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鏡臺
花月落渾然不知天上對其一番算計(jì),被變成一只貓后,隨著狩獵結(jié)束,其被帶到到大夏國都城老丘。
它坐在馬車上,進(jìn)入這座東亞大陸最高大、最雄偉的夏王宮,這座宮殿睥睨四方,唯我獨(dú)尊,宮殿坐北朝南,整個宮殿嚴(yán)密封閉。
這座宮殿的恢弘如同天地初開,像是整個東亞大地上不可動搖的日月。
它曾是神,也裝成人,如今卻化作一只九尾貓,眼前的宮闕比它見過的任何景象都更加恢宏。
它躺在馬車上,望著眼前的高墻與深壕,心中泛起陣陣無名的惶恐,昔日的故鄉(xiāng)穴居在它的記憶中已模糊不清,唯有這雄偉的建筑深深烙印在它心中。
宮殿前方,氣勢恢弘的城門張開,似乎能吞噬世間一切雜念,然而它只感覺到一種深沉的孤獨(dú)。
溫泉中的七日七夜,它的皮毛被水汽浸潤,冰梳輕梳過每一寸皮毛,仿佛要抹去它曾經(jīng)的記憶。
怨恨,憤怒,都在這片片水汽中消散。世間的浮華與無常,在這片沉靜的池水中漸漸模糊。
它明白自己已身處王權(quán)的籠中,溫暖只是短暫的慰藉,背后那無形的鎖鏈依然存在。
可是它未曾見到夏罌,那位曾在它心底點(diǎn)亮一絲光芒的公主。
它害怕,在這繁華的宮殿中,它不過是一只供人娛樂的貓,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
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公主是唯一可以給予它溫暖的存在,唯一能讓它不再害怕的庇護(hù)。
時光如流水般在宮殿中悄然逝去,花月落成了夏王身邊最為寵愛的御貓。
它聰明,機(jī)敏,幾乎任何動作一學(xué)即會。
宮中的侍從們也都對它敬畏有加。
它雖不再是人,但似乎獲得了另一種超脫于人類情感之外的敏銳與智慧。
它與宮中的鸚鵡成了朋友,聽著那只鸚鵡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公主的事情,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牽掛。
公主居住的明鏡臺,正如它名字中那般晶瑩剔透。
明鏡湖環(huán)繞四周,仿若世間的憂愁與憤怒都在湖水的波瀾中被淡化,島上的明鏡臺則如同天上宮闕,懸于云端。
這是神仙造的宮闕,遺忘在人間。
花月落化貓后被夏王調(diào)教一段時間后,被送到明鏡臺。
“花花,花花!“這是公主看到花月落的第一聲呼喚。
她眼中的喜悅?cè)缤筷刂械牡谝豢|陽光,驅(qū)散了花月落心底的陰霾。
它用前足優(yōu)雅地?fù)]舞,九條尾巴有序地?fù)u擺,似乎在回應(yīng)著公主的每一聲呼喚。
此刻,它不是一只御貓,而是被公主視若珍寶的伙伴。
夏罌將花月落緊緊抱在懷中,那份溫暖滲入了花月落的骨髓,它漸漸忘卻了那曾經(jīng)做為貓的屈辱與憤怒。
公主的笑容就像春日的和風(fēng),吹散了它內(nèi)心的恐懼與不安。
它意識到,自己的命運(yùn)已與這個公主緊緊相連。
世間的恩怨情仇,生死存亡,仿佛在此刻變得不再重要。
明鏡臺上的生活如同一場夢境,臺下的湖水在夕陽下映照出金紅的光芒,仿佛整個世界都浸在這片華麗的鏡面中。
花月落靜靜地趴在公主身旁,看著她時而愁眉,時而歡笑。
它心中明白,這個年幼的公主雖享盡榮華,卻與自己一樣,被困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囚籠中。
“這世間的美好,都只是一場幻影,終究逃不過命運(yùn)的安排。“
它想,這世上的一切都在變,唯有那片湖水,在千年時光中,反射著同樣的光芒。
每一日的光陰流轉(zhuǎn),都在花月落的心中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記。
它曾是天國之子,受盡天道無情的詛咒,不得不流落人間。
如今卻在這高臺之上,隨風(fēng)起舞,伴隨公主度過這漫長的寂寥時光。
世間的滄桑巨變,它已經(jīng)無法掌控,唯有眼前的溫暖,是它唯一的慰藉。
“你曾見過蒼穹下的浩瀚星海嗎?”
花月落心中默默嘆息,盡管已化為貓,它依然記得那些閃爍的星辰,那些曾屬于它的天國輝煌。
可它明白,如今自己只是這天地洪流中的一粒微塵,隨風(fēng)而動,無法改變,也不再抗拒。
夏罌有時會獨(dú)坐在明鏡臺上,望著遠(yuǎn)處的天空,仿佛在尋找什么答案。
花月落知道,公主心中的疑惑與迷茫,遠(yuǎn)比她年紀(jì)所能承受的更多。
這座世間最輝煌的宮殿,這片最美麗的湖光山色,終究無法填補(bǔ)她內(nèi)心的空虛。
“命運(yùn)如同這湖水,映照著我們的身影,卻無法改變我們沉入其中的結(jié)局?!?p> 花月落抬頭看向公主,心中有一絲憐憫。
它知道,無論是公主還是自己,都注定被卷入一場無法逃避的天道漩渦。
風(fēng)吹過明鏡臺,吹散了湖面的漣漪,也吹動了花月落的心緒。
它趴在公主的膝上,靜靜地望著遠(yuǎn)方的天際,仿佛在那遙遠(yuǎn)的云層之上,有一條通往它曾經(jīng)云端天國的路。
可是,花月落明白,那條路現(xiàn)在無法走回去。
它已經(jīng)不再是天國的王子,也不是偽裝的凡人,它只是一只貓——一只被命運(yùn)遺忘的貓。
夏罌伸手輕撫著它柔軟的毛發(fā),眼中透著些許的憐惜與無奈。
“花花,你陪我吧。你知道嗎,有時我真的希望,自己也可以變成一只貓,像你一樣,無憂無慮,自在天地之間?!八吐晣@息。
花月落心中明了,誰也逃不過命運(yùn)的枷鎖,無論是人,還是貓。
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權(quán)勢滔天,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
它曾貴天國之子,如今失去一切,而這個公主,雖擁有無盡的榮寵,卻失去了最珍貴的自由。
明明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卻要按王族的要求,裝的滿面獠牙。
“公主,你我皆是這蒼茫大地上的過客,雖身處不同的境遇,最終的結(jié)局卻無二致?!?p> 它靜靜地看著她,心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的往事,天上的,人間的。
那些曾經(jīng)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早已隨風(fēng)而逝,唯有眼前的片刻寧靜,才是它現(xiàn)在所能珍惜的。
花月落在明鏡臺的日子,仿佛是一個迷失的夢。
琥珀陽臺地面如鏡。
它卷成一團(tuán),在青銅地面滾動,仿佛失去了曾經(jīng)的記憶,只是追逐著那倒映在琥珀陽臺上的自己。
陽光灑在它的皮毛上,像是遺落的星光,它奔跑、追逐,卻總無法觸及那鏡子里另一個自己。
夏罌公主看著這一幕,心中隱隱作痛。
她小心翼翼地喂它魚片、雞腸、藍(lán)莓,仿佛這些珍饈美味可以撫平它內(nèi)心深處那不知名的哀傷。
她用玉梳為它梳理毛發(fā),手指輕輕滑過它的背脊,每一次梳理,仿佛也是對自己的撫慰。
陽光下,她與它都在沉沉的睡意中飄游,一切仿佛停止在了這寧靜的一刻。
然而,當(dāng)它悄悄掙脫她的懷抱,跑向陽臺邊時,她的心仿佛也隨著那貓步的輕響震動起來。
她亦步亦趨地跟隨。
到了陽臺,便見那九尾貓突然攀上欄桿,昂首望向湖心。
湖中漣漪起伏,一條巨蟒緩緩露出頭顱,渾身卷曲,口吐猩紅的信子,遠(yuǎn)遠(yuǎn)注視著這里。
那蟒,自然便是它的龍兄,人形失落后化為蛇形,在這水中默默守護(hù)夏罌和他的弟弟。
它腥臭的氣息令人生厭,只能躲藏在湖心深淵,不曾靠近明鏡臺。
見此情景,花月落哀鳴不止,眼角竟滑落一滴淚珠。
即便是貓形,心中那深藏的記憶未曾消逝,兄弟相連的羈絆依然刺痛著它的魂魄。
夏罌公主看見那滴淚,心中亦被扯得生疼,淚水也隨之決堤,潸然而下。
她忽然間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與脆弱,仿佛這世間的萬物都在她眼前化為一場無解的悲劇。
她猛然抱起花月落,決然說道:“花花,走,我們?nèi)ヒ娔愕母绺??!?p> 這話音雖輕,卻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花月落在她懷中稍作掙扎,聽聞這番話,方才安然伏下,心中隱隱泛起溫暖的漣漪。
她命人備船,然大船已損,只得命宮女以木筏代之。
大宮女子眉頭緊鎖,憂心忡忡道:“湖中有馴化的巨鱷,近些日子性情暴躁,恐怕木筏難保安全?!?p> 可夏罌不為所動,毅然踏上木筏,目視那湖光瀲滟,懷中的它輕輕顫動。
湖中波光瀲滟,初時風(fēng)平浪靜,唯有遠(yuǎn)處的山影在水面上搖曳。
公主輕撫著它,眸中帶著些許安寧。然而,風(fēng)云突變,湖水驟然洶涌,滔天巨浪自水底掀起。
只見一只遠(yuǎn)古巨鱷浮出水面,雙目如火,綠光閃動,帶著無盡的惡意向她們逼近。
驚恐之中,宮女們紛紛驚叫,侍衛(wèi)拔出長矛,欲擋那兇猛之獸。
巨鱷迅速撲向最前的侍衛(wèi),將其一口咬住,沉入湖底。
血水在湖面上四散開來,如殷紅的花瓣漂浮,血水激怒了湖中的其他巨鱷,它們紛紛從深處浮現(xiàn),向她們圍攏而來。
遠(yuǎn)處的巨蟒見此情狀,焦急地游來,水花四濺,欲救其親人。
然而,湖底的巨鱷們已經(jīng)失控,宛如來自地獄的兇獸,惡狠狠地逼近。
夏罌緊抱著花月落,眼中充滿了悲哀與無奈。她的命運(yùn),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向深淵。
宮女與侍衛(wèi)們四顧無援,不明白為何這些馴化的巨鱷會集體失去控制。
然而他們不曾知曉,這一切,皆是人心的詭計(jì)——有人躲在暗處看著他們,暗暗冷笑,他們的陰謀已然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