了緬國境內(nèi)的人販子，遣送的遣送，關(guān)押的關(guān)押，同時(shí)解救了很多被販賣到那邊的女子，這場行動可以說極其成功。

　　七爺被判入獄，韓勇如愿以償?shù)財(cái)U(kuò)大了自己的地盤，盤收了七爺手下的生意，門下的弟兄也在瞬間擴(kuò)增了好幾倍，讓他甚是春風(fēng)得意。

　　這一日，程歌來到了一家茶樓，他坐在二樓的閣樓上，透過木窗朝小巷的路口看去，許久，那個(gè)熟悉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內(nèi)。

　　勇叔來了。

　　他在程歌面前坐下，手里一如既往地盤中他的佛珠。

　　他看了看程歌，倒了杯茶，輕抿了一口，笑容可掬地稱贊道：“這次干得漂亮?！埃S即便哈哈大笑了幾聲。

　　勇叔難掩近日的好心情，一路走來，直到坐在程歌的面前，臉上始終帶著笑。

　　“義父開心就好?！啊?p>　　兩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聊了許久，程歌終于開口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飛魚在哪里？什么時(shí)候可以讓我見他？”

　　“急什么？毒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他現(xiàn)在不出山，事情都是讓手下去辦，想知道他在哪兒，可不容易。我都有十幾年沒見過他了，你再耐心等等?！?，勇叔拍了拍程歌的肩，試著安撫他，“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嘛！放心，這個(gè)仇，義父早晚有一天讓你報(bào)了?！?p>　　程歌知道，韓勇與韓旭峰與飛魚打了很多年的交道，是飛魚的大客戶，彼此之間已經(jīng)建立了極強(qiáng)的信任，因此，飛魚與他二人的交情也頗深。

　　說他們也十幾年沒見，這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假的。

　　畢竟是最大的供貨源，怎么可能會因?yàn)樗谈璧膫€(gè)人恩怨，而出賣對方，斷了自己的財(cái)路呢。

　　程歌清楚得很，他也只不過是義父韓勇的一枚棋子罷了，為他所用，為他做事的工具。

　　還是要靠自己，誰都別指望。

　　他的人生就是這么地孤獨(dú)、可悲，如同墜入冰窟，冷得他已經(jīng)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