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有國穿著大紅短袖,端著個水杯笑的春風(fēng)得意。
進來時,一眼就瞅到教室后面一站一坐的男女,男生春意盎然,像六七月份的蟬,女生安安靜靜,似春日的清泉??雌饋眇B(yǎng)眼般配得很。
只是,為什么坐在凳子上的卻是男的。
心下頗對學(xué)校的素質(zhì)教育的效果產(chǎn)生了巨大的懷疑。
許有國把茶杯往講臺上一擱,底下窸窸窣窣立馬噤聲。
“嗯,我說一下,這次考試我們高一五班在年級排第一……”
“嗯,廢話不多說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年級第一兼班級第一的余音音來分享一下學(xué)習(xí)經(jīng)驗?!?p> 底下趴著的人這才慢慢的有些反應(yīng),象征性鼓了鼓掌。
余音音深吸了口氣,繞過一旁的梁繞上了臺。
她有些緊張,拿著草稿的手不住的抖著,連聲音都有些顫。
“大家好,我是余音音,接下來我要分享一下我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
氣氛安靜,就是因為這種安靜讓她更加緊張,額角密密麻麻滲出細汗。
講話空隙,余音音抬眸瞅了眼底下同學(xué)的反應(yīng),大多人都低頭做自己的事,只有少數(shù)幾個盯著她,眼神空洞。
呼。幸好。
正要收回視線,卻對上了梁繞饒有趣味的表情。
勾人的桃花眼帶著笑,一只手撐著腦袋擱在腿上,慵懶又隨意。
他看著她,直勾勾的,十分認真地,盯著她。
余音音避開了她的視線,迅速低頭繼續(xù)念,連帶著磕磕絆絆說錯了好幾句話。
臉迅速的紅了,不知是因為那道直勾勾的目光還是犯了錯。
“以上,就……就是我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謝謝。”余音音念完,迅速鞠了一躬,逃也似的回自己的座位,跑下來時,還是避開了教室后面那道有些灼人的視線。
許有國咳嗽了聲,示意大家安靜:“那接下來,就有請高三六班梁繞為大家分享一些經(jīng)驗?!?p> 梁繞能感受到背后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站了起來,長腿一邁。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經(jīng)過她的座位時,輕聲笑了一下。
緊接著,低著頭的余音音眼角的余光里多出來一雙運動鞋,是她以前偶然間聽別人談起的那雙很貴的新款籃球鞋。
因為很貴,所以她聽別人那些手機的照片談?wù)摰臅r候,還忍不住有些羨慕地多看了兩眼。
余音音只盯了一眼,順著同學(xué)的目光望向了他的臉。
緊接著,余音音的課桌上多了一件校服。
“幫我拿著?!绷豪@撂下這句話就三步并兩步的走上臺。
一旁的梁好不耐煩的揪起校服一角:“他干嘛呀!臭死了?!?p> 余音音這才懂,原來,是讓他妹妹幫他拿校服啊,差點想多了。
“還好吧,不臭啊?!庇嘁粢繇樋诘馈5歉舻倪@么近,她能聞到他校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和梁好身上的一樣,只是又有幾分不同。
梁好擺了擺手:“都是汗。咦額,就放著兒,等會讓他自己拿,懶死了?!?p> 余音音笑笑不說話,安安靜靜聽他講話。
雖然梁繞這人看著吊兒郎當(dāng)春風(fēng)蕩漾,認真起來卻也是十分嚴肅的,直接都不介紹自己就開始發(fā)言,他的講話都十分中肯精煉,就連余音音也忍不住拿出紙筆,記了些要點。不由得心底生出對他的幾分欣賞。
“以上就是我的經(jīng)驗分享?!绷豪@收起嚴肅的表情,擺出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分享人,梁繞,余音繞梁的那個梁繞?!?p> 最后一排的余音音心里突了一下,臉又不自覺的紅了起來,她只好假裝找東西,強迫自己不看他。
梁繞回到高三六班的時候,大家正在自習(xí)。
同桌徐澤深看見他回來,心里略過一絲羨慕,滿是酸味兒的打趣:“唉,你們這種成績好的就是好啊,都不用上自習(xí)的,還去給學(xué)弟學(xué)妹分享經(jīng)驗,你說,有沒有看到什么好看的學(xué)妹,誒嘿嘿嘿你懂的?!?p> 梁繞白了他一眼,長腿懶散的搭在桌腿兩邊:“別禍害人家學(xué)妹了,你這沒財沒色沒成績還沒才華的四無人員,人家圖你什么,圖你以后開三輪接她放學(xué)?還是在人宿舍樓下唱老鼠愛大米?”
徐澤深氣的夠嗆,關(guān)鍵是他還沒有辦法反駁。
如果說別人這么說他,他三兩下就頂回去了,畢竟在江城一中他混的也不差,但是對方是梁繞,他就沒話可說了。
徐澤深從初一就聽說過梁繞,那個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成績永遠第一,會彈鋼琴會彈吉他,家庭幸福美滿,生活優(yōu)渥,更可氣的是,長的還格外的帥氣。
所以發(fā)現(xiàn)梁繞和他分到一個班的時候,他就特別想知道他到底長哪樣,值得這么多人的崇拜夸獎。
結(jié)果卻看見趴在桌子上露出半張臉睡得正熟的梁繞。
心想,長的這么娘們兒唧唧的,真不知道哪兒好看了。好像也不過如此嘛。
后來,他總是偷偷打量觀察他,終于在第N次發(fā)現(xiàn)他上課睡覺之后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下了“戰(zhàn)書”。
徐澤深發(fā)了狠的努力學(xué)習(xí),梁繞依舊和平時一樣,偶爾抬頭聽一下,大部分時間就是趴著睡覺。
徐澤深覺得自己贏定了。
直到分班后的第一次期中考。
梁繞還是當(dāng)之無愧的年級第一,徐澤深則是685名,相較于上次的688名進步了三名。
從那以后,徐澤深更是十分注意梁繞的動向,慢慢地兩人竟然成為了能互懟的朋友。
徐澤深咬著牙,十分無奈:“你說,就你這樣天天睡覺的,是怎么能次次拿年級第一的?”
梁繞繼續(xù)看著書,頭也不抬的說:“所以說,你笨?!碧焯煊^察我,都沒發(fā)現(xiàn)個所以然。
徐澤深莫名其妙:“怎么又人身攻擊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p> 徐澤深陷入苦惱的思索。
梁繞翻著書,突然一句詩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
出自晏幾道的《臨江仙·斗草階前初見》。
忽地腦海里就竄入了女孩兒紅透的耳根和冒著細汗的額角。
初讀此詩,只覺得寫的很美。
現(xiàn)在細細想來,她給他開門的時候,的確是害羞了吧。
梁繞從小沒接觸過什么女孩子,除了一個祖宗:梁好。
梁好和梁繞,從小就是冤家,小時候總是打架,大了不打架了,就容易互懟,梁好懟不過了就告狀,梁爸梁媽總是會把他臭罵一頓。
他從沒見過她在他面前害羞的樣子。他以為,像梁好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都應(yīng)該是囂張的,單純的,愛哭愛鬧愛告狀的小嬌氣包。
先前在教室里看著女孩兒小巧的鼻尖因為緊張冒出細汗,整個人僵僵地站在那里,心里突然就生出一點逗弄她的意思。
回想起女孩兒紅著臉避開他目光的樣子,別著臉不去看他的樣子,忽地才覺得她的不同。
那種感覺,好像和誰都不一樣。
“羞臉粉生紅?!绷豪@喃喃重復(fù):“還挺可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