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沉尸（三）

　　三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柳蕓走在最后。她看著朱守林的背影想：自己做夢叫一聲“朱守林救我?！彼湍茉诘谝粫r間里趕到。這不得不讓她心生感動。

　　他們端著碗飯才吃到一半，肖五就跑來對柳蕓道：“主人，驗尸結(jié)果出來了，仵作在等著你?！?p>　　柳蕓放下碗問：“讓掌柜與小二認(rèn)尸了嗎？”

　　“縣令正在讓他們?nèi)フJ(rèn)，在下也將你的話告訴他們了。”

　　她站了起來：“兩位大人慢用，我先去看看。”

　　徐增壽看著她的背影道：“又怕，又要去，她看了回來夜里準(zhǔn)得又要做惡夢?！?p>　　朱守林扒著飯不說話。

　　“你說，剛才我都沒聽見她叫，你怎么就聽見了？”

　　朱守林淡淡地道：“我練武，聽力好。”徐增壽點頭信了。

　　柳蕓與肖五趕到馬房時，縣令還在跟掌柜磨嘰：“你趕緊去認(rèn)尸，一會要將尸體拉到義莊去?！?p>　　掌柜百般推辭：“大人，小的怕呀，死人的樣子，還在水里泡過，好可怕的?！?p>　　柳蕓對縣令道：“既然如此，大人就將他帶回縣衙去關(guān)起來審一下?！?p>　　掌柜撲通一下跪了：“大人，冤枉呀。”

　　“那你趕緊進去認(rèn)呀，看一眼有什么可怕的？”

　　“小的這就去?！闭乒駨牡厣吓懒似饋?，雙腳打著顫，一步一步走進馬房。小二呼一下從里竄了出來，抱著系馬的木柱子呱呱吐個不停。

　　“呱，好可怕……呱呱……”

　　柳蕓走到他面前，待他吐夠了，開口問他：“小二，認(rèn)出那人沒有？”

　　小二有衣袖抹抹頭上的汗和嘴角，不停的點頭：“認(rèn)，認(rèn)出來了。”

　　柳蕓輕聲對肖五道：“將他帶到房間去，讓他喝點水。等我一會來問他話?！?p>　　肖五點頭，帶著他往室內(nèi)走去。

　　稍后片刻，掌柜也呼的一下從里竄了出來，蹲在地上呱呱直吐得不停。他站起身道：“哎喲喂大人，里面那個人頭又腫又大，好可怕。”

　　柳蕓背著手道：“哪有什么辦法，誰叫他死在你客棧的湖里?！彼又鴨枺骸澳阏J(rèn)出那人了嗎？”

　　掌柜點頭：“在下認(rèn)出來了?！?p>　　“稍后我再尋你問話，你先去正堂等著?！绷|示意另一位錦衣衛(wèi)跟著他。

　　仵作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個子瘦小，行事干練。他沖著柳蕓與縣令丁全行了禮：“兩位大人，驗尸結(jié)束?！?p>　　縣令指指柳蕓，對他道：“此為柳同知，你同他說吧?！笨h令丁全已從肖五那里得知了柳蕓的職位，他心里對錦衣衛(wèi)很是敬畏。

　　仵作對柳蕓道：“大人，在下陳小六。今兒驗的這具男尸，年紀(jì)大概三十歲左右，身上無任何傷口，脖子上有被繩子勒的痕跡。手腳被繩子捆綁，腳上還吊有一個小鐵凳。胃里食物還沒消化，可能是吃完飯不久就被害。還有就是他頭上沒有戒疤?！?p>　　“他身上還有其他能辨認(rèn)身份的東西嗎？”

　　“沒有。他的衣衫里什么也沒有，他的身體也沒缺損部分?！?p>　　柳蕓想了想問：“他身體有沒有掙扎，打斗時留下的傷痕？”

　　“沒有，在下連他的指甲縫都按大人所說的那樣檢查了。”

　　柳蕓點頭：“可以了，你們將人拉走吧?！?p>　　仵作行了禮退下，去叫人拉尸體到義莊。

　　丁全道：“大人，下一步怎么做？”

　　“我們一起去問一下掌柜與小二，他們兩人都認(rèn)出死者了。”柳蕓轉(zhuǎn)身向客棧正堂走去。丁全跟在其后。

　　走了幾步，柳蕓轉(zhuǎn)身對丁全說：“叫衙役將那個小鐵凳拿到正堂?！倍∪辛烁谒磉叺囊幻靡廴ツ眯〉省?p>　　柳蕓走進正堂看見朱守林與徐增壽坐在一邊喝茶。掌柜沒精打彩地耷著個腦袋坐在一旁，一名錦衣衛(wèi)站在他身邊。丁全進來后恭敬地給兩位大人行了禮，尋了一地坐了下來。柳蕓在離掌柜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開問：“掌柜，你已認(rèn)出那人，仔細(xì)說說他的情況?！?p>　　掌柜郁悶極了：“早知道前天不讓他們進門了。”

　　“他們？幾個人？”

　　“一男一女?！?p>　　“你從他們進門開始慢慢講，盡量不要有遺漏?！?p>　　掌柜回憶道：“前天夜里剛敲一更，我叫小二關(guān)大門。這里從外走來一男一女，我見男的一臉兇相，不想讓他入住。女子哀求說走了太遠(yuǎn)的路，腿痛，附近又沒別的客?？赏?。我看她嬌滴滴的樣子，心一軟就讓他們住下來了?！?p>　　他拿出一個本子，翻了翻，找出記錄：“上面按著他的路引做了記錄，他們是太湖人，來此尋親。男的叫史九，女的周氏?！?p>　　柳蕓接過本子看了看，一個字不識，上面寫得是繁體草書。她遞給徐增壽：“大人看看?！?p>　　徐增壽與朱守林早知道她不識字，過去兩人私下還就此取笑過柳蕓。徐增壽說她：“通身上下哪都像高門女子，就是不識字像村姑?！敝焓亓之?dāng)時道：“不定她就是位村姑?！焙髞砣岁P(guān)系好些后，他們才再不提這事了。

　　徐增壽伸手將本子接過來看了看，沖她點點頭。丁全驚訝地看著柳蕓：這字都不識是怎么做到從三品的？難道錦衣衛(wèi)有這么易進？官位那么易得？

　　柳蕓從丁全的眼神里看見了驚訝之色，她用手摸了摸鼻子，心想：我真是丟現(xiàn)代人的臉，穿到明朝成睜眼瞎了。不行，我一定要學(xué)會認(rèn)繁體字，還要寫好繁體字。我連英語六級都過了，我還不信學(xué)不會漢語。

　　柳蕓聽那名女子周氏，她突然想到船主叫周洪，她心激烈地跳了幾下。

　　柳蕓沉著地繼續(xù)問掌柜：“男的當(dāng)時是和尚模樣打扮嗎？”

　　掌柜搖頭：“怎么可能，和尚能帶著女子投宿嗎？他當(dāng)時戴著個帽子，穿著一身粗布服。女子二十來歲的樣子，穿著綠衣紅色月華裙，頭上包著塊藍(lán)花布巾?！?p>　　“那名女子臉上有沒有什么容易辨別的地方？”

　　掌柜想了想，猛然想到：“有，她左耳垂上有一顆肉痣。”

　　只聽啪的一聲響，徐增壽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眾人看向他，只見他睜大眼，張著嘴，驚詫地說：“我小時候認(rèn)識的那個小姑娘左耳垂上有一顆肉痣，她也姓周。不會是她吧？”

　　柳蕓也暗暗想，不會那么巧吧。她安慰著徐增壽：“大人，相似的人多呢，不用擔(dān)心。”

　　徐增壽心里暗道不好，恐怕此案還真跟那個小姑娘有關(guān)。他的心里有些愁結(jié)，畢竟那個女孩子是他兒時的一個美好的回憶。